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魔鬼契约（1）（1 / 1）
根据闭路电视拍到的画面，李依依出现的时间为案发前晚10点。也就是说，那辆灰色比亚迪的车主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接触到李依依的人。志邦也已经查到了车主的真实身份，接下来要做的就非常简单——重新调看机场公路的监控录像，以确认这辆比亚迪是否也出现在那个路段。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前后的时间关系就能被理清。
下午三点左右，志邦回到了警局，和他一道回来的是张谋。
昨天一天留守在女儿身边照看导致无法正常工作。一向坚若磐石的他，即使妻子离世也仍然要在众多共事的队员面前佯装镇定。
楚樊走上前问道：“张队，瑶瑶好一点没有。”
张谋默默点头回答：“情绪还没有平复，但是和昨天比起来脸色好多了。我让我妈留在那照顾她了。”
接着张谋走到各位同事面前说道：“这几天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会辛苦到大家。你们放心，我张谋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脆弱！希望你们可以把心里的同情转化成力量投入到破案中！”
孟言、于浩、许闫还有其他同事们各个相互对视，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
即便张谋连日来强压心中的悲愤，但无论如何掩饰还是遮挡不住他眼中显露的沧桑。康唯的突然离世就像是命运执起一把利斧，猛的朝他那棵苍劲的大树根基砍去。虽然还没有临腰斩断，但那棵树已经不能像过往一般屹立不动。风往哪边吹，它便随时往哪边倒......
“有关那个监控录像的线索，志邦已经告知我了。”张谋侧身面向志邦吩咐：“你跟他们说说吧。”
志邦应声，对同事们说道：“今天我去过了交警大队，查询了昨天在监控录像里出现的灰色比亚迪车辆的车牌号码。据显示，这个车牌号从没有注销，也从没有挂失。注册时间长达6年，车主叫万芬，是一名女性。”
“可是我们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明明是一名男性啊。”孟言提出疑问。
“不！监控录像里的那个人并不是男性！”楚樊取出一点左右黄洁做出的模拟画像走到志邦身边。他将那块画板摆好面向所有同事。
“这是黄洁通过便利店营业员口述做出的模拟画像，通过黄洁在美术专业尤其是人脸部特征方面的认知。她肯定的告诉我，这个人的五官并不是正常男性的五官。换而言之，她其实是个看上去极像男人的女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目光纷纷投向那张画像。
桃花眼，向外翘的薄嘴唇，中间略微塌陷下段挺拔的鼻梁。鼻头的肉很少，鼻孔向外翻，鼻翼不宽。耳朵很小，没有耳垂。最奇怪的是，一般男性的毛孔出现一些细毛，表明雄性激素较多，荷尔蒙旺盛。但这个人的眉毛却细长！
张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各位同事不必那么着急，至少案件到目前为止有了新的突破口。我们已经查到了那辆比亚迪车主的身份。”
他看者许闫，吩咐说：“许闫，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或是从何处着手。2天之内打探出关于万芬的家庭背景和个人资料！这个人是我们目前唯一可以下手的地方！”
许闫即刻答应，其实对于他来说。搜集信息是小菜一碟，张谋给他的2天期限其实绰绰有余。也许张谋早已知道几日来刑侦队同事们日以继夜拼命加班所以不想给他们施加压力。
“其他人这几天内随时待命！只要搜集到万芬的信息我们就要开始着手展开调查！现在就回到各自岗位吧！散会。”
张谋说罢后又低声轻叹一句：“希望不要再有人送命了......”
这句话不巧被楚樊听见，他望了一眼张谋离开会议室的背影。张谋的背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挺拔，楚樊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压着他，逼迫得他喘不过气。
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张谋便赶回家了。早上帮瑶瑶办理了出院手续顺便将瑶瑶送回家中安顿好，接了志邦的电话就立刻启程前往警局。以至于他心中的那块沉石还未落地。
瑶瑶现在怎么样了？她的情绪有没有平复？
此刻的他心中挂满了这些疑问。他已经失去了康唯，瑶瑶便成了他的命......
想起康唯，张谋心底还是一阵悲恸。他无法忘记那个女人，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女人。她作为妻子，给予自己的实在太多。如果不是康唯，他不会有一个至少在他看来还算幸福美满的家庭。如果不是康唯当初的一再鼓励，恐怕时至今日自己都不可能站上刑侦队大队长这个位置.......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康唯忍着强烈的痛楚为他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康唯在他无暇顾他的时候为这个家付出的无言感动？
他和康唯结婚直到现在，他从来没对自己的老婆说一声谢谢。
不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男人说不出口，也不是因为他不想说。只是他并没有想到是康唯的时间不够了。如若岁月催人老，那康唯真的已经老了......
张谋进入家门，便看见康唯的父母呆坐在沙发上。
两位老人的眼神里似乎没有任何光彩，看上去像是一盘散沙。不，这样形容或许不太确切，二老目光中的并不是沙，而是灰.......
“爸妈......”张谋看见他们那副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张谋的父亲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给亲家公沏了一壶茶摆在茶几上。老迈的母亲端着一盘子水果走到沙发边将果盘递到亲家母面前。
“亲家母，吃点水果吧。”
也许是康唯的母亲因亡女而承受了太多苦楚，看到张谋心生怒火。抓起一旁那杯倒满茶的杯子朝进门的张谋砸去。
张谋低下了头，他并没有躲开。任那杯滚烫的茶泼在自己的裤子上。他轻轻咬牙，忍受住腿上高温带来的痛苦。
他心里明白，和自己失去妻子的痛相比，和瑶瑶失去母亲的痛相比，和康唯父母失去女儿的痛相比。这一丁点的烫伤又算得了什么？
张谋的母亲急了，本来连坐都不敢坐下的她眼见自己孩子遭受这样的待遇，准备和亲家母讲理。
“亲家母！你怎么能这样呢？”
“别叫我亲家母！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亲家！我俩老不死的无福消受！”
“你......”张母欲还口之际不想被儿子给打断。
“妈，您别说了。这是我活该......”
“怎么能不说？！孩子！这些不是你的错啊！你也不想这样的！”
张父再次打断了张母的话：“行了！听儿子的！亲家要责怪要骂！冲我们来吧。”
康唯的父亲听了张父此番话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出声。他老泪纵横的捶胸顿足说道：“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俩老啊！骂能怎么样？打能怎么样？你们能把我女儿还给我吗？”
康父说罢，康母的情绪越发激动。她朝张谋走去，狠狠的一巴掌甩在张谋脸上。
那是张谋第一次被除自己父母外的人扇耳光。
可是他却心甘情愿......
“你做什么警察？你凭什么做警察！啊？！你凭什么啊？你连你自己老婆你都保护不好！你凭什么去救别人的命啊？当初唯唯要嫁给你我就一万个不同意！怨我！一切都怨我！如果我当初把心一横，我唯唯今天就不会死得这么惨！她连个全尸都没有啊！！”
康母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攥紧拳头不断的锤向张谋的胸口。
张谋把头埋低，声音颤抖的说道：“妈，对不起......我一定会揪出那个凶手，不会让康唯死得不明不白。”
康母满脸老泪地哀嚎：“抓到那个凶手又怎么样？你肯把他千刀万剐吗？你能让我心里这股恶气消了吗？我女儿死了！她死了！”
此刻的康父抹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张父沉默着一语不发，张母也忍不住哭了。客厅里气氛凄凉，似乎他们心里都埋着相同的痛苦和怨怼。
张谋彻底放下了自己做为男人，作为丈夫和作为父亲的最后一丝颜面。他跪下了，朝康母跪下。
“爸......妈，事到如今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康唯的后事.....交给我来办吧。”
康母似乎被张谋此举撼动，她哑口无言。冷静片刻后，她似乎也意识到，张谋同样作为丈夫也得忍受爱人枉死的现实。她心中对张谋的恨似乎有些动摇甚至破碎。
“老头子，咱们走吧。”
康母离开张谋家时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话：“既然我的女儿不在了，以后你也不必跟着我女儿喊我们爸妈了。这地方，我们不会再来！但是你说过的话我一定会记住！我要看到那个凶手得到他应得的下场！”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而客厅中肃杀的气氛却并没有因为康父康母的离开而得以缓和。
这一幕幕被躲在房间透过门缝窥视的瑶瑶看得一清二楚，此刻的她已是泣不成声。可是她捂住嘴，尽量不要让自己发出动静。
“儿子，起来吧。”张父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张谋。
慈祥的老父语重心长的慰藉儿子：“这事不能怨你！知道吗？孩子！”
张谋表面点头实则是在敷衍父亲。他明白父亲的心意。可是这事真的不能怨自己吗？显然不是。康唯的母亲说得很对，自己作为执法人员，作为人民警察，他终日责先利后忙于公务从无半句怨言。可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他根本不配穿着警衣，根本不配佩戴警徽！
他心中想着。
“瑶瑶呢？她好点了吗？”张谋问父亲。
张父有些无奈的回答：“还是那个样子，吃不下饭，什么都不想干躲在房里也不和我们说话。”
“好，我知道了......”张谋说罢转身走向瑶瑶的房间，他正打算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一推即开。
“瑶瑶？”张谋试探的问了一声，房间内无人答应。他将头往里探，瑶瑶并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入门的墙边。
“瑶瑶.......”瑶瑶靠着白色的墙面坐着，用手捂住嘴巴，全身抽搐的强忍泪水。
瑶瑶转头面向张谋，她的眼眶盛着泪，眼白被彻底染红。支支吾吾的说：“爸，我想见妈妈最后一面......”
张谋再也忍不住了，他的世界全因女儿的这句话而溃塌！他走到女儿身边蹲下，紧紧的抱住女儿。今后的日子，只有女儿和自己相依为命了......
“爸爸....我想看看妈妈。”
“瑶瑶，听爸爸的话.......妈妈一定不希望你看到她最后的样子.......”
“爸，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妈妈出事之前我还一直生她的气，不肯原谅她。可是现在我连跟她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了！爸，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大人说的不孝？”
瑶瑶哽咽道。
“女儿，你已经懂事了。妈妈会听到你的心意，她会在天上保佑你。”
如果灵魂真的会因为难以割舍而停留在人世，此刻的康唯一定已经来到了张谋和瑶瑶的身边。她搂着他们，这两个自己用生命去呵护的亲人。或许张谋和瑶瑶并不能感受她的到来，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在爱面前，悔恨与错终究会得到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