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他是我的未婚夫(1 / 1)
一个晴朗的上午,股里的孙干事告诉我说,团长调走了!这个消息像一把无形的利爪伸进我的身体掏走了某些不知名的存在,我的心里一下空了许多。
太阳突然躲进云层,天色也黯淡了许多。
俗话说人走茶也凉,更何况我也算不上他的茶。有种莫名奇妙的伤感涌上心头。
新来的团长姓徐名海,是从西南地区调过来的。部队里有些东西并不能继承,我在上任团长心中留下的美好印象并不能像火炬一样传递到下任的手里,而是随着新旧的交替又重归于零,跟半导体存储器的电位擦除般了无痕迹。
没过几天,不知何故雅被换到组织股。她让我去帮她搬东西。
雅的物品可以组成一个大型万花筒,简直就是个小型杂货店,各种书、画、布娃娃、鞋子、包、化妆品、镜子等弄得屋子像个被入室抢劫后的犯罪现场。
突然一个相框映入我的眼帘,照片中一对青年男女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幸福溢满了两个人的脸庞。这应该是在大学时照的,画中的女孩分明就是雅!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了一片云,把阳光笼罩得十分严实。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它分明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这是谁呀?”我拿着相框的手有些抖。
雅应声望了过来,随口说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她似乎一点也没发现我的异常。
未—婚—夫!这三个字仿佛三把利刃狠狠地捅向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我们大二的时候就订婚了,他爸和我爸是战友……”雅接着说道,神情中有股很自然的幸福。
“对不起,我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没等雅说完,我便起身在她不解的目光下离开了那间屋子。
屋外刮起了风。
次日上午刚迈进办公室,宣传股的李干事就问我:“江干事,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满脸憔悴,像是哭了似的。”
“谁都别烦我!”我叫道,扭头就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所有人都抬头惊呆地朝我望来,脸上满是疑惑。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啦?我生什么气呢?我有什么理由生气呢?我突然对自己的作为感到可笑和莫名其妙,雅又不是我的女朋友,人家有自己的幸福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窗外一缕阳光照进来,树桠枝头有几只鸟儿在窃窃私语。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奇怪,这根本就与我毫无干系的事,可为什么整个上午这心里就忐忑不安像打翻了五味瓶呢?为什么平常信手拈来的小事今天老是出错呢?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本想强装若无其事,可心里不知怎么就是有种负荆请罪的感觉。我轻轻敲了敲门,“小雅,你在家吗?是我,江鹏。”
雅拉开了门,仍然是一副微笑好看的脸:“是你啊,进来吧。”
“对不起,我昨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昨天的举动。
“哦,没关系,你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紧呀?”
雅的关切挑引出我的内疚,我脸上竟然火烧般滚烫。我抿了抿嘴唇:“没事,我好多了。我听说你昨天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呀?”我不敢正视她的双眼。
“没有啊,听谁说的呀?这不诽谤我吗。”又是那个熟悉开朗的笑。
屋外阳光变得和煦,明亮的光线映得窗帘晶莹的红。
“真的没有呀?要是有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头。”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啊?你没见我整天乐呵呵的吗?”
我们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知怎么,跟雅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就没有了距离。虽然在心里我告诉自己,雅是一个有未婚夫的人,她根本就不可能属于你。也许人心里最底层的感觉是并不能被大脑所左右的。也许在每个的生命里都会遇到这样一种事物,虽然你明知道它很危险,你明知道它几乎不可能,但你仍然渴望去接近它,不知不觉地去追求它。无论事后你对自己的作为是多么不屑,但过后你仍然不由自主地去做,且乐此不疲。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飞蛾投火吧!
我终于没有在雅的面前问起她的未婚夫,确切地说是我不敢去面对,我不愿意某天我的心思在雅纯洁的心灵面前裸露时,我们甚至连朋友也做不成。既然距离的美妙能够带给我们友谊的快乐,为什么要踏进属于她自己的生活空间呢?那就让我们以诚恳,真挚一如既往地养护种下的友谊之花,我还会像往常那样不露痕迹的关心她,保护她。
难道这世上真有一种纯洁的男女友谊凌驾于爱情之上吗?我突然记起溪以前给我讲过的诗:Giving someone all your love is never an assurance that they’ll love you back !Don’t expect love in return ;Just wait for it to grow in their hearts but if in doesn’t ,be content it grew in yours.
我突然被自己所感动。真爱能使一个人这么伟大吗?还是爱本身就这么伟大?
雅这些天突然频繁地独自外出,回来后也是两手空空。一个星期来请了四五天假,说是身体不舒服。难道是生病了吗?我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各种奇怪的猜测就像中东的局势一样此起彼伏,跳跃在脑海里。
终于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逮住雅在家中的机会。一开门,雅一如从前的笑容毕竟掩饰不住她重重的愁绪。
“小雅,最近怎么啦?”刚踏进门我劈头就问。
“没事啊,我……很好啊。”她装作若无其事,可她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
我知道她肯定碰上什么棘手的事了,“不,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雅僵在原地,两眼直直地望着我,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悲伤的气息并迅速蔓延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把雅原本属于微笑的心绪彻底淹没。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猛地扑到在我怀里,哭声像洪水般泄了出来,把我的心灼的发痛。
“小雅,到底怎么了?”我有些不知所措。
而雅哭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中咬着几个字:“江鹏,你……抱……紧……我。”而后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声。
我机械地将她搂得紧贴我的胸膛,用掌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小雅,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吧。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可雅就像车闸失灵似的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们就这样静静地抱着,谁也不说话。
女人的眼泪能够瓦解一切。此刻任何关于情爱和男女的词儿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这哭声就像琴乐中的断肠散,箫声中的碎心曲一样痛入心扉,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软化动情。
不知过了多久,雅终于停了下来:“徐进要结婚了……”她开始哽咽:“而我怀上了他的孩子……”
什么?
我的大脑“轰”地被炸开一片空白,雅怀上了他的孩子!
毫无疑问,她说的那个徐进就是她所谓的未婚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只乌鸦在槐树枝头上哀叫着黄昏里的伤感。
“小雅,别伤心,慢慢说。”我轻轻地安慰道。可是我心中针扎般的痛有谁知,有谁来抚慰。
原来徐进跟小雅可谓是青梅竹马,高中毕业后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几年来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在大二时双方家里就决定订婚,毕业就结婚。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大四那年没毕业徐进就靠家里的关系去了外省一个市政府机关里,结果在那里他攀上了一个局长的女儿。这倒也罢了,可可恶的是他竟然对雅还不放手,想一只脚踏两只船。临毕业的时候,徐几乎是强行粗鲁地睡上了雅的床。然为了仕途,就在前几天,徐向雅提出了分手,与那个局长的千金约定了婚期。可无巧不成书,雅竟然就这样怀上了他的孩子……
雅又一次“哇”地哭了出来,让人心碎的“断肠散”再次打破仅维持短时间的宁静。
“混蛋,无耻!”我狠狠地咒骂道,从兜里取出一块纸巾,递到雅的面前:“都过去了,你也别太难过了,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雅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悲伤,也许真是伤害触及到了心灵深处,泪水已经将她的眼眶浸得通红发肿。
我把她的头揽到自己肩上:“想开点,世上的好男孩多的是,不必为这种无义之人伤心。再说了,感情这东西,靠的是缘分,不能强求。”
不知什么时候虫子也开始叫了起来,一阵风刮过窗户,让人忍不住有丝凉意。
“我想把孩子做了。”雅突然轻轻说。
“好啊,只要想开了就好。什么时候去呀,我陪你。”
“谢谢你,江鹏。”雅离开了我的肩膀,用手将眼泪擦干:“我准备明天就去,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连声说,生怕自己又触动她此时任何一根敏感的神经。
“真是麻烦你了。”
“咳,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呀?能够为大美女效劳乃是我江某人的荣幸。”
“臭贫!”终于她又笑了起来。
“咱们去吃饭吧,我请你去吃饺子。”我惊讶地发现时间已偷偷地溜到了八点。
“谢谢,我不想吃了,你自己去吧。”
“不吃饭怎么行呢,别饿坏了身子。”
“我真的吃不下。放心吧,我没事。”
“那好吧,即然这样,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明早八点在楼下等你。”
“嗯,好的”
作别雅后,我没有去吃饭,径直回宿舍了。
天黑得更加厉害了,四周大楼灯火通明,一轮弯月悬挂在半空中。
人生真是讽刺啊!当初我自己犯下的错误,溪说要去医院将孩子做掉时,我却守在岛上望洋兴叹;而明天我却要陪雅去做掉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