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落霞与孤鹜齐飞（1 / 1）
“到了，下车。”霍加精炼的四个字，将未央从睡梦中叫醒。
马车一路颠簸，未央的脸上略显疲惫之色。未央走下马车，阵阵狂风带着沙砾袭来，原来二人已来到远离漠北城的戈壁，眼前的一切令她惊讶。
夕阳下，辽阔的戈壁滩隐隐座落着一座陈旧的小镇。远远望去，低矮简陋的房舍色泽单调，整个小镇内外被一层薄薄灰尘覆盖，到处遗留着狂风涤荡过的痕迹。外围凹凸围墙里偶尔闪出几丝绿荫，隐约传来的鸡鸣犬吠。
正当未央为眼前的景象所吸引，霍加不知从哪儿牵来两头骆驼。
“来！”霍加一声喊，未央的眼神再次被吸引住。
虽然从洛阳来突厥的长途跋涉中也偶尔听到过驼铃声声，看到过成列的骆驼蜿蜒盘旋在古老的沙道。但多半是通往西域的商队，也不曾走近细瞧骆驼的模样。如今这样近距离地接触骆驼，着实是头一遭。
骆驼似乎是天生的戏剧者，宽宽的嘴巴两边上翘，让人看着无限的宽慰感。未央伸手，驼毛不是很顺滑，似乎夹杂着风沙的洗礼。但依旧可以感受到骆驼温暖的体温，在寒冬辽阔的戈壁上让人心头一暖。
未央在霍加的帮助下爬上骆驼，面前凸起的驼峰，给座上人满满的安全感。霍加翻身爬上旁边另一头骆驼。
“抓住驼峰！”霍加回头关照着，两头骆驼已经开始一前一后摇摆着动了起来。
“啊——”身下的骆驼一摇晃动弹，没骑过骆驼的未央差点一个不平衡。连忙抱住眼前的驼峰。驼毛虽然有些扎扎的，但是确实有着无法言喻的温暖的安全感。
二人随着骆驼的脚步一晃一晃地前行，寂寞的古道无休止地向前延伸。不知不觉中未央发现风力停止了暴躁与咆哮，变得温和与亲切许多。整个戈壁似乎尘埃落定，恢复平静，空气凝固。荒废的城堡、坍塌的土垣在眼前一一展开，一览无余的戈壁向远方或更远的地方延伸、再延伸，消失在云际与雾霭交汇处。西斜的阳光在半空中发出柔和的色彩，灰褐色的荒漠被揉进一层绛红。
沙丘缓坡处，千株骆驼草绵延数里，风吹草动，犹似纷飞的绿蝶画出微小却坚强的波浪。偶尔有屹立的胡杨，像娴静亭立的女子，用柔和沉静的眸光，迎接晨曦时星空的妩媚，目送晚霞光艳时落日的辉煌。或许她终身选择了孤寂，与戈壁为伍、和云霞相伴，用她纤细瘦弱的身躯储存能量，为辽阔苍茫的戈壁滩输送生的希望。
余晖西斜，残阳如血。无际的天空发出如胭脂似的色泽，云团受到熏染，披上了淡红色霓裳。遥远处的雪峰矗立在茫茫的戈壁深处，也被夕阳染红。红光与白色交织在一起，像披上纱巾的少女，白得晶莹、红得透彻。远远望去，雪峰俊秀挺拔，像一朵盛开的雪莲在碧色的天际中闪闪发光。
夕阳轮廓逐渐变大，红得更加灿烂辉煌，天空呈现出似玫瑰样的彤红，由西向东移动。云霞像一群宠惯了的孩子，簇拥在夕阳的周围，甚至依偎在夕阳的怀抱之中窃窃私语。在夕阳的鼓舞下，它们借助夕阳的神力发出道道彩光，把天空装点得绚丽多彩。在霞光的掩映下，无垠的戈壁脱去褐色的外衣，披上红橙交融的轻纱，浪漫中增添了几分妩媚。未央与霍加的脸庞也像是镀了一层醉意似的酣韵，与天地融为一体，陶醉其中。
夕阳向地平线慢慢靠拢，像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刺眼的阳光一下子变的柔和了许多，天空一片紫红。云霞像发情时孔雀张开的尾翼，发出道道金光，愈加艳丽无比。有些云团可能略厚，光线难以射透，背阴处自然是黝黑一片，而向阳处则是灿烂依然。没想到戈壁的云霞也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精彩，这样令人震撼。此刻二人都不言语，因为未央早已不知，这等景象该如何形容。
夕阳在地平线跳跃后，天空中的红色一点点地消失，依依不舍地与戈壁告别。云霞褪去霓裳，化成飘渺的暮霭，戈壁恢复了本原的色泽。二人脸上印照的夕阳的红晕也在顷刻间随之散去。
空中不禁意间划过一只雁鸟，朝着落日消失的方向而去。好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此情此景，未央不禁神色茫然，满脸惆怅。
“我真想变成那只鸟儿，沿着落日的轨迹飞行，再多看一眼余辉最后时刻的斑斓。”未央自言自语。
霍加回过头来，“瞧戈壁滩上的夕阳多美，你是第一次见吧。”
“夕阳...我的夕儿...”未央喃喃自语道。
“今天的夕阳，就是明天的朝阳。”见未央触景伤情，霍加接上一句精辟有力，而又饱含深意的话。
这时未央才缓过神来，原来霍加带自己来这里看日落，就是为了将自己从失去夕儿的悲痛中拉出。
她的目光由远处转至近处，正遇上霍加的目光。太阳落山后，光线变得不那么明朗，但天未全黑，人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见。
此刻，广阔无垠的戈壁滩，天地之间，只有二人，她不禁微微一笑。
见她微笑，霍加便也舒了口气似的转回头去。未央身下的骆驼摇晃两下，走近了霍加，二只骆驼便并排而立。
未央侧脸望去，天色渐渐暗下来，霍加的侧影也变得黯淡。可是那深凹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俊俏的下巴，却在此刻，未央的眼前，构成了一个绝对完美的侧脸剪影。
戈壁的夜晚来得迅速，风儿也很快变得暴躁起来。
“冷吗？”霍加淡淡地问。
“嗯，有点儿。”未央小声回答，似乎不忍破坏这片安宁的天地，即使这片天地不够明朗，即使它有狂风，有沙砾，即使...
可是眼前这片天地，与未央和霍加的感情又有何异？
夜幕悄悄降临，骆驼踏出了返程的脚步。碧空深邃，星辰闪烁，明月当空。月光如碎银般地洒落在苍茫的戈壁之中。四周被超然脱俗似的宁静所笼罩，惟有悦耳的驼铃声和耳边的风声伴随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