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拔桩（1 / 1）

1947年的元旦，刘一同和王玉莲订婚了。仪式由约翰神父主持，宴席开了50桌，整个大三元酒楼都被包了下来，着实热闹了一番。王福奎高兴自不必说，非但不要刘一同的彩礼，还掏出5根金条给刘一同作见面礼。可见他对这门亲事有多满意。

上班的第一天，王玉莲还没从订婚的喜悦中走出来，刘一同已经给他下达了任务。晚上与省委联络，汇报策反城防团的进展情况。

城防团的团长叫张金水，日寇投降后伪军改编为城防团，张金水也从皇协军团长摇身一变成为城防团的团长。张金水是云港本地人，家里开了个鱼市，几乎垄断了云港一半的渔获交易，平日骄横跋扈，横行乡里，就是一个穿军服的恶霸流氓。

副团长义武原是保定军官学校出身，山东莒县人。城防团成立后，由886旅调来任职，此人是非分明，正义感强，厌恶国民党官场的腐朽，在一些场合说过针砭时弊，同情gcd的话，也是云港保密局秘密监控的人员之一。抗战时期曾参加过武汉会战和长沙会战，是一员敢打敢冲的猛将。许多看不惯张金水的军官，多与之交从甚密，在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中有一定基础。

刘一同的计划是策反义武。

晚上，刘一同将隐藏的电台取出，放在车上，向海边驶去，王玉莲坐在后排座位上忙着发报。为了防备侦向车定位，他们不得不移动收发。刘一同沿着沙滩，缓缓的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王玉莲全神贯注的样子，会心的笑了。

上级回电，同意策反义武，近期还会派人前来协助工作。

快到春节，义武在老家的妹妹义娟突然来了。

抗战胜利后，义武回了一趟家，几年没见的妹妹长成了大人，听娘说她还参加了八路的区小队，当了ｇｃｄ的干部。义武在家只呆了一天，就赶回部队，参加改编云港伪军的工作，也没来得及和妹妹认真聊一聊。这一次，想好好问问妹妹的情况，不能让她走了歪路。

义娟这次来云港，目的并不单纯。身为中共莒县城东区副区长的她，肩负着配合策反义武的任务。义娟生得漂亮，长期的战斗生活，让她更加显得干练和矫健。一进城防团的大门，义娟就引得大家注目。

义娟从老家带了一大包生姜给大哥，莒县大姜可是当地有名的特产，大哥最喜欢吃。临行前，娘亲手给大哥衲了一双鞋，爹还挑了一大把好烟叶让义娟带上，说是义武每天抽两口，就不会把家给忘了。

看着义娟带来的这些东西，义武有些激动。自从参军以后，一直在打仗，快１０年只回家一次。上次回去，发现爹娘明显老了，特别是娘，头发几乎全变白。他拿起娘做得鞋赶紧换上，又抓了一把烟叶凑近鼻子闻，那香味让他好像回到了家乡。

“绢子，这次来多住两天。陪哥说说话。”

“我就没打算回去。”

“你说啥？不回去了，那爹娘咋办？”

“就是爹娘不让我回去的，说你一个人离家在外，让我帮他们来照顾你。”

“我这么年轻，不需要你来照顾。你把爹娘照顾好就行了，替我尽尽孝心。”

“我不回去。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来呀？”

“谁说的，我只是担心爹娘。”

义武走到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往屋外看了看，然后把门关上。

走到义娟身旁，压低了嗓子。

“绢子，你老实说，是不是你的什么组织派你来的？”

“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呗。”

“我可告诉你，这里是云港，到处都是保密局的探子。你不要乱来，会出事的。”

停了停，义武接着说。

“我看住两天还是赶紧回家吧。”

“我不回去，就不！等会儿我还要上街转转。”义娟生气的鼓着腮帮子，一下坐进沙发里。

这个绢子可真让人头疼。

滨海公园，王玉莲正等着接头。

“请问，观海楼怎么走？”

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

王玉莲转头一看，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

“已经没有观海楼了，现在叫望海楼。”王玉莲说出接头暗号。

来人紧紧地握了握王玉莲的手，“同志，我叫义娟。上级派我来配合你们工作。”

王玉莲作了自我介绍，并传达了下一步的工作任务。

“红箭指示，你要尽快打入城防团内部，站稳脚跟，为策反作准备。我们会在城防团附近，设立一个死信箱，今后就通过这个信箱联系。”

张明亮最近没事可干，王福奎给他安排防控学生游行示威的差事，他是一百个不情愿。保密局是干大事的，学生游行之类的小事，警察局就行了。用上了行动处，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他把人都撒了出去，分别监控各所学校的动态，自己带着陈苏在街上闲逛。

“张处长，真巧啊。”有人和张明亮打招呼。

原来是张金水。这个地痞团长正带着几个人从清泉池浴堂走出来，看来刚洗过澡。

张明亮从心底里是看不起张金水的，一个汉奸恶霸却能当上国军团长，党国怎么能用张金水这样吃着皇粮，当着恶狼的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哟，张团长。少见呀。”

“张处长，难得今日相见，不如兄弟我做东，哥几个找地方喝两口。”

“兄弟公务在身，还是下次吧。”张明亮婉言谢绝。

“张处长不会是不给面子吧。”张金水追问了一句。

“怎么会呢。真是有公务。行动处的人都撒出去了，我正等消息呢。”

刚刚接头回来的义娟，正路过清泉池浴堂门口。张金水一眼看见，直馋得要流口水，伸手便拦下了。

“妹子长得可真漂亮。看你这胸脯高高，屁股翘翘，一定还没人家吧？今天就陪爷玩玩吧。”张金水话音刚落，那几个跟班就大声笑了起来。

义娟是什么人？那可是跟鬼子面对面拚过刺刀的，哪受得了张金水的污言秽语，甩手一巴掌抽在张金水腮帮子上。一旁的张明亮直想偷笑，见张金水恼羞成怒掏出了枪，就赶紧上前劝阻。

“张团长，何必跟小女子一般见识，还至于动枪？”

“娘的，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给你面子你不要，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张金水邪火上攻，压不下来。一挥手，几个跟班一拥而上，抓住了义娟。

“张处长，兄弟先告辞了，改日再聚。”押着义娟回团部了。

张明亮和陈苏见时间不早，也回了保密局。

义娟来城防团，张金水并不知道，现在直接把义娟五花大绑押到了寝室。他要让义娟知道自己的厉害。

军营门口站岗的哨兵，是见过义娟的，见张金水押着义娟回来，赶紧给义武打电话报告。

张金水正抱着义娟往床上摁，义武拿了根棍子，破门而入。二话没说，一棍子连肩带背劈下去，张金水一下扑倒在地，杀猪般叫喊起来。义武还要继续打，被跟着进来的几个参谋死死拉住。张金水的两个跟班听见声音跑进来，架起张金水到医务室去了。

义武将妹妹身上的绳子解开，义娟抱着哥哥放声大哭。

张明亮回到保密局，一头扎进刘一同的办公室。刘一同和王玉莲的关系公开后，张明亮就很少来找刘一同了。后来，刘一同升职，紧接着又与王玉莲订婚，把张明亮的所有锐气彻底打消。刘一同从没有和自己争什么，可一路升官发财还抱得美人归。自己为了副局长的位子和吴连举斗得头破血流，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看来，这就是命，人不认命终归是不行的。

见张明亮进来，刘一同热情的打招呼。张明亮也不客气，要喝好茶还要抽好烟，刘一同是完全满足。

“刘副局长，这一阵子特别忙，没来看你你不见怪吧？”

“见外了。我啥时候怪过明亮兄。”

“整个保密局，我一直都看好你，副局长这个位子就该是你的，别人干我还不服呢。”张明亮有些献媚。

“哪里哪里，只是上峰错爱，我有几斤几两，你我都清楚。”

“不说这了，我今天在街上看了出好戏．．．．．．”张明亮把张金水被义娟打了一巴掌的事，告诉了刘一同。

刘一同忽然觉得，一个机会就在眼前。

城防团隶属城防司令部管辖，城防司令是暂编８８６旅旅长李汉昌。李汉昌与义武师出同门，正是他安排义武到城防团任职。用张金水是出于无奈，城防团的老班底是张金水的皇协军，日本人投降时，国军在云港周边还没有部队，只好让张金水领着皇协军接收云港并管理治安。直到８８６旅开进来，才将云港接管过去。张金水任城防团长是国防部下的命令，也是当初让张金水接管云港的条件。

义娟的事情发生后，李汉昌一怒之下就要撤了张金水的职。可张金水拿出国防部的委任状，拒不交出兵权。弄得李汉昌也没有办法。如果报到国防部，就算来人调查，估计最少也得查个半年，最终是什么结果也不好说，毕竟张金水在义娟的事情上没什么后果。再说，眼看就要过年了，就算报给国防部，可能也没人有心思管这点小事。李汉昌只好作义武的工作，让他无论如何忍一忍。

刘一同不能忍，他要把这件事情搞大，利用这件事情除掉张金水，为策反城防团扫清障碍。他安排王玉莲通知义娟，保持对义武的压力，不要接受李汉昌忍一忍的建议。另外以云港保密局的名义向国防部保密局报了一份材料，除详细汇报义娟一事外，还罗列了张金水的其他恶行，请求查处。保密局系统的效率是很高的，没多久，授权云港保密局查处张金水案的正式公文就下来了。王福奎接到公文，还以为是李汉昌那边把状告到了上面，便安排张明亮负责调查此事。

张明亮正闲着，这个差事倒是遂了他的心愿。一接到任务，就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对张金水的调查很容易，人证物证到处都是，想掩盖也掩盖不了，尤其是强抓义娟，又试图非礼的事，更是证据确凿，无法抵赖。而此事又牵涉到现役军官，发生后在城防团内引起了不小轰动，可以说是影响了部队稳定。调查报告出来后，王福奎征求了李汉昌的意见，李汉昌当然建议从严处理。王福奎便顺水推舟，把张金水送上了军事法庭，估计怎么也得判个几年。

这个结果符合各方的利益，刘一同搬掉了策反工作中的最大障碍，义武也出了一口恶气，李汉昌更是清除了异己，把城防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谓是皆大欢喜。

义娟坚持留下来，虽然义武觉得她另有目的，可是拗不过义娟，只得答应，被李汉昌安排在城防团卫生队作卫生员。义武被任命为城防团团长。而张明亮调查有功，在刘一同提议下，王福奎对他进行了嘉奖。这让张明亮觉得刘一同还是够朋友的，值得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