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欲盖弥彰(1 / 1)
后来的两个星期顾尔清没有再见到聂伯庭,工作的事也只好缓一缓,但这并不意味着妥协,正如聂伯庭所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媒体盯得紧,她只是不愿为自己添乱子而已。再说,金丝笼般的生活虽然很难熬,但随遇而安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李嫂见她又开始成天闷在书房里,不知从哪听说她喜欢画画,昨天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提议让她外出买些画画用的工具,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娱乐身心。
顾尔清想了想,今天一早就出门了。
她一个人在外面逛了很久,本来打算让徐芮陪她一起去的,但徐芮正好今天有课,无法抽身。她朋友不多,零零散散加拢也就那么几个,结婚后更是疏于联系。朋友调侃她嫁入聂家后架子变大了,但她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越加空洞的自己而已。
说实话,她过得并不好。
她在不如意的时候通常会选择自我封闭,那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被人安慰,因为她怕被人安慰之后会变得愈加惶恐不安。
回到家已是下午,走过了玄关,一边脱掉带着寒气的大衣一边为买到一块称心的画板而高兴,正想和李嫂分享一下这份简单的喜悦。
抬首间,却怔住了。
只见安尚惠在客厅里喝着热茶,背对着她正襟危坐。
还是李嫂先听到了动静,迎上前来,悄声说:“太太等你好一会儿了。”
顾尔清只好把东西交给她,往客厅走去,温柔地叫了声妈,然后又说:“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我就提前回来了。”
安尚惠拉过她的手,并没有因为等待而动怒,语气里都是怜爱,“那晚你生病,伯庭说不碍事,可我总觉得不放心。”
顾尔清笑笑,“我已经没事了。”
“你这傻孩子,身体不舒服怎么能忍呢?胃穿孔了怎么办?”
“我有分寸的,您不要担心了。”
安尚惠叹了口气,“我给你带了几只乳鸽,让李嫂给你炖点阿胶乳鸽汤。”
“您费心了。”
“你这身子太单薄了,得多吃点营养的,以后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顾尔清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又被提起,微微愣了一下。
安尚惠是何等厉害的角色,顾尔清这一愣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拍了拍顾尔清柔白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孩子的事我想过了,你们结婚太仓促,没什么感情基础,那就暂缓一下,我也不想给你们压力。”
顾尔清听完这话,松了口气,悬在胸口的石头算是放下了。
“但是尔清,你是聂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虽然这桩婚事参杂了很多利益关系,但你和伯庭真的打算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过吗?”安尚惠突然话锋一转,顾尔清稍微有些动容。
比起孩子,她更不想谈的是聂伯庭。她和他没有感情,所以不会有爱情的结晶。好在聂伯庭也认同,所以她对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上心。但说到两人的关系,顾尔清在心里苦笑,在他父母的眼中,两人相处得平淡无味,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僵持,以至于见到彼此都不舒心。想想也觉得愚蠢,之前和他那些憋足的演戏,怎么可能骗过过来人的眼睛?
“你们结婚两个月,却从来没有戴过结婚戒指。”安尚惠看她无名指上空空如也,眼里有了哀伤。
很显然,这种场合顾尔清并不擅长应对,她没有一个正常的婚姻,却要硬着头皮处理真实存在的婆媳关系。
相应地,对聂伯庭的不满与怨恨又增加了许多,若不是他当初提议假装恩爱,现在的烂摊子也不至于这么难以处理。
“我当初和伯庭他爸结婚的时候,也是没有感情的,但好在我们是审时度势的人,如果你扭转不了局势,为什么不听从命运的安排呢?你和伯庭的婚姻不是契约,是真正的合法夫妻。不要管外界怎么说,尔清,我们都很想疼爱你。”
顾尔清的心莲微微一动,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只听李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先生回来了。”她拧起眉头,安尚惠见此解释:“我让他回来的。”
顾尔清更加不解了,不明白安尚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怎么了妈?为什么突然让我回来?”聂伯庭风尘仆仆的样子,紧锁的眉头看出他不耐烦的情绪。又低头看了眼顾尔清,她端端正正地坐着,姣好的容貌像刻板的画中人。他最后还是在她身旁坐下,顾尔清觉得沙发有所陷落,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
“明天我邀请了昆城最有名的摄影师到华庄园为我们照全家福,之后有个短小的采访。时间定在了一点,你们直接过来吃午饭。”安尚惠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喙。
聂伯庭按了按太阳穴,一张俊脸阴沉沉的,“为什么总弄这些无聊的玩意?”
“无聊?”安尚惠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尔清嫁进来两个月,照个全家福合情合理,哪里无聊了?”
聂伯庭不想与她争执,“那采访又是怎么回事?”
“这还得我问你了,有家不归,成天在外鬼混又是怎么回事?”说完,又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摔在中间的玻璃矮柜上,厉声道:“你看报纸怎么写你的,你刚上任就弄出这么一桩事,成何体统!对聂氏带来多大影响你知道吗?你让公司的前辈怎么信任你?外界怎么看我们聂家!”
聂伯庭无心看报道,不耐烦地摸摸下巴,往沙发背上一靠,沉默不语。
顾尔清冷眼观望,他闹了什么新闻她没有兴趣知道,只是为大家族的繁冗缛节感到咂舌。
安尚惠板着脸看了他片刻,“要想保住你的位子,你最好乖乖回来过夜,做你该做的事。”随即起身,动作优雅,瞬时恢复了先前的和颜悦色,“还有,明天来的时候你们俩记得把结婚戒指给我带上。”
聂伯庭发怔了两秒,“你不留下吃饭?”见她要走,开口挽留。
“不了,我和别人有饭局。”
顾尔清起身,“我送送您。”
安尚惠点点头,拍拍她的肩,不忘叮嘱:“晚上多喝点汤,药要记着吃,胃病是要靠养的。”
“我知道了。”
两人送走了安尚惠,聂伯庭在顾尔清欲上楼的时候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并不先开口,也没有表情。
“我妈在我回来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注意身体。”她如实答道。
“然后呢?戒指是怎么回事?”
“我们以后不必在演戏了。”
“什么意思?”
“你妈早看出来了。”
他听了似乎没有太高兴,愁容不展。
“聂伯庭,我发现我俩挺蠢的,欲盖弥彰,好在现在可以解脱了。”她说得很轻松。
她漠然的态度让他顿生不快,“既然你把这纸婚姻当作一次交易,该演的还是得演下去。”
顾尔清知道他在暗示明天的采访需要她的配合,爽快地点点头,用他的话回赠他一句:“当然了,我们各有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