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漂泊此生恁多情（1 / 1）
自从小辰回到洛阳，乔哥就执意将他留宿府中，称乔府府邸大，现如今却人气稀薄。小辰恭敬不如从命，便在乔府住下，也算脱离了乞讨生涯。但是这几日目睹了这些事后，小辰愈发觉得自己日日在乔府白吃白住，实在过意不去，便想着能出去找份活干，养活自己，不能再做乔家的拖累了。
每一个清晨都似乎与前日相同，但今天的朝阳却比前日让人更多了些期盼。小辰收拾好包袱，给乔仕嘉留了张字条，便悄悄动身离府。
今日城中街道人流依旧不小，不，应该说比平日多多了。很快，小辰便也成为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的一员，他的心中没有目的地，只是随大流地向前移动脚步。此时正听得身旁两位年轻小伙互相攀谈。
“你真的要去投靠安贞军？”一人小声问道。
“这还有假！身为男子汉，就得保家卫国，如今，安贞军就是最为精良的队伍。既然李将军爱才，广纳民间精英壮士，我怎可不去！”另一人气势勃勃道。
“从军杀人诶，多可怕唷。”小辰听这细声细气的，不禁转头望了过去，看这男子脸色白净，细皮嫩肉，身材虽也算高挑，可却有点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怪不得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今这世道，从军才是王道！”小辰侧头望去，说这话的人留有浓眉，又身材魁梧壮硕，小辰暗想，确实是个当兵的好料子。
“我看未必。”白净男子颇有意味道。
“哦？那你说说，还有什么路子？”
“我要进宫做官。”白净男子扬起头道。
“进宫？就你？别逗了行么。”壮硕男不屑地笑道，“敢问你爹是几品大官？家中又有多少钱财？”
小辰心中一怔，这男子当真是大大咧咧，口无遮拦，这种话也敢在大街上随便乱说，不怕被心狠手辣的新皇帝抓了去喂狗。这话摆明了是在讽刺当今朝廷官员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
“虽然我家没有世袭的官位，而且，而且家徒四壁...”白净男子说道这不觉低下头去，声音也变得更小了。“但是！但是可以从我这一代开始改变！”白净男子突然大声道。
“没有官爹爹，没有金元宝，又不愿从军，你拿什么拯救你自己？”
“我，我，我打算，净身入宫...”白净男子声音愈发小了，小辰差点听不清他的话。
“你要，你要做阉人？！”壮硕男一脸惊愕。
“别这么大声！我也是，也是迫不得已嘛。”白净男子连忙捂住对方的嘴。
小辰心中又咕叨起来，古话说得真不错，相由心生，这一个人想什么做什么，可真是全长在一张脸皮上了。这白净男子生的这般模样，若是进宫做了阉人，兴许也能走个歪倒做个皇帝眼前的红人呢。古有汉哀帝怜惜董贤不惜断袖，使得当时的董贤“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巨万，贵震朝廷”，今朝说不定能出第二个董贤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辰心中的自言自语异想天开罢了，他感兴趣的，只是壮硕男方才所说的最为精良的军队——“安贞军”。说起来从军也不失为一条明路，虽说现在的小辰只求温饱生存，但自己行乞多少年，没什么大本事，之前在一个大户人家做长工，什么苦活累活，不知干了多少，也是吃足了苦头，谁知那人家在战火中遭了劫，树倒猢狲散，那人家欠了小辰三个月的月俸也一并烟消云散了。既然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一个服侍别人的奴才命，不如就去军中吃皇粮，好歹月俸还是有保障的。
如此考虑下，小辰默默跟随壮硕男子，前往城东安贞军的大本营——李府。李府便是李将军李贞府上，小辰一路尾随壮硕男来到此处，发现李将军果然正在广纳贤士。不仅门槛要求不高，而且待遇还颇为丰厚，小辰不假思索便跟着壮硕男投奔加入了安贞军。
军中的生活与以前共同乞讨的老友口中所传的并无大差，每日无非是训练吃饭睡觉。偶尔有新军友加入，可来的人大多与小辰一样，都是穷困潦倒，家徒四壁，若不是为了温饱军饷，怕是不会来的。
细心的小辰发现，每当李将军亲自巡视训练情况时，身边都会有一个年迈的老者跟随，二人不时耳语，形影不离，李将军也似乎常常在说话之前先问取老者的意见，再行开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人关系匪浅，而且，连李将军也要敬那老者三分。
虽然李将军是平民出身，说白了是个粗人，但身边的老者看上去却像是仕家出身，虽已年迈，仍看得出气宇不凡，与李将军不像是一路人，可是他却从不穿官服或军装，俨然不是为官之人。与李将军如此关系，却无一官半职，几个月过去，不禁让小辰心生疑惑。
“龙哥，你比我早来数月，可知道将军身边的老者是何来历？”小辰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单独拉住同屋的龙哥，想一问究竟。
“这老爷子自我来时就在这了，感觉跟将军关系不一般，将军连吃饭都带他一起上桌呢。”龙哥答道。
“那他到底是谁，军中无人知晓吗？”小辰追问。
“这个...我刚来的时候也疑惑过，只是前辈们私底下告诉我将军有令不得私议上级，所以大家好像都对他避而不谈。到如今，没人知道他是什么角色。”
“这么神秘...”小辰嘟囔着。
“所以啊，我劝你也别好奇心太重，有些事啊，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龙哥劝道。
没问出半点线索来，小辰悻悻离去。
“不要知道的为好...”这句话，似乎在哪听到过...当时自己苦苦追寻绢帕上的秘密，精通突厥文的文老看后也给小辰说了这样一句话。莫非小辰这辈子就注定活在满心好奇和不得其解之中了？
此时小辰才发现，自己似乎比普通人更善于思考。这个特点，说好听一些，是善于发现问题，另一面说来，就是好奇心偏重。也不知这是否是父亲或者母亲留下来的性子。想到这里，小辰不禁扪心自问：有些事可以不知道，可以不好奇，可是我怎么可以连父母都不去找？这对不住父母的生育之恩，也对不住养父母的养育之恩。
夜深人静，大家都已回屋休息，躺在床铺的小辰此时却在心中翻起了不小的波澜，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侧头，窗外的月光透过乔府的红砖灰瓦，洒在军中大通铺的青板砖上。好多年前，小时候的他睡不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侧头看着月光洒进来。只是，那时身边躺着的是养父养母。也许，再小的时候，自己身边躺着的是亲生母亲...
小辰不禁起身向着月光走去，屋外当值守夜的竟已呼呼大睡，小辰蹑手蹑脚地出门，守夜的也毫无察觉。绕过平日训练场边的参天古树，便是每日都会去到的兵器场了。
此处最多的便是长矛，不光是因为长矛造价不高，更是因为长矛操控度高，杀伤力和防御力兼顾，这对一支军队来说显得尤为重要。再者，李将军便是耍长矛出身，一身长矛功夫使得出神入化，军中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不过，小辰心里也明了，李将军的长矛功夫，不过就是像安贞军里的出身穷困的小兵一样，不过是买不起其他昂贵的武器，便只能耍耍长矛了。话又说回来，能在千万个长矛兵里耍出个腔调来，也非易事，这李将军，还是有些本事的。
小辰轻轻抚过成排摆列的长矛，它们的主人一换再换，可它们却还在这里安静地躺着。此时，忽听到有脚步声逼近，黑暗之中小辰连忙找地方躲避。脚步声频率依旧，来人好像并未发现他，而且耳边响起了说话声。
“最近和窦大人有些来往，也互相挑明了心意。”
“嗯，看来我们的把握又大了些。”
脚步声又渐渐远去，小辰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来。这军营重地，夜深人静之时，会有谁如此大胆，在军中肆意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