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八十二章 死灰复燃（1 / 1）
翌日，天央宫。
无论皇帝的身体怎样糟糕，番邦来朝，特别是关系到制衡突厥的室韦，总是要见的。
“室韦王子莫克铎参见大蜀皇帝。”
“王子免礼。”楚剑皓轻咳一声，说道，“王子远道而来，甚是辛苦。不知可汗身体可好？”
莫克铎语带讥讽说道：“父汗身体康健，我室韦族骑马打猎，不似中原人养尊处优，身体倒是比中原人要好。”
看到莫克铎对皇帝出言不敬，群臣议论纷纷，就听楚墨轾说道：“父皇自得上天庇佑，天命所归，可叹大蜀万里江山，夙兴夜寐。比不得室韦可汗，享清闲之福啊。”说完看了一眼楚墨辕，楚墨辕也点头示意。
莫克铎看向楚墨轾说道：“这位是晋王殿下？本王早已听说大蜀有太子和晋王殿下，一文一武，是大蜀的肱骨，更是大蜀的顶梁。昨日已见过太子殿下是谦谦君子，没想到晋王殿下也是气宇轩昂。不知将来谁会是大蜀之君呢？”
此话一出，正中两兄弟之心。
楚墨辕笑笑，说道：“大蜀的皇帝是父皇，父皇万岁，寿与天齐。我兄弟不过是辅佐罢了。”
莫克铎拍掌称赞道：“太子果然聪慧。不过，听说中原多贤士能者，今日本王带了一个问题来向诸位请教。”说完对身边随从说：“拿上来吧。”
只见随从碰上来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莫克铎说道：“这是我室韦近日所得一一份珍宝，名‘九曲珠’。珠内九曲连环，因此得名。本王意欲将其用穿入丝线之中，不知中原智者可得其法？”
顿时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不得其法。
墨辕身旁的随从有人低头对墨辕低语几句。
墨辕起身道：“不知本宫可否试试？”
说着，命人取来蜜糖，涂在九曲珠的一侧，又将丝线绑在一只蚂蚁上，让它爬进九曲珠。
蚂蚁爬了一会儿，最终慢慢爬出九曲珠，丝线也传入了其中。
“好！”所有人拍手叫好。
“献丑。”楚墨辕道。
“王子殿下，属下刚才看见，是太子殿下身边的随从告诉他的。中原人真是狡猾。”莫克铎的随从提醒道。
“哦？”莫克铎看着楚墨辕身边的随从道，“可是属实？”
“属下看得真切。”
莫克铎走到原来楚墨辕的座位上，看着他身后的随从，说道：“胆子不小！”
楚墨辕下意识的护在那人前面说道：“王子莫要无礼！”
身后的随从轻拍一下，示意墨辕不要紧张，说道：“小人只是不想让王子殿下难堪罢了。”说着，从楚墨辕身后走出。
楚墨轾这才看清楚，这个随从，正是扮了男装的洛柠！
“本王难堪？”
“是，王子所说的难题，不过是我大蜀孩童都知道的典故。”
“你说什么？”莫克铎怒道。
“孔夫子困于陈国，陈国和蔡国国君让夫子串珠。幸得采桑女解困。以蜜汁涂于一端，使蚂蚁穿之。夫子得救。王子说精通中原文化，却连孩童所知的典故都不知。我大蜀不愿王子难堪，故太子殿下亲自答疑。”柠儿说的不卑不亢。
“好！你是谁？”
“无名小卒，贱名恐污了尊耳。”柠儿答道。
“中原多伶牙俐齿之人，果然如此。”莫克铎恨恨地说。
“贱仆犯上，望王子海涵。”墨辕解释道，不动声色的将洛柠护在身后。
“这题就算解出来了，本王这里还有个武试。来人，请神兽。”
话音刚落，室韦的随从就推着一个大笼子进来，掀开外面的帷帐，露出一只凶恶的怪兽。
只是怪兽狮面熊背，身形庞大，一声嘶吼，地动山摇。
“这是我室韦偶然所得的一直神兽，勇猛无敌，嗜血喜杀。不知中原武士可有人能够降服？”
殿上的大多是文官，看到怪兽，无不胆战心寒，哪个还敢多言。
连洛柠听到这恐怖的吼声也下意识的退后几步，紧紧抓着墨辕的手臂。
“王子远道而来，不如先多喝几杯。我中原武士多游历江湖，不如明日在校场一决高下如何？”楚墨轾说道。
“晋王殿下掌天下兵马，本王自然信服。”说着，莫克铎饮尽一杯。
乾安宫。
“墨轾，你心中可有人选？”皇帝问道。
“是，父皇。不知父皇可还记得当年在锦城，有人以一己之力战胜黑甲九骑，名震天下。”
墨辕心中一紧，登时明白了墨轾的用意。
“本宫可还记得。”墨辕接道，“正是当年二弟的救命恩人，后来为我大蜀立下汗马功劳的翊国公洛枫。”希望能保住洛枫。
“不错，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翊国公，只是个阶下之囚。这样也可以挽回我皇室的颜面，让天下人看看，有损皇室尊严，是个什么下场。”楚墨轾字字掷地有声，好像甚是不平。
墨辕忙拱手进言：“父皇，若是如此。怕是天下人都要说我大蜀得天下后，杀戮有功之臣，兔死狗烹，人心不安啊。”
“好了。”皇帝摆摆手，说道，“军队的事，墨轾，还是由你去办吧。”
“父皇！”墨辕还想争辩。
“墨辕，”楚剑皓打断楚墨辕的话，“室韦来朝，这比武不过是博人一笑罢了。你该有更重要的事。”
“是。”墨辕跪下，缓缓说道，“儿臣遵旨。”
天牢。
狱卒打开牢门放洛柠进去。
“太子妃娘娘请。”
“有劳了。”
洛枫还是原来的样子，魂不守舍。
“二哥……”洛柠轻唤了一声，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下。
洛枫回过神来看她，竟带着一丝解脱微笑，说道：“我都知道了。”
“二哥……”
“这样也好。她掉下悬崖时，大概就已经不在了。现在我也好名正言顺的去找她了。她也不会不理我了。”洛枫说着，“对不起，拓儿，让你一个人这么久。”
“二哥，你能赢得。你武功那么好，内力那么好。一定能赢过一个畜生的。”洛柠激动的说，“求你，你别放弃好嘛？拓儿她也不想你这么轻易放弃的。”
“柠儿。”洛枫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现在你有人疼爱，我放心了。拓儿，她还是一个人啊。不过我犯了这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理我。不过我会等，她那么善良，心那么软，一定会原谅我的。”
看着外面逐渐泛白的天空，洛柠将一把剑交给洛枫，正是惊凤：“带上吧。就算为了拓儿，保重自己的性命。”
洛枫用手细细的抚摸着惊凤，像是看到拓儿一般，说道：“谢谢。天亮了。你走吧。”
洛柠起身走出天牢，却看见门口站着的楚冰竹。
“晶涵。”洛柠叫了一声。
楚冰竹抬头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忙转身离开。
无法面对他，因为自己小小的私心，竟害得他要送掉性命。
洛枫仍是一身银甲，却早已没有了当日力战黑甲骑的意气风发，代替的反是一身的疲惫与颓废。手中紧握着的惊凤，不是为了取胜，只是因为那上面也许还有拓儿的温度。
“这就是中原的武士？中原人还真是弱不禁风。”莫克铎看着面色憔悴的洛枫嘲弄道。
楚墨轾一旁赔笑，墨辕却是有些胆战心惊。
“嗷！”一声嚎叫，怪兽破笼而出，向洛枫冲来。
洛枫也不躲，却也不将剑出鞘，只是用剑鞘去挡住怪兽。那怪兽力气甚大，一下子冲到洛枫面前，一挥手，将洛枫手里的剑打掉。
出乎众人所料，洛枫竟然去捡剑！
那怪兽那容许洛枫其他，一爪子将洛枫掀翻在地。
洛枫倒地，仍然伸手去抓剑。抓到之后，也不拔剑，只是喃喃道：“拓儿，等我。”
便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那怪兽又挥起一掌，马上就要要了洛枫的性命。
突然，洛枫胸口闪过一道蓝光。
“冰戒指！”看台上的洛柠惊呼道。
正是拓儿留给洛枫的冰戒指！
那蓝光仿佛形成一道冰墙，将怪兽与洛枫隔开。
“二哥！你若死了，拓儿怕是永生不会原谅你。”洛柠大喊。
所有人都惊住，包括一旁的宇国公，杨寒昭。
“活着，是对你的忏悔吗？”洛枫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看来我还有很多要赎罪了。”
说完，拔出惊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怪兽。一剑正中心脏！怪兽立时倒下，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献丑！”洛枫收了剑，却感到喉咙一阵腥甜，勉强撑住身体，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击必杀！
安静了片刻后，看台上顿时沸腾。
“中原的强者，中原的雄鹰。”莫克铎称赞道。
墨辕长舒了一口气，笑笑说道：“王子殿下，得罪了。”
“不不，”莫克铎摆手道，“我们室韦对强者只有尊重。不过，本王这次前来的最重要的目的，还请太子殿下代为传达给皇帝陛下。”
这时才言，看来必是大事。墨辕想道，可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殿下但说无妨。”
“莫克铎羡慕中原文化，毕生心愿便是娶一位中原淑女为妻。还望皇帝陛下成全。”
和亲！
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墨辕也是一惊，室韦这种小国，竟敢要求和亲。但若是回绝，必然引起不满，投向突厥便是不利。
墨辕说：“和亲关系两国邦交，本宫也要回禀父皇。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王子先回驿站休息吧。”
墨轾这时起身，说道：“本王亲送王子回去。”说着向墨辕点头示意。墨辕如释重负。
夜晚。
洛枫解开衣服查看自己的伤势。那怪兽力气甚大，一掌下去，身上全是大小的伤口，甚是恐怖。
洛枫摇摇头，看着怀里的冰戒指，说道：“你又救了我一命。”
一阵敲门声传来，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二哥，我来送药了。”是洛柠。
洛枫整理好衣服，起身来开门。
“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太子殿下没有陪你吗？”洛枫打趣道。
看到洛枫神态如常，洛柠也如释重负：“心情好了？”
“她最后还是救了我一命，我想她还是希望我好好的活着。”洛枫若有所思，“我应该替她好好活着。”
“对了，”洛枫接着说，“太子烦心可是为了和亲的事？若是需要我，我可是很愿意再次征战沙场的。”
洛柠摇摇头，说道：“一半是。还有一半是……今天晶涵公主自请和亲，而且态度坚决。”
“楚冰竹？怎会是她？”洛枫吃惊。
自古和亲多是选宗室女，或后宫宫女，封公主号。再不济也会是生母身份卑微的庶出公主和亲。
楚冰竹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又是嫡公主。将来必然要嫁给身份显贵之人，安享一生才是。
自请和亲，皇帝自然不舍，而嫡公主和亲，未免太向室韦示弱，将来怕是会遭受欺凌。
“晶涵公主说自己有辱皇家颜面，和亲是最好的出路。”柠儿说道。
洛枫叹了口气，终究是因为自己。
抬头看了眼惊凤。这件事，怕是又要对不起你了。
洛枫送洛柠出去，正看见一个身影一下闪过门口，藏了起来。
洛柠看了眼洛枫，点点头，上了轿。
洛枫走到大门后面，只见楚冰竹怯生生的探出头：“枫哥哥……我……”
“冰竹，你真的要去和亲吗？”
“嗯。”楚冰竹轻轻的点头，“我去和亲，是最好的出路。枫哥哥，对不起，让你平白受了牢狱之灾。”
“不，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我是个男人，到头来，却让你承担。对不起。”洛枫探进一步，叹了口气，像是终是决定放弃什么一般，说道，“能给我个机会补救吗？”
“什么？”冰竹诧异。
“拓儿她……今生我是终究愧疚了。我不想再伤害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枫哥哥……”太过惊喜和诧异，冰竹简直不敢相信。
“听我说完，”洛枫说道，“我……我的心已经死了，随着拓儿，已经坠下万丈深渊。我该给你个名分，但却不能给你我的心。我可能只能做你的丈夫，不能成为你的爱人。”
巨大的喜悦已经冲昏了楚冰竹的头脑，哪里还能听得进其他。兴奋的抱住洛枫，激动的说：“足够了，足够了。这已是上天对我足够的恩赐了。枫哥哥，让我来爱你吧。给我个机会，让我爱你吧。”
洛枫看着眼前激动的冰竹，双手悬在半空，终是没有抱住她。
史载：天授三年，室韦王子莫克铎来朝，称臣纳贡，约为婚姻。帝选宗室女，赐公主号，远嫁室韦，结秦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