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海滨（一）（1 / 1）

很舒服。很开阔。

一路开着车窗，钻进晓乐鼻子里的风里不知不觉中混入了咸涩的味道。那种大海的味道随着车子前进一直加深。不久后，晓乐的视野里出现一片蓝色的水光，让她忍不住勾起了一个纯然舒心的微笑。

从照后镜瞥见女儿的笑容，花子爸爸暗自点了点头。

因为有私家车，花子一家人到得还是比较早的。一家人不紧不慢地将“装备”一件件拿出来，占据了一个颇为不错的位置。有条不紊地铺上大方巾，插上大大的阳伞，又把装满食物的便当盒以及凉着饮料的塑料隔热冰盒（icebox）摆在了伞下。

虽然花子会游泳，不过花子爸爸还是准备好了救生圈。等把舒适的休憩之地安排好，他就坐下来吹起了救生圈①。

帮了些力所能及的忙，晓乐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海边。那单纯快乐的模样还真不像是个奔三的成年人——不过人现在是小孩子，又不是在工作中，也不需要保持那张冷静自持的脸了。

“花子，先做暖身运动再下水！”花子的父母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水性很好，不过花子爸爸还是嘱咐了声。

“好的！”减缓了脚步，晓乐踩在湿润的沙子上，老老实实地开始数起了“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轻轻松松地做出在别人眼中有些难度的拉伸动作，晓乐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身体——即使她仍下定决心要减去那层厚厚的天然“保暖层”。花子的身体素质也许比她以前那个身体的还要好。花子的筋骨软、协调能力好、柔韧性佳、爆发力也很强，这些和晓乐以前的身体很相似。而且似乎是因为正值幼年（咳，八九岁的小女孩虽然算不得幼年，但比起晓乐那奔三的年纪和十足的“老头子”心态……），这个身体韧带的弹性更好。还没有经过初-潮的花子元气甚足，并不会像晓乐看着健康彪悍但偶尔会有胸闷心悸的不适感。体检单上的贫血更是那具身体“外强中干”的铁打证据。

以前她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身体的各种“小”问题，于是开始了漫漫的“养生”之路。可正年轻，又是奋斗的时候，她所谓的养生被坚持下来的也就剩下粗粮、少淀粉、少油、每日运动，以及对“药补不如食补”坚持。其实总的来说，她的身体比大部分人要好得多，至少常年累月不见大病。比如出现了感冒症状，吃上一两片感冒药好好睡上一觉，过两天就又精神抖擞了。

她没什么不满足的，更没有任何需要抱怨的。

她不知道别人醒来发现自己得到了一个更年轻更有可塑性的身体会作何反应。她只觉得满足又幸运——即使她不曾病入膏肓，即使这张脸不见得有多好看，即使，她失去了正如日中天的事业。

花子不是美人。不用照镜子，从记忆里她就知道了。一般来说记忆应该都是从本人的主观角度出发，除非照镜子否则在记忆里是看不见自己的。偏偏花子的记忆里花子那张脸出现的次数非常多，这也让晓乐在认清小姑娘是个极其自恋的娃的同时将花子脸上的每个角落都看得一清二楚。胖胖的大脸加方方的镜片就是她对这张脸的第一印象。仔细看看，美环的眉眼其实生得还不错，眉形很好，颜色也黑，眼睛更是大大圆圆的，睫毛又长又翘②……只不过好看不好看晓乐不好说：反正记忆里的那张脸是硬生生地让矫揉造作的表情给坑了。她不知道花子是不是只有照镜子的时候才会一副“啊，我怎么那么美”的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表情或者“啊，花轮”的粉色梦幻憧憬的神情，但想想记忆里被花子无视的那些“观众”们的表情，晓乐真心觉得希望不大。跟花子那高傲又娇羞的表情一比，鼻子有些大、嘴唇有点厚等等小缺点估计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了。

这么一比较，晓乐觉得自己当年那张看上去有些冷硬的脸更加顺眼了。不怀念是不可能的。不过……摸了摸下颚的两边和鼓鼓囊囊的脸颊，晓乐觉得减了肥说不定她还能在这张脸上看到些原来的影子——至少国字脸这点是没变的。于是乎，晓乐减肥的动力又足了几分，这让她在面对美食攻势的时候多了几秒的迟疑，从而迂回地少吃了不少。

思绪拉回来，晓乐已经泡在了有些凉意的海水里了。随着一波一波的海浪，晓乐放空心思，顺着波纹起伏，没几下就游到了五十米开外。也是如此，晓乐再次感觉到了某种“融合”，手脚好像变得更加灵活。脚下蹬着水，晓乐露出一颗头，悠然地望着出现在视野里的橙色浮球，然后调转九十度，开始顺着海岸线扑腾。

“花子刚刚游得很好呢，爸爸都不知道花子这么厉害了。”花子爸爸满脸骄傲地揉了揉花子湿润的头顶。

晓乐习惯了，对这种疼爱的表达方式她也没有什么抵触。你说三十岁很成熟就不会喜欢被当做小孩子？那是十几二十岁亟-yu-证明自己的时候才会有的心情吧？反正她是巴不得时光倒流再次享受童年。这样的亲昵宠爱就是晓乐心中童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以晓乐依旧笑眯眯的，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煮黑轮③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才回道：“爸爸没看见的地方我可是很努力的哦！”

那副“我很努力快来表扬我”的骄傲小模样让花子爸爸和妈妈哑然失笑。然后两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更加疼爱的目光。

晓乐眯着眼睛，三个人一起在海滩上享受了把“野餐”。从家里带的和从“海边之家”④买的各种食物，让晓乐吃了个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