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深喉（1 / 1）

戴喜欢同事戎，但戎家中早就住进了一位妙龄佳人肜，卫校毕业的，在本市大医院当护士。戎家里开了一家诊所，选择肜当这家的媳妇，不是空穴来风。肜长相很一般，但气质过人，也很可爱，得到站里从上到下一致的喜欢。戴毫无办法，不过有段时间传出肜患淋巴结癌，戴暗自兴奋不已，咬着孙的耳朵说：“肜的母亲就死于这个病。”戎婚后请大家去家里吃饭，戴没去。在得知戎结婚时戴就蔫了，之前在大通间里两人各种秀亲密。

孙私下听焆说有天正在茶楼里喝茶，瞥见戴与戎一路欢笑着经过，两人的手并未牵在一起，但挨得很近。前方肜走过来了，两边快靠近时都停下来了。

戎说肜从不看自己的手机。闵大笑：“肜有免疫力了！”肜最后去了汀菲，确诊不是淋巴癌。

戎与海一样是建筑站的未来之星。不过戎曾经说过以前一直都很害怕与人交往，后来觉得这样不行，从此越是漂亮的女生越要盯着说话。孙读研时闺蜜熙也说过类似的话。熙说话异常温柔深情，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装的，后来才知道真的是这样。嗓子特别细的缘故。这么温柔的人却是那一届唯一一位提前一年毕业考上博士的学生。不过转换了方向，研究港台文学了。熙写的字很大，很有劲道，爱穿戴帽子的衣服。读书时原本喜欢的是领班的一位男同学，但最后的男友却是另一位。熙在说到这一段的时候很模糊。但这位男友由于是第一次谈恋爱，很生硬，也是熙第一次正式恋爱，很受伤，看了中外那么多有关爱情的小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爱情会是这样，熙欲哭无泪。

熙是两人聊天时突然冒出来这句话的，孙知道是在暗示自己。戎说这句话的时候大通间里除了海和孙再没有别人，孙不得不佩服戎的眼力。

汗。

在业余时间，焆从不与戴打交道。戴是要自己时时处处都是风头人物的。偶尔焆成为风头人物，戴就不高兴。戴很喜欢焆的弟弟，但焆死力阻拦。

逄在站里唯一的知心人是誊。誊曾是建筑站殷站长的儿媳。殷站长两个儿子都在外面花，不过小儿媳比较有心计，把钱都抓在自己手里，不在乎老公打野鸡。大儿媳誊曾闹到老公所在单位，两人撕破脸皮，离了婚。誊穿着很考究，看得出来很下了一番功夫，而且功夫到家了，有时花枝招展，有时深沉蕴藉，都很合年龄。说话就仿佛是重压之下，突出重围似地，咬牙切齿。是查站长老婆的同学。查站长的儿子高中毕业要去汀菲读大学了，请酒时站长偕夫人先在电力宾馆门口迎接客人，差不多到齐时上楼进包间。夫人高声问誊：“有没有人喜欢他？”

“有！”誊拖长了声音，十分肯定地答道。查相貌十分丑陋，岳母有神经病，一家四口一起生活。夫人对查当然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而是悲哀自己的老公没有异性愿意搭理。焆和逄虽然曾是死对头但都放言：“即使这个世界没男人了，我也不会找查站长！” 酒过三巡站长和夫人联袂到各酒席敬酒，敬到誊这桌时誊用另一个小酒杯倒了一点点酒，换下查手上的满满一杯酒，满心满意地说：“给！不要喝那二两的，这是一两！” “我看就是你喜欢他！不要二两要一两！”夫人笑嘻嘻地调侃。

“她今天到处卖我！”查站长也笑了。誊有时有点神经质，有次闵跟誊开玩笑，库站长说：“你要撩就撩正常人，你去撩神经病干什么！”那么逄就是因为这个才与誊玩得那么好，两人都很紧张地活着，誊是因为被老公抛弃离婚，逄结婚后最有意义的变化就是在站里能主动开口说话了，然而永远那样一本正经使自己成为站里不能承受之重。闵某天敞口说道：“有的人是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大通间里除了焆都在。逄硬声接道：“这话是说我的！”顿了一下，又说：“很多人对焆笑啊。”闵和焆关系一向很铁。

有天下午逄回到大通间，带着笑意对孙说：“焆在财务室谈判。”站在窗口的两位男士都回过头来看着逄，笑得很有深意。

焆和戴在这个大通间里如鱼得水，更显得逄格格不入。但焆有时会为逄说话。有次戴私下将大通间旁的小微机室里的字纸篓拿到自己的桌子底下。这些桌子都很厚重，两边都是黑压压的抽屉直到地面，就中间是空的，放两条腿，外面不易看见。微机室虽然是大通间里人人都要使用也都有义务要维护的处所，但直接负责人当然是逄。

“字纸篓怎么不见了？”逄从微机室里出来发问。

大通间里好几个人。无人回答。包括戴。

过了几天，戴无意中将字纸篓踢出来了，焆气不可遏：“在你这里！逄那天还问字纸篓！到处找，找不到！”

逄的小宝贝每次到大通间来，焆是一定要逗逗的，如果手头没有紧急工作任务就会带上她玩好一会儿。小人儿只有三岁多，但不怕人，在大通间里玩得很潇洒，从不主动找谁玩，焆和戴不在身边时就自顾自这里站会，那里看看。有次看上了大通间里的一张黑皮圈椅，底有转轮，可以滑动，不知她自己是怎样爬上去坐着的，焆放下手中的活，边走过来边喊：“哈哈，这个好玩吧，可以转。”用手推了一下扶手，轮椅立刻转动起来，小人儿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有次她站在大通间中央静静地吃饼干，一只手中拿着饼干袋。戎从微机室走出来，站在她面前半天，她就当没看见，继续专心致志吃自己的。戎终于开口：“给我吃点！”大通间里的人大笑。

有天誊叫了收破烂的人上来收废报纸，两人不知为什么起了冲突，誊平常说话都是硬梆梆的，这时候更显得粗声粗气。大通间里只有焆、戴和逄。焆戴都感慨誊的凶狠。逄出去了，过了一会就听到誊大声叫：“焆！戴！两个细抽筋的，我很凶狠是吧，你们给我过来！”

逄的组长是札，有次小组做完一宗预算后闲聊，逄提及自己算的那一部分还是有点无把握，然后突然盯着札不快地说：“你又不教我！”

“我就是没把你的手捉住写！”札气得眼睛直翻。等逄出去的时候，札对大通间的人说：“还说我不教！有个礼拜六，逄在这里做预算，我就在旁边从零教起。”札是殷站长的亲戚，年龄不大但在大通间里资历算老的。老婆是母亲为他选的，在水泥厂上班，工资很低，不过性情很好。据说母亲看中的是身高，札很矮，母亲说找个高个子对下代有利。为儿子矮纠结，一心要找个高个儿媳的母亲有很多吧。两人新婚第三天，住宅被一二十名警察包围。当时札家正在围长城，警察在门外喊札的名字，札答应了一声，以为是来闹洞房的。警察报了自家名号，让他出来。札与这片区派出所所长关系不错，当即报出所长姓名。警察喊：“知道！麻烦你跟我走一趟！”札打开门，一见这阵势暗叫不好。正是年底，自己还穿着单衣。

整个建筑站都传开了，说札是大抢劫犯。一个月后札被放出来了。原来是抢劫犯曾用过札老婆开的小杂货店里的公用电话。所长让自己的老婆出马安慰札的老婆。这场虚惊的物质后果是札家关闭了杂货店，直到租期满还给物主。经过了这番变故的札变得沉稳多了。几年后札的舅舅某天来大通间找札借了摩托车，结果路上出了车祸撞墙死了。请了几天假的札再来上班时闵有点担忧地说：“你以后是不是不跟我们玩了？”

“这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造成的！我的亲舅舅，难道我能不借车子？！”

有次三楼娱乐室里搬来了一张乒乓球桌，大通间里的人趁某天得闲去打乒乓球。孙不会打，去看看就上来了。焆和戴双双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人去楼空，问孙：“他们都去打乒乓球了？”孙点点头。戴立即跃跃欲试，过了会儿和焆携手飘去。

很快戴独自归来，坐下后挖着头，半天一动不动。

到下午下班时间了，焆和札才一前一后回来。

戴拿着孙在图书馆借的一本弡红的小说集，走到孙面前：“这部小说很好看嘞。”

“是啊，”孙附和道，翻翻里面的章节，“情节很吸引人。”又合上书。封面是弡红的正面彩照。两人都注视着弡红的肖像，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美人啊！”

“看起来大家闺秀的感觉。”

“是啊，看上去很雅，写的东西俗得不能再俗。”说到自己领域内的文学作品，孙不禁侃侃而谈。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触碰到焆戴间的痼疾，因为接下来戴向焆解释道：“我们在说一位美女作家。”焆的脸色大变，过了半天才一字一顿：“她的小说写得很好！”焆也很喜欢看小说。

孙和戴都噤声了。

孙过后就体味过来了，一定是焆和戴在娱乐室里玩耍的时候，札和焆对打乒乓球，成为室里众人瞩目的焦点。焆来建管站工作的时候，大通间里很多人都还未来，所以札和焆的感情比较深。戴虽然被冷落但其实也想通了，不过她找孙聊天及其后面对焆的解释，对于饱尝过戴未抢到风头而肆意羞辱自己的焆来说，却成了故技重演。

焆当然知道自己貌美腔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