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回朝赴宴(加一小节)(1 / 1)
万纽于谨边笑边道:“看吧看吧,这才刚刚说上,丫头这虎口拔毛的事儿便又做上了。”
普六茹忠也接道:“丫头,你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怎么能在你一肚子坏水儿的万纽于伯父面前挑拨离间。丫头,你打错算盘喽。”
七娘看向普六茹叔父,笑道:“刚刚我听到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一肚子……”
万纽于谨看向普六茹忠,眼光貌似有些不善,眸光闪闪,普六茹忠知道每当万纽于谨有所算计的时候,便会这样。普六茹忠忙讨好道:“你可千万别停这丫头胡诌,某明明什么也没说。”随后看向一边的白衣少年:“阿坚,你来评评理,看某是说了没说。”
白衣少年看向他,先躬身一礼,道“儿不敢妄语。”
普六茹忠无奈,愁苦道:“某真是可怜,儿子在佛堂中读经书读迂了,亲爹都不帮一把。”因其语调和他身形太不相称,倒惹得众人再次一笑。普六茹忠似乎经过一番颇为激烈的挣扎,有些肉痛的对万纽于谨道道“某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诗书典籍,但是某府中倒是有一卷看着有些许磨损、像是有些年头儿的书简,兄若是要,忠双手敬上。”
万纽于谨这才捋了捋发白胡须,明明很高兴,却十分淡定道:“恩,你的敬礼某收下了。”随后看看那一身白衣,通身都是不染红尘气息的少年,看了眼普六茹忠询问道:“你的儿子?为何以前未曾见过?”
普六茹忠道“ 这孩子出生之时并不足月,且皱皱巴巴黑红一团看着像是难以养活的样子,是以在刚刚在般若寺中出生便将他送到了佛堂寄养,以期佛祖庇佑。直到今日才出得佛堂。十几年如一日念经诵佛,兄未曾见过亦属正常。”
万纽于谨颔首不语。
七娘虽然听过普六茹叔父的这般解释,却着实是不能将面前这个看起来仙气十足的人,与皱皱巴巴黑红一团不足月出生的小奶娃联系起来。七娘以前还以为普六茹叔父家的大儿子早夭,不在人世了,因为她多次过府,都未曾见过一面。他家人也未曾提起,她知趣不提,不想竟是生的这般摸样,如此出彩的一个人物。
因未曾见过,且是第一次见面,七娘按照礼节向杨坚、不应该称呼为普六茹坚行礼。“普六茹大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离得近了隐约便闻到些许白檀香,以及不细看便几乎看不到的他腰间别着的一块万符玉石……
普六茹坚亦还礼:“一定。”
七娘笑了,雪花飞下,打在她发上、颊上,随即融化,留下一道水痕。可能七娘在阁楼上比较暖和,下来之后又有些发冷,遂打了一个喷嚏。普六茹坚从袖中拿出一块儿雪白的娟帕,上面似乎隐约有金线绣成的字,预给她,却见宇文邕已经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了七娘,普六茹坚便将帕子缓缓放了回去。
宇文护对宇文邕哈哈一笑问道:“一别数月,堂弟别来无恙否?”
宇文邕向前几步,“堂兄数月不见,历此一战倒是越发显得神明威武了。”声音朗朗之中自有舒缓,亲近之意尽显。
宇文护爽朗一笑道:“哪里哪里,江陵一战,还是多亏了你万纽于伯父筹谋策划,某和你普六茹叔父才能够势如破竹、一举破梁。”
万纽于谨听罢,笑道:“你莫听你堂兄谦虚,某在后面出谋划策,没有人拼死厮杀一切也不过纸上谈兵。”
……
说着笑意连连,一派其乐融融,最后大家都要进宫给陛下请安、向丞相宇文泰见礼,不便耽搁,便都走了。普六茹忠走的时候,还敲了七娘一坛上好的酒,算是做为他被敲诈一卷书的赔偿。
包括身边的宇文邕也走了,说是要去进宫赴宴。宇文邕便吩咐自己身边的厄尔古图好生照顾七娘,七娘也对他耳语叮嘱:如果席宴上需要喝酒一定要努力兑水……
而一同留下的,还有普六茹坚,小字那罗延。
七娘仔细打量这个人,这个让自己莫名其妙用筷子砸他的人。可是还没有等她审视完,周围的百姓们,便一哄而上,各种各样的问题更是接踵而来。百姓们问的问题虽然一个比一个滑稽,可是人们的表情却像是朝圣者才有的肃穆庄重。有问农桑的、有问篆刻的、有问黄道吉凶的、有问八字相合的、有问怎么赚钱的、甚至有妇人问生娃儿的……
那问题真是十分五花八门,七娘听着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先是滞了滞。随后眼神越来越明亮,兴致勃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在尼尔古图身边道:“我估摸着如今这幅景象,乃是因为老百姓将他当做了弥勒佛,有事儿了就上前问一问拜一拜,你别说香火还挺盛的。”
尼尔古图却应都没应,只是呆呆的站着,像根泥柱子一样。
七娘略感无趣。“哎,我还以为阿鲁已经寡言到极致了,诚然是我冤枉了阿鲁,真正寡言的在这儿杵着呢。”雪还在下,不知为何有了些许黯然,看着马儿走过不久便隐约盖了些许的蹄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按我说的做。”尼尔古图随着七娘看了看七娘所看的方向,随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普六茹坚终于从众位百姓的包围中解脱出来,七娘听见踏雪之声转身来望,先见到了那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的普六茹坚。却在看到众多离开百姓时眼含趣味。普六茹坚看看众百姓,心中了然“因某平日里多随师傅智仙出门周济布施,时日久了,便也和百姓们相熟。”随后,手中拿出一双已经将油渍擦拭干净的筷子,递向七娘。
七娘却没有接,只答话道“阿邕已经说了请你,这双筷子便是你到阿邕府中赴约的信物,我不能再收。”
普六茹坚眸光闪了闪,筷子却并未收回:“莫不是如此一来,某便进不得娘子府中,食不得府中佳肴了,倒是某无甚口福了。”
七娘笑的明媚,“那倒不至于,若君何时想到府中一叙,只需知会一声,七娘定会扫榻相迎。”想到之前一群百姓围着他转的情形,一眨眼睛笑嘻嘻的打趣道:“我想你如果到了独孤府,兄弟姊妹们定会有好多问题想你请教,到时候可别吝于赐教才好。”
普六茹坚这才将筷子收回:“府上若兄弟姊妹们有事问询,某不敢辞。”
这时有一队人马从城门处走来,动静不小,引得七娘和普六茹坚都向来处看去。便见到成百个俘虏,皆是年轻女性,高发筦髻,花红柳绿别有风采。想来这些上好的俘虏,便要进献给贵族了。于乱世之中,见多了这般成王败寇,弱者为虏的景象。基本上七娘已经能够做到,见怪不怪,淡然视之。乱世中,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就千万不要强出头,因为那代价绝不是你想承担的。就像今年在十一月刚刚请降的梁帝,就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然、在这个俘虏营群里,却让七娘看到一个并不十分出挑,却十分惹眼的人,因为,这个人手里同别人不一样,抱了箜篌,身穿白衣,只是她的白衣不同于居士白衣,乃是戴孝之时应穿的麻衣。所以分外扎眼,因为魏军对于向高官进献的俘虏、向来优待,所以这女子如果不是赤诚至孝,便是一个有些不知变通的。只是听说押送这批俘虏的将领,乃是个对上极其懂得圆滑逢迎、对下极其残忍冷血的,怎会出现这么大的一个纰漏。
所谓的俘虏,定然或多或少的都有家人逝世,别人为何不戴孝,显见的是知道要被进献,所以不要触了上位者霉头。毕竟,这个时候,性命已经早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这队人马终于从七娘面前缓缓走过,渐渐远去,她听到身边的普六茹坚念了声佛,她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飘然而下的雪花“此处天寒,我们还是暂避一避。”
尔绵插话道:“女郎,时辰已经不早了,该回府去了。”
七娘想了想,最后看了眼已经将宇文邕他们走后的印子完全遮掩,复又被众俘虏踩踏凌乱的雪地。转向普六茹坚,略有些遗憾早归“此时已然不早,郎君若无他事,我便先告辞了。府中若寻不见我,怕要着紧,不便之处还请郎君多多担待。”说着对他一礼,见他回礼后,便带着尼尔古图和尔绵一起离开。
只留下普六茹坚站在原地,任雪花飞舞飘落发梢,远远看去,似乎真的已经与雪浑然一体。
【独孤府】
七娘回到府中西苑闺阁,便紧锣密鼓的脱下鞋子,袜子,刚刚那一路已经把鞋袜都打湿了。阿单见了忙用布掸子将七娘身上的雪花打落,落下一地白霜。达奚也将暖炉里的炭添的更加旺了些,随即着了热乎乎的酪浆递到七娘手中。阿鲁默默的站在一边,想做这个,又想做那个,却都没有做成,被众位姊姊们抢了先机,略局促了下,便静静的站在门边垂首恭候指示。
七娘刚刚盘膝坐下,便看到屋中小几上多了墨色圆瓮粗瓷酒罐,上面插了几支将放未放的红梅,熏得满室馨香。这些本不算什么巧宗,灵巧的是有几片梅花花瓣零零碎碎拼贴在墨色酒罐上,于简单之中倒是多了几分别致。七娘笑道:“这样精怪的想法,怕又是阿单搞的怪。”
阿单乐呵呵的来到七娘身边,道“女郎好眼力,正是奴插的,奴见这罐子看着虽然黑乎乎一团儿,没什么喜气。但是用在一起却越发衬得这腊梅艳丽,便未经女郎准许就将此物摆放在这儿了,女郎莫怪哦。”一通言语用的调皮,惹得七娘又笑了开来。
正在这时,门外有响动传来,随即听到一声力喝:“小贱蹄子,你给我滚开。”未听到回答,便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像是打在人身上。又一声响动,门随即被拉开。独孤四娘便这样冲进来,连鞋也未脱,在木板上留下一个个脚印。从独孤四娘未遮挡严实的门外,七娘看到了阿单一角衣衫,而且她不是站着的,看姿势是躺着的。
七娘见此状况,‘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独孤四娘:“四姊姊好大的威风,虽然你身为女郎,身份比我的丫鬟高了那么一筹。可是,我的丫鬟又没有做错什么,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打的,四姊姊若是给不出个说法,今天便别想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