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尴尬的下午(上)(1 / 1)
杨光的军人生涯一如他的想象,首先从学院开始了。不过他私下里觉得这样的军事速成教育更象是N年前发生在广州黄埔岛上的那一段历史,所有的课程都是浓缩和突击型的,在这点上是很出乎他的意料的。
而且,他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学习得如此吃力,就算是当年高考也万万没有现在的这种感觉,因为,高考前夕的突击是没有每天一个五公里越野和四小时队列的。
然而,令人痛苦的是这种填鸭式的教育对于大部分同班同学来说却是非常轻松的。
杨光很悲哀的发现,这段时间的课程几乎可以说是军队专门为了他这样极少数一小撮从来没有接受过初级军官训练的人制定的。
而他的大部分同学,都在数年前已经完成了这类的教育,对这些中尉、少尉来说这段课程就相当于一个初中生回头再去读小学一般轻松自在。
杨光从来都不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但也不是一摊甘心居于末流的稀泥,他比较喜欢的状况是不上不下的在团体中掩藏自己,既不要因为太差而遭人白眼,也不要因为太好而被人妒忌。
他只有在为自己营造出这样的环境以后才觉得舒服自在:可以在秩序和规律中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空间,可以时时的偷偷懒,时时的做一些小小违规的事情而不被人发觉。
所以,从军的第一个秋天,他非常努力。经过近两个月的突击学习,各科目的成绩终于彻底脱离了后进份子那危险的阵营。
不过恶魔的尾巴终究是隐藏不住的,他的一些承袭自平民生活的小毛病又随着身心的放松而又一点一点的露了出来。
陆院对他们这批学员的要求是非常高的,尤其是在英语的教学上。每天都有很多的时间被安排为英语的学习,甚至学院内所有用英语教学的选修课程都要求他们这批学员去旁听听。
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杨光还是是比较喜欢这种大课的,他得以常常在人群中静坐养神,甚至于在某个午后酣然入睡而丝毫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最关键的,他的成绩绝对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因为同学们的英文程度很少有他那么好的,即使他很少听课,也足以在班里混个中游了。
这年的秋天过去的很慢,教室里常常是闷热的,所以杨光很容易的就在老师的抑扬顿挫里睡着了。
此时此刻的杨光还没有完全从平民的感觉里进入军人的角色,尽管他从小就仰慕军人的风度和那种强烈的使命感,但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一切的浪漫光环都是建立在纪律、坚忍和牺牲上的。
于是他每次都是那么心安理得在课堂上酣睡。陆红安作为陆院,乃至于全军极少数从事军事教学的女性军官是非常优秀,也是非常骄傲的。
他的祖辈、父辈都是共和国的高级军官,从光着脚丫扛着梭镖冲锋陷阵,一直到坐在现代化的指挥室里决胜千里。
几代的积累,终于成就出了一个完美的军事世家。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陆红安也终于走入了军营的大门。
虽然她并没有机会成为带兵的人,却在军事理论方面显现了过人的天赋,成为了军事史方面的专家,尤其是对二战史的研究是很有些成就的。
所以,她是骄傲的。她的骄傲里既有高级军官世家的那种对军人职业的自豪,也有对自己在几乎是纯男性领域内取得一席之地的满足,更是对军人品德和操守的一种几乎偏执的纯洁追求。
在陆院,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任何人在她的课堂上都必须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否则轻则被当场奚落一翻,重则会连考试的机会都丧失。
而且,她的我行我素的倔牛脾气是绝对没有人敢招惹的,即使是他的父亲和爷爷。
而上述的两位的大名却是共和国任何一名中级以上军官都耳熟能详的。
不过在一个糟糕的下午,有一个从来都不知道军队内部状况的笨蛋撞上了她的枪口。
陆红安是个美女,美女这个词虽然在21世纪被用得很烂,但她却是不折不扣的美女。
湖北、胶东、江南的三处血脉缔造出了一个高矮适中、前凸后撅、五官灵秀、唇红齿白、性烈如火的正宗美女。
既然是美女,都不免带有美女的臭脾气,任何人只要忽视了她,即使是最不重要的外貌,都是不可饶恕的。
而陆红安居然就在她的公开课上不小心发现了这么一个鸟人。她已经习惯了陶醉在自己讲课时台下的一片专注而又仰慕的目光了,当然她知道,起初这种目光是因为她的外貌,后来就是被她的专业素养所折服了。
所以,当她发现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目光呆滞的杨光,心中十分愤怒。本来,她并不会在几百号寸头里发现这个鸟人的,她之所以会注意到他,完全是因为她觉得他十分的面熟。
她是在讲到德国人的主力部队是用马拉着大部分的火炮发动对波兰的闪电战的时候,看到这张黝黑俊秀的脸的。
一刹那,她似乎觉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人,却一时想不起来。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要从几百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上找出这张脸来,于是她便发现了杨光的秘密。
连续的三个课时,她都在寻找和观察这张专注的脸,在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确定了以下几个事实。
1.这个人总是坐在倒数第三排,靠门的几个座位里。2.这个人从来没有在看她,即使他的目光偶尔锁定她,也不过是她恰好站在讲台的正中,而他的目光居然是一直锁定在讲台这一个位置的。
3.这个人也从来没有听她的课,因为他的脸永远只有专注这一个表情,从来不曾因为她的课有所变化。
4.这个人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到整堂课的结束,自己的声音居然是他的号角。
声音响了他专注了,声音停了他起身走了。他象一个军人吗?他是一个男人吗?
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遗忘了自己观察这个男人是因为自己觉得他似曾相识了。
她只是觉得第一是愤怒,第二是愤怒,第三还是愤怒。至于这个愤怒是否真的是如同她所想的,是因为觉得对方侮辱了军人这个神圣的称谓,侮辱了自己为之付出很多很多的学识,那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