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1)
“……”钟逸方才还笑意满满的脸瞬间冻结,他就像被天雷劈中了一般,长久的定住了,然后才结结巴巴的转过头来,“……什么?”
事已至此,钟世安也觉得无什么可以隐瞒,干脆看着自家先生的反应,心一横道:“先生……世安……”
“别说了。”
钟逸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严肃的皱起眉头,却带着几分慌张地打断了世安的话,就像听完这句话天会塌下来一般。
他深吸了口气,不去看沉默下来的钟世安,拿起一旁的拐杖,想站起身去河边静一静。
钟世安虽是沉默,心中却波涛汹涌,只觉得一份感情还未开口就被拒绝,难受的要命,见先生举动似要离开,愈发心乱如麻,总觉得先生若走了,便不会再回来理他了。
于是他一把将拐杖夺了过来,远远的丢到了一旁,钟逸没有支撑,脚一崴便跌回了钟世安的身边。
钟逸摔得手心都擦破了皮,一向乖巧的学生会如此对他发难,令他有些难以置信:“世安?”
钟世安咬着下唇,眼眶都红了,跪在钟逸跟前抓着他的肩膀道:“先生,不是你说要世安陪你一辈子,永不分开?如今却怎么将我往外人推?”
“……世安。你……你实在是走上了歧途!”
“怎么就是歧途。”钟世安满腹委屈,竟一把扯开了钟逸的前襟,露出几点红痕来,钟逸大惊失色忙收紧衣襟。前些日子李栩来过,但见钟逸忙于照料病患,无心欢爱,便只占了些许手头便宜就走了。
钟世安的口吻隐隐透着几分绝望:“承欢人下,先生不是早就习惯了。”
钟逸气血上涌,眼前发黑,一口气不知出在哪里,几乎咬碎牙根,当即便撑着上身,扬手给了世安一个巴掌。
他是真气急了,下手也并未把持气力,从未挨过打的钟世安措不及防,当即被他打得偏过头去,唇角渗出血来。
即便是如此情形下,钟逸见到血,还是心疼的后悔了。两人之间一时寂静无声,为师的却是先退缩的那一个,他不想再和世安争执下去,便朝着拐杖的位置攀爬,却还未离去多远,便被钟世安追上。忽然大片阴影将他笼罩,左肩一紧,一股巨力将他当即翻了个身。
自下而上的角度看去,这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眉头紧蹙,唇角带血,一脸怒气之下,竟如此陌生。
钟逸见他扯开自己衣襟对着脖子咬了下来,手也不安分的探入亵衣,终于不管不顾的喊出声来:“司……司南天!司南天!!”
几乎是他出声的同时,一只手落在了钟世安的肩膀,无多费力,便将他拉开,推到了一旁地上。
“世安公子,冷静一点。”
钟世安伤口并未全好,如此一跌,牵扯到伤处,额前便冒出细细一排汗来。
司南天对着钟世安说完,便不再管他,蹲下身将钟逸扶起。
钟逸在他搀扶之下起身,两人走到一旁,拾起了拐杖,便一道慢慢走出了桃花林。
***
知道方才一幕全落在司南天眼里,钟逸羞愤难当,出了桃花林,便将他推开,拄着拐杖往竹屋走。
司南天并未恼怒,面色一如既往如平静的深潭,一言不发跟在一旁。钟逸想甩开他,腿脚却走不快,越想越气,带着几分自暴自弃,转身道:“走开!”
声音不自觉的抬高了,尾音还带着几分轻颤,听惯了钟逸平日里温声细语的司南天不由一怔。
钟逸觉得一生的颜面都在今日丢尽了,而过去的那些时日,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想想都觉得嘲讽,毫无保留的倾注心血,以为将世安带向光明正道,却得来这样一个结果也就罢了。担心世安遇刺,今日出行特地安排司南天跟随,却让他看见这样不堪的事。
“……”面对情绪不稳定的钟逸,司南天只是垂下眼帘,不做声。
“……”
两人直面许久,而长久的沉默中,钟逸也明白自己只是过于羞愤,迁怒于旁人,气势霎时便弱了下来。
司南天见钟逸平静了一些,才终于开了口,“太傅,实不相瞒……在听见你今日提及的事时,属下便预料到这结果了。”
钟逸诧异抬头,他不明白,这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心里想的什么,自己尚且不知,司南天凭什么看出来。
“钟太傅……世安公子看您的眼神,早已不只是敬仰这么纯粹了。”
钟逸感到背后窜起一阵恶寒,将信将疑望向司南天,问:“何时开始?”
“属下不能分辨到这种地步。”司南天身为影卫,最灵敏的便是这一双眼,可缱绻□□,又哪里是某一日某一刻突如其然出现的。
深深换了几口气,钟逸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番,总算平稳了下来,随着各种情绪逐渐褪去,右手才传来阵阵的痛麻,想到方才那一巴掌,竟是几分后悔。
世安会萌生这种错觉,又岂是他一人的错,世安初来竹屋时就是一张白宣纸,到底来,说难听些,就是自己为师不尊,与李栩腻腻歪歪,生生地将世安引上的歧途。
随着愤怒消退,各种后悔情绪接踵而至,心里终究是挂记着,钟逸长吁了口气,看看远处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水汽都逼退后,对司南天道:“司南天,你快回去看着世安。别让他出事。”
司南天愣了一愣,道:“皇上的命令,是让属下保护钟太傅的安危。”
“……你,快去。”
作为影卫一向是令行禁止,司南天便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往原路回去了。
见他走远,钟逸才有些恍然的往家里走,短短一段路程,却仿佛走了几个时辰,举步维艰。好容易到了竹屋,他看看屋里屋外,喜月似乎并不在,倒让他松了口气。
头痛欲裂,仍是无法相信今日之事,钟逸带着几分恍然,走出竹屋,春日盎然的天色忽然变暗,毫无征兆的下起毛毛细雨。
他在湖边小亭坐下,放下拐杖,正准备理一理乱成一团的思绪,却忽然听见匆匆脚步声。
回头便见到司南天按着腰间的剑疾步跑来,衣衫微湿,停在他身侧,连喘气都不喘,便道:“太傅,世安公子不知去了哪里,已不在桃花林内。”
“……”
“太傅,是否通知皇上,派人找寻?”
“……”
司南天有些担心的蹙着眉头,见钟逸面无表情的拿起拐杖,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宛若失了神一般,口里念着“不会的。我去找找……”,便往桃花林的方向去,走了不到几步,突然一下栽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
钟逸醒来的时候茫然的打量了一番帐内,却发现不是自己的房间,床榻宽敞柔软得难以置信,四角挂着锦绣的帐幕,而床边垂着绣着麒麟白凤的罗帐。
但焦急比困惑来得更快,他立刻想起昏迷前的事,撑着上身便要爬起来。
“老爷!……您醒了!”
听见侍女喜月惊喜的声音,在外屋批着奏章的李栩便放下了笔,内殿走出来个公公,躬身打算通传,刚开口说了个:“皇上……”便见皇帝已起身。
李栩离开长案,绕过屏风,带着尾随的公公走到里屋。
见他进来,两旁宫女水流般退开,而中间的钟逸正不顾喜月的阻拦,拉扯着卷起的帷幕挣扎着坐起来,李栩笑了笑,忙上前将他按了住。
“急什么?”
钟逸见到李栩,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着他的袖子:“世安……世安找着了?”
“……还没有,朕已经派人在周边村庄找寻。不会有事的。”李栩一面安慰着,一面按着他重新躺下,盖上了弄乱的被子。
“出什么事了?世安不是最黏你的吗……?”
“……”钟逸愣了愣,发觉李栩并未得知那些荒唐,知道司南天没有对他说三道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庆幸,于是简单道,“是我的错……我打了他一巴掌。”
李栩弯起眼角,笑了笑:“哦。平日里惯着,受不了气,就一走了之了。”
听见一走了之四个字,担忧再度回到了钟逸心头,究竟是一走了之,还是遇到了危险,世安无依无靠的,能去哪里?
想到这里,钟逸又是急的要起来:“让我去找他。”
“别闹了……”李栩有些强硬的将他按回榻上,“太医说你这三个月都没好好休息,身体累坏了,气血太虚。早知这样,朕就该多派些人照料钟世安。”说话间,他抬手接过宫女递来的湿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汗,“你可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把自己当个牲畜来用?”
李栩说完便吻了上来,却未纠缠,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双唇便离开了:“放心,朕派了人去找,一有消息便会上报。在那之前,你先好好把自己养回来……”
钟逸将信将疑的眼神渐渐退了,他知道自己如今也只能倚靠李栩,看看床侧的喜月,又抬眼看着他,终于抿了抿嘴道:“谢皇上。”
“……道谢可要有诚意。”李栩意味深长的说完,又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暗示意味十足。
“……”
大概是因为喜月在场,钟逸的反应有些僵直,李栩轻笑出声,终于是离开了他耳边,低语道:“欠了三个月,也不差这会儿。朕总会连本带利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