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远上平昌(1 / 1)
听到许泽之的话,瑾萱眼泪忍不住还是落了下来,如果不是自己那么无情,狠狠掴了他一巴掌,铭章也不会如此绝望,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他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但她却连爱他的勇气也没有。她后悔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戴小姐不要伤心,七公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他这样安慰,反倒让瑾萱越加心酸,许泽之说,“昨晚收到大帅的电报,大帅并无过多的表述,只是让泽之火速回平昌。七公子出事早已经传开了,与七公子远隔千万里,泽之一心想回去,但公子有令令泽之不敢违抗,只能在十里戴苦苦等待结果。幸好大帅的急电到了,泽之这才可以动身。”
“许长官!”
瑾萱痛苦地叫了一声,许泽之哀伤地笑了笑,“我刚要动身,戴公子刚好进了官邸,我在想,这一切应该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所以老天定不会叫七公子离开戴小姐的。”
他这样劝慰自己,瑾萱虽心里难过,却强迫自己收了眼泪。这一路,有许泽之陪伴,她心里便多了一份慰藉。
澜系和粤系第一场仗下来,铭章中弹是事实。
澜系主将便将计就计,添油加醋,让报纸写开去,七公子中了流弹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报纸上写陶大帅因此卧床不起,无心恋战。
粤军见着,早已暗自乐开了花。
铭章从前线转回平昌医院,眼下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那子弹靠近肺部,感染发炎,铭章这几日水深火热,一直昏迷不醒。陶大帅病情不见好转,又忙着战事,铭章这一伤,对他更是致命的打击。
六小姐和太太一直轮流照顾他,太太甚至几天没合过眼。她就剩下这一儿子了,如果再失去,恐怕自己也要随他去了。
四小姐容萱听闻弟弟的状况,也连日赶路来了平昌。
瑾萱一路颠簸,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形容消瘦不少。
若不是许泽之在身旁照顾着,恐怕自己挺不过去。
她面色铁青,却还一直挺着。
许泽之也是心切,一天睡不过两个小时,日夜兼程,他们终于进了平昌。一路都是澜系的管辖之地,倒也顺畅。
只是瑾萱身体吃不消,整个病怏怏,似乎连站都站不稳。在许泽之面前,她却极力掩饰,不想让他担心,也想尽早见到铭章。
在长官繁华的平昌里,外面的天气晴好,街头上的人头攒动。
“卖报,卖报!《和平日报》!《和平日报》……”赤脚的报童,在雾气里边跑边喊:“澜系、粤系陷入僵局,中华将归往何处……”
许泽之的手从车窗伸了出去,向报童买了一份报纸。迅速浏览之后,回头问了瑾萱,“戴小姐要看一看吗?”
瑾萱默默地摇摇头,脸色苍白无比,她现在哪里有心情看报纸,她心里唯一盼的,也只有陶铭章了。
许泽之将报纸搁在一边,那报上也没有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不看也罢。
许泽之一回平昌,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就知道了铭章的下落。
这本是极为秘密的事情,但是许泽之是接到大帅的命令回来的,没有人敢瞒他。
他本想让瑾萱先安顿下落,好好休息一阵再去看望,但瑾萱却一心想着铭章,执意要跟着去,许泽之也只好带着她。
医院里哨岗重重把守,瑾萱匆匆跟着许泽之进来,许泽之眼尖,瞥见铭章的病房外两名哨岗,便让瑾萱在外面等着。
瑾萱点点头,一颗心始终还是悬着。许泽之敲了敲门,太太喊了一声进来,许泽之这才推门进去。许泽之向太太行了礼,房内只有她一个人。
半个月不见,太太已经消瘦了一圈。许泽之转脸看铭章,他脸色苍白,毫无起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许泽之道,“夫人,既然泽之回来了,那么照顾七公子的事情,就交给泽之就好了。夫人先回去休息吧,七公子醒来,泽之立马让人回去禀报。”
太太却是不肯,她哪里放心得下,一心等着,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铭章。
瑾萱在外面等着,见许泽之久久没出来,越等心越焦。时值春暖花开,天气晴好,到处都是暖暖的感觉,但瑾萱却手脚冰冷,一寸一寸地往身上蔓延。
太太终是敌不过自己的身体,说话的声音也微弱到了极点,缓缓地道,“许泽之,七公子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好生看着!”
许泽之答应,想送她出去,太太不肯。
瑾萱一直盼望,他和她就隔着一道墙,他就在里面,而自己却见不到他,她想,哪怕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也是好的。
她只是苦,只是恼,只是急。
忽见一人出来了,瑾萱一眼便知是何人。
瑾萱将头低下,太太瞥了一眼,见一男子低头行礼,也没太在意。
太太走后,铭章房外的哨岗早就换了人。
许泽之走了出来,见许泽之招手,瑾萱跑了过去。
瑾萱紧紧地跟着许泽之,刚走到门前,脚步突然僵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早已堵到了嗓子眼,一直眼巴巴想见到他,不管万水千山奔赴赶来,现在却犹豫了。
她不是不想见,而是怯懦了,害怕了,害怕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手不禁地颤抖,他现在怎么样了,她竟连看的勇气的没有。
她的急切都被她的害怕给吞噬了,她害怕一进去,所有的希望都被打碎了。
许泽之淡淡一笑,说,“戴小姐请放心,七公子没事!”
瑾萱抬头看着许泽之,她的眼睛充满了迷茫,许泽之的笑容那么坦然,她终于迈开了脚步。
瑾萱进去,脚步走得极缓,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将他吵着。
见他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一动不动,和平常那个生气的铭章已是两样。
此时的他,那么孤单,那么寂寞。
瑾萱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有沉沉的满足感,隔了这么多时日,终于见着他了,尽管他这样安静,但至少还活着。
他的呼吸匀匀的,仿佛就拂在自己的耳畔。许泽之不好打扰,悄悄掩上了门。
瑾萱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他,铭章睡得那样安稳,她不敢挪动脚步,怕自己一动就会吵着他。
她看见他伤口绑着纱布,血迹晕染着纱布,在上面开出一抹红艳的花朵。
她仿佛瞧见他走了过来,她羞怯地笑了笑,铭章低头看了一眼那花儿,说,“你爱蝴蝶兰?”
“长得这样艳丽,能叫人不爱吗?”
她站在那里,不知不觉已经泪眼迷蒙,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是高兴,高兴他还活着,高兴他还在自己的面前,就算是这样躺着也好。
瑾萱站着,忽然见铭章嘴角扯了扯,含糊地说着什么。
她仔细一听,原来他喊自己的名字,就这么喃喃地喊着瑾萱,如诉如泣,那样悲哀。
瑾萱走了过去,握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贴在自己的脸上,眼底是无尽的心疼。
铭章的手极为冰冷,寒气就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冷冷地钻进她的心里。
她双手捧着,他的手背有些粗糙,握着他的手感受不到一点力量的存在。
她的手也是冰冷的,可还是想用自己身上仅有的温度温暖他。
瑾萱不由地想着出神,他每次拉她的手的时候,都是带着劲儿的,今日居然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看她的眼神总是那样恋恋不舍,总是好像有许多的话想对她说。这一刻,她明白了,从指间传来的力量,原来竟是一种爱,一种放不下的爱。
忽听见敲门声,瑾萱将他的手放下,退了两步。
许泽之进来,手上提着一个木桶,身上搭着一条毛巾。
瑾萱平日里见他,向来是一副威武的样子,现在见他,倒有点像茶肆里的店小二,忍不住想笑。
许泽之倒不在意,将木桶放在铭章的床前,木桶里的热水散发着热腾腾的气,一圈一圈往上晕开,瑾萱顿时觉得这屋内暖和了不少。
许泽之说,“现在时局所迫,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戴小姐,最近还是这身打扮,装做我的随从,跟着我进出服侍七公子罢。”
一听许泽之的话,瑾萱想起报纸上所写的情况与事实不符,又想着铭章在平昌治疗也要这样重重哨岗把守,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她不去理会这些,只是关心铭章现在的状况,“泽之,都过去这么久了,七公子怎么还不醒?”
这些日子下来,她和许泽之像患难之中的朋友,所以便唤着他的名字。
许泽之的双手被热水烫得发红,一边拧毛巾一边说,“医生在午间的时候来看过,说发炎的症状已经缓和了,很快就会醒来。只是七公子打小肺部就……”
他突然不说了,将铭章的被子往下推了推,瑾萱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将眼睛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