12 铃兰章(5)(1 / 1)
等到行风三人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凌铃老远就听到了谢千浣和郑轩文的斗嘴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起来,正好见到了谢千浣一脸生气地开了房门。
“哟,比我想的早回来了那么点啊!”
谢千浣哼了一声重重甩上了房门:“那个臭小子一见到那些莺莺燕燕,眼睛都直了!”
凌铃“嘿嘿”一笑:“我听说玉娘抱着琵琶浅唱低吟的样子没有哪个男人禁得住呢!怎么样,是不是名副其实?”
谢千浣显是很不赞同此话,撇撇嘴坐在了凌铃旁边:“那个玉娘倒是没有看到!那些姑娘们说什么玉娘可不是有钱有权就能见到的,见与不见,全看玉娘乐不乐意!”
嚯,够大牌啊!凌铃有些惊讶:“这么有个性?!”
谢千浣一愣,随后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难道我还不够有个性,所以郑轩文不肯和我回去成亲?”
凌铃抽了抽嘴角,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他其实是害羞……”
“啊?”谢千浣抬头。
凌铃向谢千浣勾了勾手指,谢千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耳朵送了过去,凌铃低声说道:“女孩子太主动可是不行!郑三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但实质上就是个纯情小子,你这般只会让他害羞得跑得更远!”
谢千浣睁大了眼睛,仿若受教般忙不迭点头:“那要怎么办”
凌铃得意地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摇头晃脑道:“对付男人嘛,就要半推半就若即若离,你既然之前全力进攻了,当下应是休整期,适当与他拉开距离!他之前定已是习惯了你追着他跑的状态,一下子没有人缠着了,定当相当别扭相当不爽感觉寂寞空虚像是被冷落了一般!”
谢千浣聚精会神地听着,可是又有些不相信:“可是那样他不就得偿所愿了么?我一松手他又跑了怎么办?”
凌铃“啧啧”两声,摆了摆手:“你这就不了解男人了吧!你看他好像很讨厌你的样子,可是他有没有亲口说过?”
谢千浣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没有诶……”
“对吧!”凌铃一拍巴掌,“所以我觉得,郑三他其实就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谢千浣一脸迷茫。
凌铃翘着腿揽住了谢千浣的肩膀,笑得很诡异:“没事,他反正看了你的身子还能不负责?你就按我说的做,大不了我让行风帮你把他抓回来!”
谢千浣转头看向凌铃:“行风是不是喜欢你啊?”
凌铃浑身一震,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个不停,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言论忙离谢千浣远了一些:“你是怎么得到这么个结论的啊!”
谢千浣觉得凌铃的反应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你们不是一直很亲近吗?你看行风平时冷冷冰冰的,对你不是挺和善的么?”
凌铃一下子跳了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对我和善了啊!”搞没搞错啊,不知道整天对自己没句好话的是谁啊……
谢千浣有些无语地看着凌铃暴躁的样子,柳眉一挑:“那你怎么能叫得动他帮我把郑轩文抓回来啊?”
凌铃叹了口气,拍了拍谢千浣的肩苦口婆心道:“孩子你还是太纯洁了,我和行风么顶多算是做了个交易,彼此为了自己的利益么……”
谢千浣嫌弃地拍掉了凌铃的手:“你才孩子呢!本小姐可是比你大两岁呢!”
凌铃耸了耸肩,又蹦跶着跳上了床:“行风这种类型啊,一看就是城府很深思虑缜密聪明到变态的那种人!这种人往往每时每刻都能保持非一般的镇静,冷静寻找事情的最佳解决办法。这种人最没意思了啊,基本没有情感发挥作用的余地又怎么会喜欢一个人呢?”
谢千浣恍然大悟,突然有些佩服起凌铃了:“对哦!今天在弄月阁那么多美人儿可是行风双眼一直很清明呢,还不让那些美人儿近身……我还以为他是为了你守身如玉呢!可是,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要去那种烟花之地啊?”
守身如玉……凌铃觉得头有些疼:“很简单,有目的呗!你看着觉得弄月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谢千浣苦苦思索了半晌,不太确定地说道:“是有些奇怪……弄月阁里面的那些清倌左手腕上好像都系着一条白色的丝绸带子,而且……那些美人儿给人的感觉总觉得有些不自然,也说不上是哪里不自然,就是觉得奇怪。”
凌铃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自己就随便的一说,还真有情况啊!想到之前遇到的面具男席刀,弄月阁好像真是一个是非之地啊……
“凌铃,你好像很了解男人?”谢千浣突然凑过头来,吓了凌铃一跳。
凌铃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经常揣摩男人的心思吧……”
“为什么要去揣摩?”谢千浣问道。
凌铃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不揣摩的话,大概会有危险……”
转头看到谢千浣更加迷茫的神色,只好摆摆手:“哎这个我也是说不清的!”
“可是我娘说,如果太了解男人的话,会嫁不出去的哦?”谢千浣皱紧了眉头,凌铃竟然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受宠若惊的凌铃忙轻拍谢千浣的手以示安慰:“没事没事,我今生不嫁人的!”
谢千浣惊讶地捂住了嘴:“那怎么行,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啊?”
凌铃无所谓地摆摆手:“不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哎不说那个了……”感觉与谢千浣拉近距离的凌铃决定趁热打铁以增进与这个有可能成为自己第一个女性好友的女子之间的感情:“你饿没饿啊?我听说桃花香的糖水丸子很好吃诶,我们去吃夜宵吧?”
“哪有这么晚去吃甜食的啊……”谢千浣皱了皱眉头,“而且刚刚小二也提醒我们,说临川从两年前起晚上经常发生妙龄女子失踪的事件,叫我们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女子失踪?”凌铃惊讶。
“是啊!”谢千浣点点头,觉得有些吓人,“说前不久青沥巷口的一个卖花女就失踪了呢!”
“两年前就开始了……那官府不管啊?”凌铃觉得十分费解。
“说是知府大人查了两年愣是什么都没有查到。”谢千浣皱着眉头说。
想到张子晟那个德行,他老爹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的知府能查到的话就真见鬼了!凌铃叹了口气说:“算啦,我们反正在这里不会待很久,还是安稳些不要招惹是非了!”
谢千浣的眉头仍旧没有展开:“可是那些女孩子很可怜啊!”
凌铃托腮看着谢千浣一脸纠结的样子,安慰道:“你看连知府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能干些什么啊?”
谢千浣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握住了凌铃的手:“你不是解决非常理现象的术师么?!”
解决非常理现象……看到谢千浣眼里仿佛窜起了期待的火苗,凌铃感觉眼皮跳了跳,弱弱地开口道:“其实,我很弱的……”
已近子时,临川街上灯光暗淡,白日的喧嚣过后是黑夜覆盖的宁静。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握着一把剑在街道上匆匆地走着,连拐了几个弯后在一个依旧亮着明亮灯光的琉璃瓦雕玉栏如天宫楼阁一般的建筑前停下。
席刀抿了抿唇,伸手扶了下脸上的面具,抬腿走进了大门。
刚进大门,身边两个身着翠绿纱裙的女子默契的迅速将大门合上,像是排练好了一般,随着大门合上的声音,整个弄月阁内明亮的灯光瞬间熄灭,在归于黑暗与沉寂的一刹那,四周又点起了零星的红灯笼,顺着蜿蜒曲折的木梯,指向了最高的四层楼阁。烛光透着灯笼的红纱,氤氲迷蒙,在黑暗中显得诡异异常。席刀依靠着红灯笼的光芒勉强看清了几个低着头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木梯下,腕间白色的绸带在红光的照射下显得尤其瘆人。他紧了紧手中的剑,轻车熟路地走上了木梯。
弄月阁一层为大厅,二层为雅间,白日做生意时基本都在一二层,三层是为那些喝醉了酒回不成家的人提供住宿,而那第四层,只有一个房间,却从来没有人见到它开启过。
席刀在门外站定,伸出手想要敲门,却有了一丝迟疑,在这迟疑间,门内的人儿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到来,冷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今日回来的有些迟啊。”
席刀心瞬间落入了冰潭,手本能的颤抖了一下,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开了门。
一大片铃兰舒张着宽大的叶子,本应是清秀而独立,然而此时的铃兰没有洁白的花朵挂立枝头,取而代之的,一串串红色的浆果沉沉挂在伸出的茎干上。房内没有烛火,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让外界的月光斜斜倾泻入内,在这一大片的铃兰上流动着,而那红色的浆果沐浴着窗外的月光,却是闪烁着血红的光芒,表面如同被鲜血浸透过一般鲜红欲滴,而整个室内,若有若无的飘散着一股血腥气味。
在这妖冶的铃兰丛中,有一条石子小径蜿蜒穿过,席刀踏着这条唯一的路,走到了正中高阶前单膝跪下。一个披着白纱的女子侧身躺在高阶上的贵妃榻上,披散的如墨发丝有些凌乱地搭在肩上、垂在腰际,散落在那柔软的贵妃榻上。皎洁的月光使她的脸显的更加苍白,她闭着双眸,朱唇微启:“嗬,你倒是愈发恣意妄为了。”
席刀低下头,沙哑的声音依旧沉稳:“属下不敢。”
“不敢?”女子睁开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我是不是该庆幸,你还自称为我的属下?”
席刀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却没有说话。
女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将碎发撩到耳后,红色的宝石戒指泛着点点光泽:“你可知为何我独独没有给你系上绸带?”
“属下不敢猜测。”席刀说道。
女子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接着缓缓起身赤足踏下了台阶慢悠悠地走到了席刀面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番,女子伸出右手食指抬起了席刀的下巴,沉静的声音却又带着一丝蛊惑让席刀有一瞬的失神:“阿刀,你是不是喜欢我?”
夜叉凶恶的面具无法让女子得知席刀现在的表情,她也并不急着听席刀的回答,收回了手指打量着手上的那只红宝石银戒:“今日我遇见了个拥有纯净心灵的人。”
席刀浑身一震,右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而且——还是个花季少女。”女子自顾自地说下去,却带着一丝森冷。
“夫……夫人。”席刀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觉的颤抖。
女子轻笑了一声,却是没有理会席刀:“等了这么久,终于又等到一个。”说罢,慢慢走到旁边蹲下身子,右手轻扶铃兰血红的浆果,呢喃低语道:“等了很久吧?一直用不够纯净的血液喂你们,定是不满了吧。”
席刀似是犹豫了很久,终于握紧了拳头开口道:“夫人……罢手吧!”
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论,倏地收手站直了朝他看。
席刀只觉得头皮麻麻的,浑身冰冷彻骨失了温度,却仍是咬牙说道:“他……他不会回来了……”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了这个空旷安静地房间。
席刀的脸整个歪到了一边,面具也被打歪露出了刀削似的下巴。女子放下了高扬着的手,眼里却充满了阴鸷和冷厉:“不会再有第二次。”
席刀抹了把嘴边的血迹,摆正了脸上的面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低头回答道:“是。”
“你退下吧。”女子转身踏上高阶,不含温度的声音慢慢飘入席刀的耳朵里,“谢千浣,明日子时,我一定要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