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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归程篇 第六十八章 青箬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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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轻丝,随风潜行,温润如醇酒。

官桥驿,孤馆闭春,一灯如豆。

摇曳烛光之下,范仲淹屏息静坐,执毫而书。字字推敲,句句斟酌,篇章之间,尽显全神贯注。

答手诏条陈十事。新政纲领,咸在于斯。

……臣闻历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祸乱必生。何哉?纲纪浸隳。制度日削,恩赏不节,赋敛无度,人情惨怨,天祸暴起。惟尧舜能通其变,使民不倦……

……然则欲正其末,必端其本;欲清其流,必澄其源。臣敢约前代帝王之道,求今朝祖宗之烈,釆其可行者条奏。愿陛下顺天下之心,力行此事,庶几法制有立,纲纪再振,则宗社灵长,天下蒙福……

窗外细雨淅沥,更漏离离,范仲淹歇笔回砚,展卷再读。

门上忽传来数声轻叩,熟悉语声随之透窗而入:“范大人,展昭求见。”

范仲淹心中一动,抬头道:“是熊飞么?快进来。”

房门开启,展昭走进屋中,收起手中纸伞,向范仲淹恭身一礼:“展昭夤夜而来,还请大人见谅。”

范仲淹站起身来,微笑道:“夜阑听雨,秉烛难眠。老夫反正未睡,你来了,正好聊上几句。”

展昭直起身来,目光投向书案之上:“大人在草拟公文么?”

范仲淹点头道:“官家日前已屡次向老夫催问新政条陈。自我们从庆州启程,月余之间日夜兼程,不得空隙。趁着这两日在此处休憩,老夫思绪清爽,正好拾起笔墨。”

展昭微微笑道:“看来,官桥驿这一场春洪,倒是无意中帮了大人的忙。”

范仲淹率众奉召回京,一路东南而行,至此已将近一千两百里。数日前本应取道河南府一路归京,但范仲淹素来不喜地方官府迎送阵仗,所以特地避开河南府这西京重地,反而向南绕行官桥驿。未料到恰逢左近春雨连绵,引发山洪,将一段道路冲毁,诸人便只得在官桥驿驿馆暂住等候。展昭随前锋营修葺道路,一连三日,皆在断路旁扎营而居。

范仲淹抬眉问道:“熊飞,断路修葺情形如何?”

展昭静静回道:“我此时来,便是向大人禀明其中进展。连日冒雨赶工,已见功成。明日早膳后,大人便可以启程了。”

范仲淹欣然一笑:“好。你可告诉了纯佑他们?”

展昭点头道:“我方才便是从他那里过来的。亲卫营已在整理行囊,以便大人明晨动身。”

范仲淹轻声一叹:“春霖留客,本属佳意,怎奈我等行色匆匆,无福消受,才不过三日,便要与这官桥驿憾然作别了……”

展昭点头而应,目光越过范仲淹,停在屋角琴案之上,眉心微微一簇。

范仲淹见此,回身一笑:“这玉壶冰,是郡主今日午后携来。她说这古琴乃是御赐贵重之物,路途颠簸,已见弦柱松弛,如此下去,只怕伤了琴身。老夫乘车而行,相较平稳些,这余下路程上便暂由这边亲卫营代为托送安置……”

他语声一顿,微笑又道:“此琴之音清冽高远,老夫平生仅见……郡主托付老夫暂管此琴,倒是恰巧了却了老夫的私愿了……”

展昭缓缓走到琴案边,只见琴弦上覆了一张长笺,其上墨迹工秀,俱是小楷琴书。

他心内一叹,微微摇头,却回头向范仲淹微笑道:“这履霜琴谱,也是她今日写给大人的么?”

范仲淹走上前来,捋髯道:“不错。这一曲履霜,自大顺城那日,便在老夫心中萦绕难去。郡主回庆州之后一直抱病,老夫不忍烦她。好容易待她痊愈,却又旋即回程。这两日她总算抽暇复写了这履霜谱,今日与玉壶冰一并送到了老夫这里来。”

他淡淡一笑:“如此一来,老夫此生终能与此曲结缘,只盼我粗浅琴艺,不辜负这旷世之曲……”

他回头而望,见展昭眸光垂地,若有所思,不由问道:“熊飞,你来寻老夫,可还有其他事么?”

展昭抬起头:“今日午间,我自驿官处收到了包大人从汴京寄来的书函。”

范仲淹微叹一声,摇头笑道:“包希仁果然犀利,尚未等老夫开口,自己便已使出了金钟罩来……他可是要你回开封府么?”

展昭点头道:“不错。包大人已向官家求了旨意,我回京之后,复归开封府内,继任原职。”

范仲淹叹息一声:“唉,老夫远离君侧,棋差一招,虽不甘心,却也只好推枰认负了……”

展昭缓缓走向范仲淹身前,凭借灯烛火光,看向这面前老人。此番西北从戎,四年之间,千重机变,百般艰险,令他须发尽显稀疏,一身衰老憔悴。回想与他当日离京之日,再念及经年共处之情,心内不由感怀顿生。

他气息起伏,默然良久,终于静静道:“范大人,展昭还有一事,须向大人回禀。”

语声平静,寻常入耳,但范仲淹心中却不知何故微微一惊。

他抬起头来,望向展昭,只见他清眸澄澈,绛袍垂身,意定神凝。

一夜雨如珠,晓看云湿处。

官桥驿东南七十里,隐苍渡。

此处本是洛水支流,自从五年前南伊镇另建官渡口,这古渡口船只稀少,日渐冷僻。此时天光拂晓,雨住雾深,更是全无人迹。

蹄声由远而近,踏上渡口石阶,惊破寂静春晨。马上人勒缰驻马,跃下鞍鞯,长剑垂落腰间,碧衣纤毫不染,如出尘世之外。

她回身自鞍前解下行囊负于肩头,轻拍马颈,随意之间,任由那坐骑信步而去。仰望天光,衣襟轻拂,不过一瞬,便转身拾阶而下,走向渡头。

春潮脉脉,野渡无声,只有一条木舟,长身单橹,乌蓬覆舱,静静泊于河湾。船尾舢板之上,坐着一名船夫,披蓑顶笠,手执鱼竿,似正在悠闲垂钓。

碧衣人眸光回转,轻轻一跃,便纵上船头:“船家,烦你送我到高崖渡。”

那船夫收起钓竿,在舟尾懒懒站起身来。他低头执起长橹,抵住渡头石台,微一用力,便将木舟自岸边荡开。

橹声阵阵,隔舱自舟尾传来。碧衣人在船头迎风而立,双手笼在袖中,一任衣袂飘飘,摇曳身畔。

生涯百转,终是又一次不辞而别,将此生挚爱割舍而去,从此孑然孤影,一如最初。

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想,他知情后又会如何?是伤怀愤怒,是焦灼担忧,还是强作如常?她眸光朦胧,心中痛极,几欲无法呼吸。

前方水路渐狭,窄若山溪。杜鹃悠然婉转,啼鸣两岸枝头,闻之竟如泣诉。

去来山色里,歌哭水声中,痴情至此尽随东。

不知过了多久,她举袖拭尽泪痕。轻舟静缓,水流徐平,天际浮云舒卷,幽冉莫测。

她缓缓平复了气息,回头向船尾道:“船家,请你快些。”

那船夫本来不紧不慢,一直在船尾徐徐摇橹,此时听她此言,非但没有加快,却反而缓缓停了手。

碧衣人纤眉一颦,俯身进了船舱。一瞥之下,只见舱内两侧是各有一张狭窄木榻,其上被衾陈设虽极简单,却是颇为新洁。她不及细看,穿舱而过,卷帘步出,站上船尾。

船尾较船头宽了约五六尺,舢板坚平,光可鉴人,角落处设了一处小小炉灶,想来便是船家平素烹调之所。

碧衣人见那船夫倚舷而坐,将单橹靠在一边,似是甚为悠闲。她心中不耐,却仍勉强温言道:“船家,我急着赶路,还请你快些送我去高崖渡。”

那船夫却淡淡一笑:“雨过天青,春景如画,你匆匆而去,不觉太过可惜么?”

语声中,他长身而起,摘下头上箬笠,现出澄澈双眸。

碧衣人身躯一颤,向后退了半步,娥眉深敛,怔怔望在他面上。

她默然半晌,忽地一声苦笑:“怪道我这一路之上,总觉得似是忘记了什么……原来我一番辛苦,却不过是自作聪明,竟然忘记了你那追踪索迹之能,本就是独步天下,我想要在你的眼皮下走脱,绝不该如此容易……”

本以为金蝉脱壳,却实是玉兔投株。无奈,尴尬,惊讶,怨忿,一时间俱在心内交缠一处。

容光映水,黯然垂眸,不语亦倾城。

展昭静静走到她身前,欲替她卸下肩头行囊,却被她侧身闪过。

倾城避开他目光,缓缓道:“我不会随你回汴京。”

展昭苦笑道:“听你这话,竟像是回到了当年襄阳城外那时情形。”

倾城寂然一笑:“你又何必再提当年……你明知,今时今日,我已不可能在你心口处再刺上一剑……”

展昭静静道:“若是受你一剑便能如当初一般留下你,我再尝一次那君不悟的滋味,又有何妨?”

往事如潮,瞬间涌上心间。倾城叹息一声,低声问道:“你怎会知道我要走的?”

展昭道:“这一路回程,漫漫千里,每夜我都守在你外帐。你内帐情形,我又岂能不知?一连数十日,你倚枕难眠,叹息不断,可有一夜睡得安稳么?”

倾城摇头苦笑道:“有这样一双猫耳朵在外面偷听,我若能睡得安稳,才是怪事……所以,你便索□□擒故纵,趁官桥驿休整道路之时,故意移居前军,以静待动,是么?”

展昭淡淡道:“自此回转汴京,尚有四百余里路程,但过了官桥驿便俱是大路,沿途城池驿馆,官府迎送必多,你若行事,自有诸多不便。你若要离开,这官桥驿已是你最后之选……”

倾城轻叹一声:“那你又如何猜出我选在昨夜动身?”

展昭沉声道:“前两日大军驻跸,你若冒然离去,我自然有隙追寻,想来你计算工期,心知昨夜路途修善,今晨便应启程,我若此时发觉你不辞而别,大军待发,去留之间,也是两难其便。以你之聪明,又如何能错过如此良机……”

他望向倾城,微微一笑:“你昨日向范大人赠谱留琴,去意已昭然若揭,只差亲口向我道别了。”

听他淡淡而叙,似是一派轻松,倾城眉间一蹙,自嘲一叹:“官桥驿左近有七八条路径,你竟能猜到我取道此间,可见天意不公,竟也助你……”

展昭微笑道:“这一节并非天意,而在人心。官桥驿周边路径虽多,水路却只有这一条。你欺我不谙水性,潜思之下,必会至此……”

他语声一顿,缓缓道:“我方才还在奇怪,你见我现身舟中,为何不一跃而去,浮波远遁?”

倾城低声道:“一跃而去,便能就此挣脱去么?……以你的脾气,既已追到此处,又怎会轻易放手?”

展昭淡淡一笑:“你说的半点不错。更何况,今日之我,亦已非当日阿蒙。”

倾城怔然一顿:“难道说……你竟已学会了凫水么?”

展昭点头道:“不错。”

倾城眸光一闪,奇道:“西北苦旱之地,哪里有溪流湖泊?你究竟是从何处学来?”

展昭静静道:“你忘记了那望延川谷底静湖么?”

倾城语声一颤,低声道:“你回去过那里么?”

展昭轻微一叹:“你在塞门寨那段时日,我奉命穿行大顺城与庆州之间,时常路过望延川。每次途经,必会在那静湖之畔过夜,孤身席地,回想当日我们在那里的情形。有一次,我忆起你曾在湖中凫水,也不知当时你心中究竟是何滋味。我一时难抑,幼时惧水之心竟似是尽数而去,也不及多想,便下湖一试。未想到就此之下,虽最终未悟出你当时心境,却意外学会了凫水。”

他缓缓叙来,似是毫不经意,但当日离情之苦,思虑之深,已直透倾城心底。她阖目不语,一缕伤怀深入五内,再难消散。

展昭走近她身畔,静静问道:“你究竟为何一定要走?”

倾城张开眼睛,摇头道:“我既已走到了这里,你又何必再问?”

展昭凝眉道:“你可是怕了将身归宋那四个字?”

倾城默然片晌,低声道:“这四字,可深可浅,可轻可重,我只怕到头来担待不起。若是日后因这四字再惹出不期之事,将你牵连在内,我便更是罪莫大焉……”

她叹息一声,俯身坐上船舷,解下行囊置于足畔:“你现下回官桥驿,只怕已迟了,但若从这里上岸,绕行南伊铺,想来还追得上后军。”

她抬起头来,眸光幽回,远投天外:“天下筵席,俱有离散之日,你我之间,亦是如此……你回去罢,再犹豫不决,也终是无用……”

展昭默然半晌,忽地微笑道:“你可曾想过,或有一日,你我二人,也能放下身外种种,就此而去,如野鹤闲云,再无牵挂?”

倾城喃喃道:“你与我,又怎会有如此福气……这般情形,即便想过,也只怕是在梦中。”

展昭缓缓凝注着倾城眸中,一字字道:“若是我说,这一叶轻舟,便是你我梦想成真之处,你意如何?”

倾城遽然一惊,蹙眉道:“你……你这是……”

展昭静静道:“昨夜子时,我已在驿馆与范大人当面道别。我向他言明,自今以后,展昭挂冠而去,永别庙堂。”

倾城霍然站起身来:“你怎可如此?包大人不是已求了官家旨意,命你复职开封府么?”

展昭深深呼吸一声:“不错。昨日我已修书一封,命驿官送往开封府,向包大人辞别。开封十年,责任已尽,白玉堂代我之职,远胜于我。”

倾城失声道:“你……你乍然辞官,又如何与他们解释其中缘故?”

展昭淡淡一笑:“未语之时,我亦觉得千难万难,但出口之际,却是一身霍然轻松。我已禀明范大人与包大人,展昭余生之愿,便是与挚爱之人归隐江湖,再不问人间世事。”

倾城绝未料到这般情形。她身躯一颤,只觉心怀如涌,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断。

忽地,她思绪一转,晕生双颊,摇头道:“你……你对他们如此说法,我又于同一夜不辞而别,他们岂非以为,你我二人是相约出走……”

她语声一顿,啮唇不语。展昭与她相识以来,从未见她如此神情,一时心神微荡,上前握住她手。

倾城心中羞恼,重重一挣,将他手臂甩脱,思前想后,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也罢,我自作自受,入你彀中,任世人褒贬非议,只能说是愿赌服输……”

她忽地仰面相望,正色道:“但无论如何,你这辞官归隐之举,我绝不会答应。”

展昭微微皱眉:“这又为何?”

倾城笔直望入他眼中:“御猫也好,南侠也罢,不过是身外浮云。就此抛下,只在你随意之间,我亦绝不过问……但我所识得的展昭,顶天立地,情系苍生,无论庙堂江湖,均不会随波逐流……我绝不会允你为我之故,放下平生志向,隐身山野,甘为莽夫。”

展昭淡淡一笑:“怪不得当日军营之中,人人皆称你红胄女英,便是狄汉臣也要让你三分。论起兼济天下的抱负,看来你竟比我还要执着。”

倾城摇头道:“你故作轻松,亦是无用。我一身弱质女流,顾不得天下苍生。但你若是为了我抛却原本心志,我却绝不能听之任之。”

展昭敛却面上笑容,缓缓道:“或许你说的不错,昔日的展昭,不会轻易放下肩头所负。但经过西北四年,早已不是当初。好水川中,乌梁谷内,大顺城头,历历如在眼前。今日之我,此心所愿,唯在我面前最珍惜之人。”

他低眉凝望,深深道:“开封府也好,乌蓬舟也罢,你身归何处,我便与你同行,绝不会再放你离开我身边。”

倾城身躯一震,颤声道:“你明知我不会再回汴京,便也一定要被我牵连于此,是么?……你与我守在一处,便真能野鹤闲云,再无牵挂么?……你对旁人俱可以宽大为怀,为何却对我苦苦相逼,要我从此心怀愧疚,日夜难安?”

她语声凄苦,幽怀悲切,展昭心中一痛,在她身边坐下,伸臂将她揽入怀抱之中。

倾城含泪靠在他肩头:“这一生,我所能给你的,一早便已尽数给了你……时至今日,你究竟还想要怎样?”

展昭望向倾城,缓缓道:“我想要的,是你终能放下心怀,张开眼睛,看到这朝阳落日,朗月星辰,看到这清波碧草,玉树繁花。我想要的,是你能体会这天地至美,人间至情,暮暮朝朝,展颜而笑,与泪长别。”

这一句肺腑之诉,直入心怀之间。倾城微微一颤,当日塞门寨牙帐中那相关一语,蓦然间重现耳边。

……若是你能令她一现笑容,你便带她走,我绝不阻拦……

原来,冥冥间早已注定,三处痴情,终于此际合而为一。

展昭见她怅然低叹,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倾城缓缓抬起头来,眉间深颦,眸光如梦:“我想起了雅苏和摩勒。”

展昭低低一叹,摇头苦笑道:“我这一生,第一次如此表白心迹……未想到,我怀中女子聆听之时,心中却在想着旁人……”

他眸中黯然,似是自嘲,亦似是深深失落。倾城望见他面上神情,心中一缕柔情歉意蓦然而生。她直起身来,缓缓抬手,轻轻抚上他面颊。

肌肤相接,眸光交缠,情思牵系。倾城含泪淡淡一笑,未及退开,却见展昭俯下身来,气息徘徊切近,不经意间已至她唇边。

倾城心内微惊,伸臂抵在他胸前,低声道:“同舟共济,我暂且依你,但你若以为能就此恣意而为,你便错了。”

当日延州经略府内,本以为别后即是永诀,许他一夜旖旎,任他予取予求。但自从大顺城归后,时过境迁,虽与他言笑如常,却未再与他如此亲昵。方才自己一时忘情,亦引得他心意浮生,她一时警醒,连忙收摄神思。

展昭见她面色微酡,语声凝定,微微一笑,叹道:“只许州官放火,莫许百姓点灯。你立下如此规矩,只怕难称公平。”话虽如此,却仍是不忍勉强于她,抑下满怀情思,松臂将她放开。

倾城别开眼去,略略平复了气息,站起身来回顾舟中:“我问你,这船是从何而来?”

展昭亦随她站起:“昨日早间,我到隐沧渡查看地势,只见到这一条船。我便与船家商量,请他将这船转卖与我。我时辰有限,来去匆匆,本来担心他不肯割爱,谁料却一谈即妥。非但如此,那船家还特地将舟中上下洒扫干净,新置了被衾衣物,填加了干柴白米。此事如此顺遂,实在是出乎意料。”

倾城摇头道:“那渡口生意冷清,想来船家早想脱手而去……你一应即允,出手阔绰,也不讨还价钱,他心中窃喜不及,事事殷勤,又何足为奇。”

她昨夜今晨费尽心思,本拟飘洒而去,谁知却事事尽在展昭掌握之中,心中嗔意一时难去,此刻谑语如珠,尽现回嘲。

展昭含笑道:“早知如此,我昨日便该约你同来,想必不会如现下一般,为了这一条木舟,倾囊而尽,如今身上只剩下一柄湛卢。”

倾城听他此言,忍不住低眉一笑。她衣衫澹澹,映入舟下碧波,蹁跹浮动,幻若云烟。

展昭静静相望,只觉平生余愿,于此皆圆。

他默然感怀,低声道:“昔年范蠡偕西施功成身退,寄情山水之间。我今日何幸,竟也能载你同舟而行……不如我们便效慕先贤,就此一路往五湖而去,如何?”

倾城瞥他一眼,摇头道:“你莫忘了,范蠡西出姑苏,化身鸱夷子皮,本就是富可敌国。他有美同舟,自是人间佳话。如今你身无余物,我两袖清风,若只靠船上这些柴米,只怕是撑不到五湖。”

展昭微笑道:“我早有安排,你又何必担心。你看,这是什么?”

倾城循他目光望去,只见船尾一侧悬了两张渔网,青丝千结,微颤风间。

她纤眉微扬,心生惊讶。展昭含笑道:“你可知道,陷空岛五义之中,有一位蒋平。他是白玉堂结义四哥,江湖人称翻江鼠,亦曾归在开封府门下。他水性精熟,捕鱼工夫更是出神入化。当年他曾传授了些要诀给我,我细细回想之下,应能记得七八分。这清溪如练,美味必多,我自信每日渔获,除却你我果腹所需,应当还有结余……”

他凝眸相望,缓缓道:“碧水清风,江溪之上,渔家唱晚,燕归斜阳……你觉得如何?”

倾城怔怔而立,默然良久。

……君为渔家,妾为渔娘,一网成双,再莫思乡……

曾听得,何处歌谣?

竟终成,自家故事。

终于,她苦笑一声,喃喃道:“半生荒唐,莫过于此……也罢,你既有此意,我却还顾虑什么……不知当年结练天丝的功夫,是否也能用来织补渔网……”

她回身侧立,仰起头来,青丝垂肩,对天低祈。

“苍天在上,请恕素光今日任性,再入这无端情障……”

飞云有意,春霖无声,忽然又漫天而降。斜风细雨,轻轻落在她面上,融落她眸间清泪,会聚一脉温柔。

她静静回身,揽衣临水,将足上丝履随意甩落溪中。挽袖凌风,赤足而立,踏上舢板角落中一双木屐,再抬手摘下艄头一副蓑衣,旋身披上肩头。

青蓑覆旧裳,屐上足如霜。

两相对望,俱不是当初模样。

展昭与她相视一笑,重拾长橹在手,轻点溪底,引舟清流。

红蓼浮游,翠树沙鸥,一棹渡扁舟。

感卿痴意,凭君袖手,不如归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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