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顾先生和孙念（一）（1 / 1）
顾先生从书房出来时，晚餐已经布置好了。
桌上的荤菜糖醋鱼、糖醋白骨、京酱肉丝，素菜是蚝油嫩豆腐、木耳炒山药、烧茄子，凉菜是酱紫松花蛋、凉粉和广东碌鹅，汤是玉米甜羹，主食有米饭和奶黄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料碗，里面有糖醋花生和虾球。
不伦不类的搭配，偏偏有人喜欢。
顾先生不喜甜，但这么多年下来，也渐渐习惯了。顾先生还未落座，管家过来有些为难道：「先生，孙少爷刚打电话来，说晚上有通告，不能过来了。」
顾先生顿了顿，没有说话。
「孙少爷回来也就一小时，不然我让他赶紧过来？」管家观察着顾先生的脸色，小心问。
「开夜路不好，」顾先生说，「换个人吧。」
管家赶紧应了声。
顾先生吃饭一定是得有人陪着的。
不出二十分钟，人就过来了。
顾先生有几个小情儿，跟养小猫小狗似的散养在河萧。平时不召见，但只要召见了，就得随叫随到。
顾先生所在的小区在河萧凤山的半山腰，里面全是小别墅。一户有两栋楼，前面小别墅，后面小两层。三层小别墅有楼顶花园，小树林就是后院，还自带游泳池。这小区风景好又清静，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偏，为此小情儿都没能住在主城区，各个都住在凤山脚下的小区，就怕来的路上耽搁时间长了，顾先生不高兴。
这回来的男孩挺漂亮，眉眼透着股媚劲，看年龄也就十七八岁，还没长成大男孩。男孩跟了顾先生小半年，很黏人，刚开始被包时，总想着天天见到顾先生，一见不着就抹眼泪，半年下来也知道了雇主是个什么性子——他就拿你当着小玩意儿，你要是识眼色，就别纠缠，顾先生少不了你的好处，但也给不了你感情。男孩接到电话换了身衣服就赶了过来，没洗澡，他想和顾先生一起洗，他也知道，顾先生喜欢给自己洗。
等待期间，顾先生看了份报纸，厨房把菜又重新上了一份，这次没了大鱼大肉，都是精致漂亮的小菜色，淡口味，没甜的。顾先生看了看菜色，全是自己的口味。顾先生稍作思量，让厨房做个牛奶布丁，现做来不及就立马去买，再加个芝士。
男孩坐在顾先生一旁，神色很甜蜜，甜蜜中透露着依赖。想吃什么就娇声说「我想吃那个」，顾先生就把菜夹到男孩碗里，还给男孩盛汤。男孩吃着吃着就吃到顾先生怀里，让顾先生揉弄的面色潮红。吃完正餐，厨师上了布丁和芝士小蛋糕，顾先生一小勺一小勺喂给男孩吃，男孩坐顾先生腿上，乖得很。顾先生神色满意，还不时给小男孩擦擦嘴巴。男孩喜欢吃小西点，顾先生记得每个小情儿的小爱好。
顾先生喜欢满足他们。
二人吃晚饭还在小区内溜了一圈。这个散步的主要目的是遛狗，顾先生养了两条狗，一黑背一牛头梗，两条狗都特闹腾，养在后院，见到顾先生就扑过来。男孩来过几次，狗对他也熟悉，又是舔又是蹭的，把男孩逗得直笑。小区里，男孩一手牵一狗，被这两条狗拖得到处跑，一会喊一会叫的，远远在那嚎：「顾先生我管不住它们啦您来帮我一把呀~」
男孩笑得两只眼都水汪汪的，在那抱着树死都不肯挪窝，两条狗崽子身边叼着两只裤腿，汪呜汪呜往一边扯。顾先生这会心情舒坦，走过去把狗绳子牵过来，放两条狗四处去野，把男孩搂在怀里，晃悠悠回了家。两条傻狗疯了一圈发现主人没了，也灰溜溜按原路返回，被等在门口的管家领回窝。
回到家，顾先生把男孩打横一抱，上楼梯，进卧室。男孩被顾先生抱进浴室，在浴缸里骑上顾先生的腰腹。顾先生一边给他洗身体，一边缓缓研磨，男孩咬住顾先生的肩膀，小声抽泣，声音柔柔弱弱像只奶猫——顾先生就喜欢这个年龄的男孩，这种柔弱的样子。顾先生所有的小情儿，都是这种男孩，都是这种软软糯糯的款型。
入夜，男孩在大床上尽情为顾先生舒展着身体，配合着顾先生的冲刺发出细碎呻|吟，爽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在顾先生的后背留下不少抓痕。
顾先生在享用身下的男孩时，管家口中的孙少爷，放了顾先生鸽子的孙少爷，正在酒店里犹豫不决。
他拿着手里的房卡，纠结自己要不要迈出这一步。
他在权衡利弊。
如果他去了，事业就会更上一层楼，成为这部戏的男主，甚至可能会成为二流甚至当红小生。同时，如果他去了，就代表他和顾先生完蛋了。他相信，不论他瞒得多好，顾先生总有知道的一天。顾先生一旦知道他偷人，就一定会甩了他。
这个投资商和顾先生到底哪个更有权势，他其实是不太清楚的。
万一他和这投资商睡了，发现这个还不如顾先生，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孙少爷带着口罩，时不时窥探四周，生怕助理发现自己偷跑了再四处找人。他坐在希尔顿酒店的大厅，抓心挠肝。
……
孙少爷是个三流男演员，具体来说，就是在黄金档热播的电视剧里能演个男主的好机油，或者是暗恋女主的男三，抑或反派联盟的右护法。演员名单上的名字，叫孙念。
孙念这么普通的名字，还是个艺名。他那土鳖到家的本名，就不说出来窘他了。
孙念在成为演员之前，有着很丰富的人生经历，也是个多重身份的社会人。
首先他是个孤儿。孙念的童年，说起来就是一部小白菜苦难史，悲情得很。他亲妈死的早，他爹是酒鬼，给他娶了个继母。俩人感情不合，继母总背着他爹把孙念掐一身青。酒鬼爹喝酒喝死时，继母正在做一个富商的七奶还是六奶，正忙着和三四五奶斗智斗勇，为了晋级，直接把孙念丢在了陌生人家门口。这时的孙念还是个奶娃，被一对夫妻收养。
其次他是个卖酒的酒吧服务生。收养孙念的那家人，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大儿子。但孙念的养母是个好女人，把孙念当成亲儿子一样养活，孙念也很听话，做饭洗衣样样拿手。孙念在家里擀面剁馅包饺子时，才七八岁。孙念他哥比孙念大五岁，招呼孙念从来都是用拳头，心情不好就把孙念关屋里，连打带踢，孙念哭都不敢哭。那时候孙念除了做家务，还要帮他哥洗内裤洗袜子。他哥把内裤甩到孙念脸上，骂：狗杂种。
孙念十三岁那年，他哥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孙念那时候已经开始长个子，五官也渐渐蜕变。孙念越来越好看了。孙念他哥，把孙念压在床上，要把孙念的裤子脱了捅进去。
孙念他哥没捅成。孙念太小，他哥也没有经验，没准备润滑，再者半大的男孩心里也紧张，捅了好一会硬是没捅进去。孙念他哥看着孙念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说，养熟了再办了你。
孙念每次回家，都心惊胆战。他不敢和他哥在一间屋，他哥对他笑一笑，孙念都打寒战。之后，孙念的养母得了大病，在京城的医院住了大半年，出院之后就再没了昔日的美丽。高昂的住院费拖垮了这个家庭，孙念在半夜，听到养父对养母说，大儿子上大学要准备钱，孙念上中学也要钱，还要出择校费，这该如何是好。孙念他哥大吼，我才是你们亲儿子，那小杂种凭什么花咱们家钱？咱们家把他养大，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孙念来到酒吧街这年，才十五。他到酒吧应聘，成为一个卖酒的服务生。酒吧招录未成年，不给孙念基本工资，但包他吃住。孙念卖一瓶二十块的啤酒，拿两块钱回扣。越贵的酒，回扣越大。
孙念不知不觉，就变了。
他来这的时候，不会抽烟喝酒，看见大波妹都脸红，也不会向客人撒娇，更不会哄骗。他那时的世界观特别单纯，觉得这世界上就两种人，一种好人，一种坏人。好人就是对他好的人，坏人？除了他那个继母和哥哥，孙念还没见过什么坏人。他继母，当年没把他卖给人贩子，已经很厚道了。他那哥哥，孙念也不怪，有什么好怪的？总归是他孙念住人家花人钱。
后来孙念变成了一个酒吧街随处可见的少年。他说黄笑话，爆粗口，和客人调笑，为了卖好酒，坐客人的腿，任客人啃咬他的脖颈和胸脯。他拼酒能干趴一桌人。他在那里知道了「同性恋」，他知道男人的钱比女人好赚。要是一群女人来光顾，绝对不会一掷千金，女人在这方面花钱总是不舍得，找个鸭子都恨不得把人榨干。孙念认识一鸭子，三个富婆一起包他一晚，还在他吊上镶钻。那鸭子最后被玩死在床上，实际上那鸭子一星期在女人身上挣得钱，还不如一小兔子一晚上在男人身上挣得钱。孙念知道这里的门道，于是他从不在女人那里下工夫。
孙念长相随他妈，像个电影明星，上世纪上海滩画报那种，清秀的公子哥类型，不是当下流行的款型，但就是有味道。孙念凭着这长相，招揽了不少男主顾。那些男人喜欢孙念的脸，想操孙念屁股。孙念不让他们得逞，孙念坐在那老男人腿上说，我只卖酒，不卖身。
老男人说，我包你，以后跟了我，有好日子过，以后就不用再卖酒了。
去你妈的。孙念在心里冷笑。这老家伙在床上特变态，就喜欢呼朋唤友，几个人一起轮着操。哪只小兔子上了他的床，都他妈得瘫几天。就孙念这长相，上了他的床，下半身都得给废。
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孙念娇滴滴说，您能常来看看我，就行了。
孙念其实说的是假话。他当然得卖，不卖他根本没出路。但他挑。他孙念，要卖，也得卖个好主顾。
孙念那个时候，才十七。
最后，孙念是个群众演员。河萧往北三里路，有个国家一级自然保护区。保护区旁边圈了块地，建了个摄影基地。景色好，场地费便宜，再加上地方偏远，很少有探班记者和粉丝，很多剧组都来这拍外景。
孙念晚上卖酒，白天就骑着自行车去那里候场。
孙念喜欢看人演戏，自己也想演戏——他从小就喜欢演戏，学校里的话剧表演，他总是男一号。孙念会揣摩，爱思考，演戏投入能放得开。连话剧老师都说，可惜这么一个好苗子。孙念那时候，不可能再让养父母出钱送他去学演戏。
孙念成为群众演员是件很碰巧的事。那天是一个古装武侠剧组在这拍外景，轮到皇上出巡那一幕，助理说，坏了，太监不够。然后助理就去一旁的围观人群中挑人，第一眼就挑中了孙念。
所以孙念的演艺生涯，是从太监开始的。从那之后，每次有剧组拍戏，他都在一旁跃跃欲试，时不时就能去演个太监打手死人什么的。
少年孙念很知足。
孙念成为顾先生的人，是他十八岁的时候。
是顾先生改变了孙念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