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第九十八章(1 / 1)
欧阳楠低着头,手里夹着烟一口一口的吸。莫冬阳就在他面前,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跟他解释。
“你不怕我报警?”莫冬阳看着依旧潇洒自若的欧阳楠,除了脸上有一丝倦容,柳家倒台似乎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你不会,你要是会报警,也不会跟我出来了。”欧阳楠把剩下的半支烟掐灭了,抬头对莫冬阳道。在看清莫冬阳面容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秒的失神,莫冬阳跟莫瑶实在太像了。
莫冬阳皱眉,他注意到了欧阳楠的片刻失神,稍稍一想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他最厌恶被当成另一个人的感觉,他不是谁的替代,他只是莫冬阳!
“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莫冬阳问,问完后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说:“该不会是潜逃没有路费,找我来要的吧?”
欧阳楠毫不在意莫冬阳明显的厌恶,事实上,他今天已经做好了被莫冬阳厌恶憎恨一辈子的准备。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你父亲了?”欧阳楠哑声问,方国礼曾对他说过,方淮舟早就查到了莫冬阳的身世,莫冬阳不可能不知道。
莫冬阳看着欧阳楠冷笑,没有回答。
“阳阳,跟我走吧。”欧阳楠低声道,“我带你出国,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日子。这二十几年来我都以为你死了,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让我补偿你!”
“我没有父亲。”莫冬阳冷冷的看着欧阳楠说,“欧阳先生,您忘了我是孤儿了吗?还有别叫我‘阳阳’,听着恶心。”
欧阳楠心里一沉,痛苦渐渐蔓延,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才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认我,今天我都要带你走,这里太危险了,柳雅还没有被判刑,柳家知道是我背叛了他们,为了逼我出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一定得跟我走!”
“你够了!”莫冬阳忽然喝道,“你是不是认为,今天造成的一切都是因为柳雅?你是不是以为你把柳家整垮了我就会原谅你?莫瑶就会原谅你?!”
欧阳楠一震,被莫冬阳问的哑口无言。
“不会的欧阳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莫瑶死了,她死的时候有多恨你,只要看她选择自杀的地点就知道了。她到死都是恨你的!”莫冬阳双目通红,眼神刻毒,可是语气却很平静。
“你才是这场悲剧的源头。你错不该已经娶了柳雅之后又来招惹莫瑶,你更不该让她怀孕生下我!”
“她被柳雅报复伤害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绝望自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以为杀掉那几个小混混,整垮柳家就是为莫瑶复仇了吗?你说你爱莫瑶,可是到她死之前你给她的都是有伤害。”
“柳雅是活该,就是被判死刑都是应当的!可是你呢?你也是凶手!你做的一切比柳雅更可恶!可是你现在却逍遥法外,等着出国迎接新的人生,或许你还会遇到一个和莫瑶神似的女人然后幸福的渡过下半生。你是这么想的吧?”
欧阳楠愣愣的看着莫冬阳,那张与莫瑶极为相似的脸。面前声声指责的人仿佛不是他的儿子,而是那个已经死了二十年的痛苦女人,他最爱的女人。
“欧阳楠,其实这么多人里,你才是那个最让人恶心的人,你才是最该坐在审判庭上被审判的人。你想让我原谅你,可以啊,等你赎完这一身的罪孽深重,我想我会原谅你。”
莫冬阳说完,悲凉的看了欧阳楠一眼,转身离开。
“阳阳!”欧阳楠痛苦的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莫冬阳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说:“这句对不起,有人到死都更不到,你该对她说。”说完,脚步在没有停留。
欧阳楠看着莫冬阳越行越远,最终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下,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从十八岁起他就没有哭过,即使当年以为莫冬阳夭折,即使当年看到莫瑶血淋淋的尸体,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而如今,他唯一的儿子,他和莫瑶唯一的骨血离他而去,压抑了几十年的眼泪终究是落下了。
“阳阳,就算我要赎罪,也要保你一世无忧。”
“冬阳。”
莫冬阳一顿,转身看去,方淮舟就在他身后。
“淮舟?”莫冬阳似乎有些失神,不确定的看着眼前人。
方淮舟走上前,轻轻搂住莫冬阳,说:“你怎么在这里?”
莫冬阳想了想,说:“有人找我,是欧阳楠,我就跟他出来了。”
“以后别乱走,你忽然不见了,我会害怕。”方淮舟低声说。
“淮舟你怎么在这里?”莫冬阳问,这里是影视基地,方淮舟不应该在公司吗?
方淮舟抿了抿嘴,说:“我忽然想你了,所以就偷懒来找你了。你不喜欢?”
莫冬阳把头安心的枕在方淮舟肩上,双手搂着他的腰,说:“喜欢,你今天一直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好,我会一直陪你。”
三天后,柳家主要成员的判决书都陆续下来了,大部分都是死缓,最轻的都要坐二十年牢。
柳家这些年做过不少非法生意以及行贿受贿,在审判过程过,又被指控故意伤害、叛卖人口以及□□等罪名,最后也被判了个死缓。
不过,在柳雅被押送至监狱的途中,发生了交通意外,警车被撞翻了。据说柳雅当场死亡,押送犯人的警察中三名轻伤一名重伤。
这起蹊跷的交通意外还没来得及被各大媒体报道,又一起惊天的消息掀起了风浪。
欧阳楠自首了,并且是跑到□□的办公室自首的。他说,除了方国礼不会向任何人交待罪行。
方国礼不意外这个和他有过协议的娱乐大亨会跑回来自首,事实上,就算欧阳楠不来自首他也不会放过他的。因为欧阳楠来的前一秒他刚刚接到柳雅意外死亡的消息,还连带伤了四个警官。
这么狠辣的手段,只有欧阳楠做的出来。
欧阳楠被检察机关带走前,他已经对方国礼坦白了一切。柳雅必须死,她不死,莫冬阳永无宁日。他自首,是因为莫冬阳说的对,他才是有罪的那一个人,他不坐牢,莫瑶死不瞑目。
而他向方国礼自首,当垫脚砖给他升官的唯一要求,就是姓方的必须护莫冬阳一世安宁。
欧阳楠归案,柳雅意外死亡,成了当天的头版头条,并且沸沸扬扬的炒了好几个星期,当然这都是后话。
欧阳楠被审判那一天,莫冬阳坐在电视机前看现场直播。这个叱咤京城大半辈子的男人,即使面对最严厉的指控和审判,依然面不改色,甚至连认罪都非常从容潇洒。
审判长宣布判决,欧阳楠被带走的那一刻,莫冬阳看着电视屏幕红了眼眶。
方淮舟坐在他身边,伸手揽着他的肩,无声的给予他支持。
“是我亲手送他进监狱的。”莫冬阳漠然道,“他本来想潜逃,是我让他去自首的。”
欧阳楠是自首,认罪态度良好,他的死忠心腹甚多,很多要命的大案都被别人顶了,包括柳雅的死。不过就算这样,他最后依然判了个无期。如无意外这辈子都要在监狱里渡过了。
“与你无关,是他罪有应得。”方淮舟轻声说。
“嗯。”莫冬阳点头,同意了他的观点。
方淮舟忽然在梦中惊醒,下意识的看向旁边,莫冬阳不在床上。方淮舟打开床头灯,看了一眼脑中,已经凌晨三点半。
方淮舟叹了口气,不管白天的时候莫冬阳表现的有多平淡,他的心里还是有愧疚感的。虽然他嘴上说着恨欧阳楠,但那毕竟是生身父亲,亲生父亲坐牢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方淮舟想了想,还是起了床。打开卧室门,方淮舟的心跳了跳,他闻到一股让人心惊的味道。
客厅的灯没有开,但厨房的灯是亮的。
方淮舟手脚冰凉,僵硬着身体跑到厨房,眼前的一幕让他肝胆俱裂!
“冬阳你在干什么!”方淮舟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脱掉自己的上衣冲上前按住莫冬阳不断涌出鲜血的手腕。
莫冬阳右手还提着刀,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左手,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方淮舟空出一只手抢过莫冬阳的手里的刀丢的远远的,咬牙低吼道:“你疯了!你疯了!”
手上的刺痛终于唤醒了莫冬阳的神智,莫冬阳茫然的看看四周,又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左手——方淮舟正用衣服按着伤口,衣服已经被染成红色了。
莫冬阳抬起头看着方淮舟,眼睛红红的,“我,我只是想煮点东西吃,我饿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我把他送进了监狱,我是不是做错了?”
方淮舟看着莫冬阳委屈又茫然的模样,满腔愤懑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他看到莫冬阳自残的那一刻,恨不得那一刀是割在他自己身上!
方淮舟忽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吓得莫冬阳清醒了许多,抓着他喊:“淮舟你干什么!”
“你闭嘴!”方淮舟怒吼,他舍得伤害莫冬阳,只好伤害自己。莫冬阳被方淮舟一吼,吓得不敢出声。
方淮舟用衣服把莫冬阳的伤口绑好,然后把人抱去客厅。稳定心神给梁谨打了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他不敢把莫冬阳送去医院,这样的伤口被医院的人可看到可是要报案的。一报案的话莫冬阳的精神状态就被被曝光,有危险倾向的精神病人都会被强制治疗。方淮舟不敢冒险。
梁谨来的很快,看到一身血的莫冬阳和方淮舟脸色极差,他想骂莫冬阳,更想指责方淮舟没有照顾好莫冬阳。
可是他明白,如果一个精神病人想要自残,谁也看不住。
幸好莫冬阳手腕上的伤口不深,因为划了四道伤口所以血流的比较多,看起来很吓人。
处理好莫冬阳的伤口后,梁谨直接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这种时候还是让他昏睡的好。
方淮舟把睡着的莫冬阳抱进卧室,然后把俩人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又换了身衣服才去了客厅。
“听我的吧,把他送进疗养院。”梁谨收拾着器械说,“这么下去,冬阳不是杀了你就是杀了他自己。”
“如果我愿意送他进疗养院今晚就不会叫你来了。”方淮舟疲惫的坐下,“如果你看过冬阳当年治疗的画面,你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了。更何况我告诉过你,他非常排斥那种地方,更别说配合了。”
梁谨一顿,苦笑一声,道:“那该怎么办?他已经有自残的倾向,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弄死自己的。”
方淮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而是道:“斐然很快就会带着谢尔曼夫人回国,夫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季斐然也会回来吧?我提醒你一句,别管冬阳说的有多大度,在他治疗期间千万别让他跟季斐然接触。”梁谨说。
“我知道,你师兄也提醒过我,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见面的。”在照顾莫冬阳这段期间,方淮舟透过种种现象,明白了莫冬阳有多讨厌季斐然。这是他自己当初种下的因,苦果也只能自己吞了。
梁谨把伤口的注意事项说了一下,临走前想安慰一下方淮舟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无声的拍拍他的肩。
方淮舟感激的对他笑笑,然后送他离开。
方淮舟回到卧室内,看着因为镇定剂而熟睡的莫冬阳,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不知道原来莫冬阳对欧阳楠的事情上会内疚成这样。
方淮舟掀开被子,伸手抚上莫冬阳的大腿处,长裤下掩盖着的,是一道道已经愈合的伤疤。如果不是今晚给莫冬阳换衣服,他还不知道发现莫冬阳对他自己做了什么。
这就是他刚才相对梁谨说而不敢说的秘密。
那么多的伤口,新的旧的,足有几十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方淮舟不知道,但他看得出来那菜开始结痂的伤口是这几天才划上去的。
莫冬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一直在自残。
难怪无论天有多热,他都要穿着长袖的衣裤。难怪无论怎么挑逗,他都会拒绝自己。
“冬阳......”方淮舟吻着莫冬阳的脸,痛苦的低喃,“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