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飞羽觞而醉月（1 / 1）
再为悲壮的场景依旧敌不过历史准则，乌江怒号之声终究慢慢湮没于世人记忆之间，待事过经年，再由后者触景生情一番唏嘘感慨一番。
对于失败者，史书总是缺少浓墨重彩的描绘。无论他的一生是否艰辛，所谓成王败寇。世人总是以敬仰崇拜的目光去歌颂王者，过分地强调他们经历过的磨难，至于败者，则以冷静客观的陈词去评述他们失败的原因。
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伪君子一介。
“干杯~”清怿姑娘高举酒觞念了一好长一段祝酒词。
若不是神仙姐姐拽我袖子我会连最后两个至关重要的字都没听到。
走神走成这种程度我也没办法文科生的伤春悲秋╮(╯▽╰)╭。
慌慌忙忙拿着酒杯站起身偷偷一瞥众人，遂稍稍侧身面向刘邦。
“一干为尽！”刘邦乐呵呵地一抬袖，两手托住杯底仰头饮尽。
待酒入喉平淡若水，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诧异的并非我一人。
“哈哈哈哈你们的表情~”诡计得逞，刘邦兴奋地敲敲桌子笑得合不拢嘴，“此为水啊~”
全场静默了一下爆发出一阵合情的笑声。
“笑点在哪里…”我抽了抽嘴角侧脸看神仙姐姐弱弱道。
“别扫汉王的兴…”神仙姐姐轻咳一声。
“小潇！”刘邦笑累了，揉揉腰厉喝一声。
“到！”我被他一吓条件反射站起身就差朝他行个少先队员礼……
然后就听到身后再度响起一片笑声。
深井冰赢了天下你们的笑点都被吞了么……
刘邦相当满意此时的气氛，一脚架在桌上双手环胸道：“记得见到我刘季时的场景吗？”
张良是个小姑娘……
汉高祖原谅我当时满脑子只盘旋着这一句话。
“记得…”我犹疑地望望张良不太敢开口。
“那是几年前啊…”刘邦用手指算了算喃喃道，“算不清了不算了！反正当时你在席上说了什么以水代酒以结同心的话是不是？”
“主公好记性…”我长松口气深感自己真是想歪了。
“呜呼郦卿！丧命项羽小二手下！”刘邦面露哀色唏嘘一叹，“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余光扫了一眼众人，皆是随着刘邦面露惋惜之色。
“坐吧坐吧，站着作什么？”刘邦一挥手，“为敬郦卿之魄，今日以水代酒！”
“主公圣明。”座下人皆恭敬而言。
“会不会太莫名其妙了一点？”我坐下身诧异地侧脸看张良。
“昨夜乌江围截项王而胜，主公兴起赏尽美酒，今日无处可寻罢了。”张良耸耸肩亦是一轻轻一叹微微颔首视眼前之席，“当日郦兄位于何处潇儿可记得？”样吗…”刘盈伸手去戳戳那杯子蹙起眉。
少侠你修炼专业砸场修炼几年了自己老实交代……
“假设它们长成这样，有一天它们要比赛跑步…”
“没有腿怎么跑步…”
为什么一个龟兔赛跑如此简单的故事我都讲不完……
太不科学。
深井冰今儿要是不把这故事讲完姑娘我以后都没脸说自己是文科生。
“假设它们有腿，有一天它们要比赛跑步…”我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见没被打断各种欣喜若狂，“兔子各种蹦跶，一路遥遥领先，甩乌龟千里之后。路过一道绿荫，心想
“当然记得，他站正中央。”我回忆片刻将斟满的酒觞递过去，“喝吗？”
“……”张良微微一怔会心一笑作势抬袖。
“潇儿喝过了。”我手一收笑得各种得意，“张良你看我~”
“看什么？”
“挑起来了是不是~”我动动眉毛。
“……”张良笑了笑点头仅言一字，“是。”
“喂喂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我持续扬着眉，“潇儿天天对着镜子勤加练习才辛辛苦苦学会的！总算出师了，有没有很帅！”
“……”张良抬手撑撑额低声道，“尚未缓过来吗？”
“什么…”我茫然地放下眉毛。
“潇儿何时多言若此？”
跟一个有被迫害幻想症的人交谈除了注意你们交谈的内容外还要注意声调频率。
“现在再不多说说话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啊。”我高举手中杯挑眉笑道，“苟富贵，勿相忘。”
所以说表情包丰富以后自信都树立起来了，尤其是这种高难度秒杀少女琉璃心的必杀技。
“……”张良微微一怔亦举杯与之轻轻一碰笑而不言。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试探着问，“接下来我们结算一下人情？三个对吗？张良想要潇儿怎么还？”
该来的那天终究会来，时间是最为公平的审判者，从未因美丑善恶而私自改变它的行程。
“潇儿想怎么还？”张良不答反问。
“我不想还…”我想了半天老老实实吐出一句。
“那就不需你还。”张良毫不在意地一耸肩，“还有何言？”
“没有…”我震在那尚未来得及把话讲完，刚说出两字便见其起身去别桌祝酒。
一瞬间陌生到好像我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小潇…”柳清怿打了个抖索挤过来。
“嗯？”我诧异地看着她。
“我冷。”
“叫你穿那么少衣服得了风寒怎么办？”
“这里冷。”清怿姑娘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胸口长吁一声。
“清怿姑娘我记得初见你时你没那么苏啊…”我一阵恶寒地缩了缩身子拉过她的手站起身，“跟我来，苏妹子。”
领其至后院，望着院中一棵高树忽然觉得莫名熟悉。
刹那间韶华流转，极类几年前的那个黄昏。
那时的院中有一棵碧桃树，树上有灼灼其华的三千桃花。神仙姐姐满脸慌张地拿绢替我止血，吕雉就站在那棵树下笑得站不直身子，清怿姑娘拽断了我的袖子，我卧于地上对那棵树许愿时还被张良撞个正着瞬间节操都掉光了。
或许真的存在着光阴的轮回，只不过待时过境迁后多数人选择了遗忘，唯有于刹那间的触景才可唤醒湮没于内心深处的记忆。
伸手摸摸那依旧未显生机的树干，可记得小草民我曾向你倾诉的愿望。
独自饮酒无人知晓却对月笑，看乱红漫飞我还可以不用扫。
你记得呢？还是忘了呢？
韩地看雪？十里桃花？
记得呢？忘了呢？
所谓一诺千金，恰恰印证着大多数许诺者未曾将他们的话当作必须兑现的诺言。
“小潇你带我来看一棵叶子都没冒出来的树……”清怿姑娘捂着心口，“吾心更寒！”
“……”我回首白她一眼倚树坐下一扬眉道，“要不要潇爷给你揉揉心口。”
我承认我爱上了挑眉这个表情。
“……”清怿姑娘略微扯了扯嘴角摆摆手，“有话赶紧说…说。”
“你知道我昨天晚上为什么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吗？”
“吃撑了…？”清怿姑娘眨眨眼睛。
“……”这都被你发现了…我轻咳一声，“根本原因不是这个。”
“跟本女侠讲话别拐弯抹角的好浪费时间。”清怿姑娘开始甚不耐烦地折腾地上的落叶，捡起什么扔什么出去。
“我一直在想我当时如果没有避过那一箭会有什么后果。”
“你会死掉。”清怿姑娘拍拍我的肩依旧蹲在地上扣小石子。
“……”我蹙蹙眉愤然道，“清怿姑娘友尽啊不带你这么咒我的。”
“不还好好活着么？”柳清怿抬首望我一眼，“既然捡回一条命，就好好活着别想七想八的嘛累不累啊你~”
“清怿女侠帮帮小草民纵容潇儿往下问好吗？”
“……”柳清怿轻叹一声丢下手中小石子盘腿坐地上认认真真坐直身子，“好啦好啦我听。”
“如果那时候你都知道我中了箭必死无疑，为什么自己不走还要冒死来拉我？”
“……”柳清怿愣了半天，“因…因为…哎呀这哪里有为什么的总不能让你暴尸野外吧…”
暴尸野外…
“墨者英武…”我眼角抽了抽给她点了个赞。
“哪及张良先生。”柳清怿感慨一叹形象地一挥手，“那速度快得刷地一下过去我都没看清…”
“清怿姑娘我怕的就是这个！”我拉拉她的袖子，“若我未出现在这个世上，就根本不会有这么一连窜的事情。张良他死了怎么办？成书的青史改掉了怎么办卧槽我会遭雷劈啊…”
“小潇你到底在说什么…”柳清怿茫然地摇摇头，“我听不懂。”
“比如说围棋共有三百六十一枚子，现在硬是多给你一枚子，还能快乐地玩耍吗？”
“可以啊…”柳清怿托腮想了想点点头。
“可以你个鬼啊可以。其实这跟陈平大人见到狐狸后的反应是一样的昨天发生那种事情潇儿人生观都崩塌了你造吗！”
“哎咦小潇你很糟糕哦。”柳清怿怔了半晌蹙起眉叉腰站起，“张良先生救了你一命不言谢也就算了，欠人情不还就算了，还要用言语激他！激他也就算了，拉我出来又不把话讲清楚，烦死了你们一个个讲话拐弯抹角的，自个儿在这站着对着树反省反省！”
跟隶属张良党的人谈话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见她愤愤然甩袖而去我也不知道这妹子气从哪来……
蓝衣女子心下不悦，轻哼一声赌气背过身竟真的对着眼前的树开始检讨：“树仙大人在上，受潇儿省言在此。我自一开始就不应该看电视，不看电视我也不会看到鸿门宴，不看鸿门宴我也不会去戳插头，不戳插头我也不会到这个鬼地方，不到这个鬼地方我也不会碰到张良，不碰到张良我也不会沦落到此境地，不沦落到此境地我也不会…”
仔细想了想一时没有比较贴切的言辞，顿了顿陷入沉思。
“会如何？”身后传来一声追问。
那是朝夕听闻再熟悉不过却终究会失去的声音啊。
就像那道光一样。
蓝衣女子顿了顿转过身眉眼轻扬笑言道：“不沦落到此境地我也不会后悔碰到你张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