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醒来（1 / 1）
“乐乐啊，你不是说你的老板是钻石王老五么。有没有可能？嗯？”
晓乐感到“自己”撇了撇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妈妈，我都说过很多次了。老板是钻石王老五没错，但是我这种小市民承受不来啊……”在她看来，小市民可以勉强配配土豪，却高攀不起富N代，“你不是说齐大非偶吗？”
“……也是啦。不过如果看对眼了，你就考虑考虑？”
“没可能。”
“乐乐，你也别这么铁嘴。当年你妈还看不上你爸爸我呢，现在不也是挺好？”
“那不一……”晓乐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向前一扑，完全没感觉到安全带正紧紧地勒住了她。她语无伦次地喊出声，“爸爸！爸……”
“小……”
在“晓乐”瞪圆眼睛大声喊的时候，晓乐全身都僵住了。
那是她不愿意回想起的噩梦。
撞击声、碎裂声、爆裂声……一连串清晰的声音仿佛融入了晓乐骨血，她的四肢百骸都充斥着这种声音，在她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里躁动着。每一次血管的收缩都是一次重放。
她最后的记忆只有变形的汽车、破碎的视野、混合着汽油和腥气的味道……还有，她身上突然覆上的温暖。
随后更多的破碎片段蜂拥而至，在她的脑海里肆虐，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仿佛身处万花筒内，光怪陆离的记忆不断刺激着她，让她不得不清醒却又无比的眩晕。
紧咬牙关，晓乐瞪着血红的双眼一点不落地将曾经记忆深处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数遍。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支撑着看完了她十几年都不愿再重温的回忆，但是她看完了。
……呵。
“爸爸，爸爸！你快来！花子的眉头松开了！”
花子爸爸用了不少办法都没能让晓乐醒来，他当机立断决定送女儿医院。他听到妻子的惊呼时已经快到一楼了。这时他听到动静便立刻折了回去。
“怎么样了？”
“爸爸，你快看！花子是不是没有那么难过了？”花子妈妈抓住丈夫的手臂，语气是不可置信和不甚明显的惊喜。
“好像是。”花子爸爸擦擦额头上急出的汗，上前按了按花子的手臂。这次他是真的松了口气：“是的。花子的肌肉已经松弛下来了。妈妈你看，她的呼吸没有那么急促了，对吧。而且青筋也消下去了。”
“那爸爸……我们还要送花子去医院吗？”
花子爸爸沉吟了一会：“大概还是要。不过我想还是先等等，如果花子不再难过，我们看能不能叫醒她。先观察一下，再看要怎么做吧。”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女儿差不多要醒了。
果然，他们并没有等多久。
就在花子爸爸动摇了，想要离开房间去打电话的时候，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爸……”
花子妈妈一转头就看见醒来的花子，刚露出惊喜的表情，却突然消了声。好在花子爸爸听到了动静。他回过头来，第一眼先看到的是自己的妻子。他疑惑着，顺着花子妈妈的目光看过去。他也先是惊喜，然后那里面的喜悦也是迅速褪去，只剩下惊和担忧。
晓乐木木的。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眼神慢慢聚焦。另外一些记忆又涌了上来，但是这次没有给她任何冲击。
花子爸爸小心地迈着脚步，无声地走到了妻子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就非常有默契地守着床上的女儿。他们希望她只是睡懵了——潜意识里，他们感觉到这种可能性很渺小。
眼睛一瞬不瞬地瞪了数分钟后，晓乐突然眨了一下眼睛。
花子爸妈看到的就是花子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随后跟慢动作一样，花子缓缓地坐了起来，头转了过来看向他们。
她的眼睛从混沌转为清澈。这样的转变让花子爸妈欣喜了一下。
晓乐看清楚了那两张担忧的面孔，她想笑一笑让他们不用担心。可视线一沉，她就发现脸上的肌肉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一呼一吸间，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而她醒来后一直干涩的眼睛也缩了缩。
“……我讨厌你们。”
紧张地等待着女儿说话的花子爸妈心一揪：不是因为那句话，而是那破碎又凝涩的声音。
还有突然从那双眼睛里一颗一颗滚出来的泪珠。
“花子……”妈妈心疼地想向前去抱一抱女儿。
“我讨厌你，妈妈。”
花子妈妈的步子一顿。她本就坐在床边的软椅上，这时候离晓乐更近了。她对上那双清澈的、不断在滚落眼泪的眼睛，发觉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近在咫尺，那双眼睛里的怨恨和悲哀丝毫没有掩饰，明明白白地摊在了阳光下。
“我讨厌你，妈妈。”晓乐的声带火烧一般的疼着，她却完全不在意。她扯着干硬又沙哑的嗓子继续说着：“我不需要你牺牲。我是对你怀着的孩子没有感觉。他是我的家人，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爸爸的骨血——和我没什么两样。如果以后我不喜欢他，那也是以后的事。可是为了我打掉他？”晓乐冷笑一声，“我-不-需-要。”
晓乐直直地盯着花子妈妈。看着她捂住嘴巴，眼里流露出愕然和后悔，她心中有种快意：“因为爱？自以为是的‘牺牲’让我恶心。”
“花子！”花子爸爸大声打断了晓乐尖刻的话语，抱住了开始啜泣的花子妈妈，“你妈妈也是担心你！”
“我也讨厌你，爸爸。”晓乐扯了扯嘴角。殊不知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和不断涌出泪水的双眼搭在一起极其怪异。
花子爸爸呼吸一滞。
“呵呵，其实早点严厉起来不是很好吗？直接告诉我你们怎么想的不就好了，费那么大劲和师傅周旋干什么？”晓乐当做没看见花子爸爸的错愕和受伤，“小心翼翼才真的没有伤害？你确定？把妈妈的状态瞒着我，你觉得是为我好？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说完，晓乐也不管父母二人是什么反应，直接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你们出去吧。”
“花……”花子妈妈刚张开嘴，就看见晓乐往下一倒，侧过身，只留给他们一个后背。
花子爸爸无声地叹口气，拉了拉花子妈妈，朝她摇摇头。花子妈妈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花子爸爸还是摇摇头。半扶着花子妈妈出去，在阖上门之前，花子妈妈还是没忍住：“……花子啊，你睡太久了，下去吃些东西喝点水吧。”
晓乐沉默着。他们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她的回应，只得关上门。
门一关上，花子妈妈一个激灵，她流着泪忐忑地向爸爸确认：“爸爸，花子刚刚应了吧？”
花子爸爸点点头，眼角也有些湿润。
他搂住花子妈妈：“我们先离开吧，花子既然答应了，就会去做的。”
“是的。花子从来都是这样。”
“爸爸……”
“妈妈……”
夫妻俩沉默了一会。他们还是决定暂时先把某些事情放一放。
“妈妈，我们下楼去把粥热一热吧。花子大概过一会就会下楼的。”
“好的。我去准备一些……”
门外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晓乐才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
抬起僵硬的手臂，她遮住了眼睛。手心里染上的冰凉液体让她有一瞬间好笑：啊，都那么多年了，她还以为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