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 大雨 病中 劝药 答案 医病（1 / 1）
胤禛那日问我的话，会时不时地浮现在心间。我没有办法回答他，也没有办法回答自己。只是觉得没有纠缠，没有煎熬对彼此而言就是莫大的好处。
日子就这么悠悠地流淌着，八月的天气十分炎热。半年了，胤禛都未曾来过长春宫，我这长春宫亦冷清了许多。平日里没事会来我这坐坐的裕嫔现在亦不见来，更不用说那些丫鬟太监们了。
我轻叹一声，原来，平日的寒暄客套和往来讨好都源于胤禛对我的宠爱。如今他不来了，也就没有必要在我身上花费这些心思。皇宫果然是个冷漠无情的地方。现在的我，与呆在冷宫无异。
树上的蝉“吱吱“地叫个没完，在安静的宫中显得格外聒噪。我右手拿团扇不停地扇着，左手摊开手掌亦上下翻动着。
站在旁边的翠环一边打扇一边道，“主子，要不我给您去拿凉茶？”
我心内焦躁随意地向她点点头，她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退出卧室。
不一小会，翠环便端着凉茶进来，我接过凉茶喝了一口，觉得有些苦涩，便放下杯子走到窗前透气。
“主子，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
“下雨？”我转过头向她问道。
“是呀，天气闷热，而且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见天色阴沉。恐怕是要下大雨。”
我打开窗棂，抬眼看去，天空中泛着几分晕黄，乌云密布，怪不得如此闷热，定是要下大雨了。果不其然，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天空掠过一道闪电，顿时雷声大作，噼噼啪啪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格上。这雨一落下来，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气息，却没刚才那般闷热了。心中也不似刚才那样焦躁，我放下手中的扇子，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宋词翻开，视线才落到书本的字上，便听得一帘外窸窣的脚步声，循声望去，苏培盛正弓着身子行礼道，“奴才参加婉妃娘娘。”
我微蹙眉，他来做什么？
“起来吧，你来有何事？”
苏培盛脸上犯难，支支吾吾地回道，“回娘娘，奴才想请您去劝劝皇上。”
“劝皇上？”
“是的，皇上最近感染风寒，再加上熬夜批阅奏折。今天早上，竟昏厥了过去。不得已才辍朝。奴才去请太医，也被皇上轰了出来。如今皇上躺在养心殿内，谁也不见。”
我心中微微一痛，却是淡淡地答道，“那公公该请去劝慰的人也不该是我。”
苏培盛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地说道，“奴才先前请了皇后娘娘和年妃娘娘去劝，皆被皇上挡在门外。奴才想，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就是您了。奴才请求娘娘看在皇上往日对娘娘宠爱有加的份上去劝劝皇上。否则，奴才怕皇上……”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我心下一懔，手微微一颤，顿了好久，缓缓将书放回书架，转过身问道，“你可知，皇上为何如此？”
苏培盛低着头道，“回娘娘，皇上一直与三阿哥不和，昨日三阿竟向皇上提议恢复清太宗时的议政制度。皇上大怒，说三阿哥向着廉亲王，有谋逆之心。三阿哥与皇上争执了几句，皇上盛怒之下罚三阿哥在太庙面壁思过，随后便病倒了。”
苏培盛回话间，亮闪闪的白色闪电在阴沉的天空一闪而过，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我抬眼望了望，心下突然生出几分恐惧，捏了捏裙裾。
苏培盛见我不说话，便又开口求道，“娘娘，奴才求求您了！”
我望着他那般模样，心生不忍，却仍是有几分踟蹰。
“咚咚”几声响，苏培盛在青石板上磕了几个头，“娘娘！”
他的喊声里带着几分凄厉。
我的心一抽，顿了顿便向卧室外面冲去。倾盆大雨仿似从天上泼下来，风呼啸地从我衣领窜入体内。停住脚步，疏影正收了伞端着花盆从廊檐下走过来，我快步走到她面前，不待她反应过来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油纸伞冲进雨中。
“小姐，小姐，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做什么？”
疏影的喊声离我渐远。
大滴大滴的雨点如同刺般齐齐向我射来，刺得我脸上生生的疼。风声雨声在我耳边咆哮，可是世界仿佛却如同在这一刻静止，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养心殿！
虽然撑着伞，但雨势太大，我的衣襟早已被浸湿，头发也湿得沾在嘴角，眼睑上雨水顺势流下遮住我的视线。我伸手抹了抹眼睛，又飞奔在雨中。
养心殿……终于到了！手中的伞被我一把扔在地上，伞滚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
花盆底踏在青石板上咚咚地响着，我撩了撩嘴边的头发，又将脸上的雨水擦去。
“砰”地一声只听得瓷器从高处摔落。
“出去！给朕滚出去！咳……咳……”胤禛低吼了两声又开始咳嗽起来。
我的脚步一滞，复又深吸一口气往殿内走去。
床榻上，胤禛微眯着眼睛，浓黑的眼袋，面色苍白，嘴唇发干。我停在原地，心内酸涩，手中紧攥着拳头复又缓步走上前。
“咳……咳……朕说过不想见任何人！”
“病了何苦折磨自己？”我喉咙发紧，声音沙哑。
胤禛倏地睁开眼，侧过头望着我，“咳……咳……”他伸出手捂了捂嘴。
我的脸颊有一股热流滑过，脚不自觉地抬起走向他。他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我，用手撑起身子。
我从床榻上拿起缂丝龙纹靠垫替他垫着。他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伸出手抓住我的手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他知道我会来？难道他是故意如此？生了病不听劝不喝药不见任何人，众人见他如此，必定会找一个他想见的人来劝，如此一来，苏培盛就顺理成章地来找我了！
我心生怒意，推开他的手，“你是故意的！”
“朕只是想给我们彼此一个答案而已！咳……咳……”他的语气黯然，顿了顿又接道，“上次，朕问你，你的誓言是不是如此经不起考验，你没有回答。可是朕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经没有我了。不如此，朕没有办法知道答案……”
胤禛的眉眼间挂着一丝疲惫，嘴角微微抖动。我眼中的泪水滚滚而下，他伸出手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
我吸着鼻子，扭过头，声音发颤，“知道答案了又如何？”
“婉青，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不等我反应，他一把揽过我的身子紧抱着，下颌抵住我的肩头。
“你可知，朕因为你，半年都不曾翻过牌子。”
他说话时身子微微颤抖，气息有些虚弱。
半年……自那次我说要与他分开后恰好半年的时间……我的心像被什么刺中，泪眼朦胧地推开他，“为什么？”
“因为朕不想抱着别人，心里想着的却全是你……”
我一愣，顿时不知如何接话。
“婉青，很多事情，朕没办法改变，朕也知道你委屈。可朕心里又何尝好过呢？朕虽然有那么多女人，可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要怎样才能让你了解我心里的感情？又要怎样才能让你接受一个有这么多女人心里却只有你的我呢？婉青，我们对彼此的爱，难道都不足以包容这些吗？”
“我……”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也许，我从未想过他对我的感情如此之深。我本以为，半年的时间能够让他淡忘，却不曾想他的心里的执念亦如此之深……
“回到朕的身边，好吗？”胤禛的眼神里充满哀求，我的手被他握住。
他的手怎么这么烫？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额头亦发热，我的手一颤，站起身子。
“你要去哪？”
“先医好病再说！”
我转身往殿外走去，却与苏培盛撞了个满怀。他低着头弓着身子道，“奴才该死！”
“快去请太医！”
苏培盛抬头望了望我，似乎不敢相信我的话。
“快啊！”
“哦，是，是，奴才这就命人去！”他恭敬地点着头随即往外面跑去。
我将胤禛扶着躺下，替他掖好被子，他又似刚才那般微眯着眼。
殿内窸窣的脚步声，太医背着药箱，弓着身子，擦了擦头上的雨水向我行礼。
“免了吧！医治皇上要紧！”
“是，是！”太医放了将药箱放在桌上，哈着腰走到床榻边，拿出胤禛的手把脉。
他紧了紧眉头，半晌才道，“娘娘，皇上只是感染风寒，臣开几服药退了烧也就好了。”
我心里松了口气，向他点头道，“有劳太医了。”
“娘娘哪里的话，这是臣的本分。”太医微微颔首面容温和。
太医开了药走后，我便吩咐苏培盛去熬药。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微亮，养心殿内安静得只剩我与他细微的呼吸声。我坐在榻上，望着他，为什么他连睡觉的时候都是紧皱着眉头？是因为心里有太多事了吗？
苏培盛端着汤药走到我面前，我接过药碗，示意他将胤禛扶起来。
胤禛睁开眼，面容疲惫嘴角却挂着一丝浅笑。我拿着药匙舀了舀汤药，轻轻吹了吹气，将药喂到他嘴边。他皱起眉头，撇了撇嘴张口喝下。
“婉青……”胤禛伸出手，轻轻握住我的手。
苏培盛见状，低着头退了出去。
“喝药吧！”我继续喂药，他微微张嘴，不再说话。待汤药喂完，我走到桌子前放下药碗。
“婉青，回到我身边，好吗？”
这已是今晚第三次他说出此话，语气中几乎带着哀求。
我正欲转身，听了他的话，楞了楞。今晚他问了太多我从前没有想过的问题，而我也不知道，是否我的爱太自私。如果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会不会有更多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