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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英婆婆的报刊亭(三)
翠英婆婆小声哭了一宿。
第二天,小树爸爸起床,看见老婆的眼是肿的,还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翠英婆婆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说,刚才做饭熏的,去叫小树起来吧。
翠英婆婆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小树爸爸。小树爸爸对这些东西,是不抱有任何好感的。
很多年前,他们还在剧团时,剧团有一个男孩子,偷偷和团长好上了。这两人在剧团的仓库干那事,被团长的妻子揭发。那时这个男孩子,不过十七八岁,团长都快五十了。团长说,自己是被勾引的。夫妻俩一唱一和。
在那个环境下,男孩子是会死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具体很多事情,这么多年,都记不清了。偏偏那男孩子吊死在舞台上的身体,时不时出现在大家脑海里。
那男孩跳芭蕾,身形优美轻盈,眼角长着一颗小美人痣,一笑起来特别漂亮。
翠英婆婆从那时起离开了剧团,再没回去过。她记得自己丈夫对此事的评价,他说,这路是他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这是他们对于同性恋最惨烈最直接的印象。
在他们心中,同性恋都没有好下场。小树爸爸就算打断小树的腿,都不会让小树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翠英婆婆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丈夫,她要在这个家里保护儿子。
从天起,翠英婆婆查了很多资料。很多东西书本上没有,图书馆也不会有这种书卖,她就在网上找资料。她用小树淘汰下来的台式电脑,跟小树学会了如何查资料。她认真看了很多书籍,从同性恋发展史到李银河的同性恋亚文化。她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也知道这是不能强制改变的。她知道同性恋的生存环境多恶劣,同性恋情侣关系多么脆弱,每每看到这些,她心疼又无奈。
她想了解儿子,想用自己的方式。
翠英婆婆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丈夫和女儿,她要帮小树一起瞒着大家。什么时候小树愿意说出来,她再说出来。小树本就是可怜的孩子了,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要隐瞒着自己的性向,本就比人矮了一头,她不能再往小树心上捅一刀。也许很久之后,她会告诉小树,说,你看,不用怕的,妈妈一直站在你身边。
当然,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回归到这条光明大道。她知道了很多同性恋最终的道路还是和女性结婚,有了正常的婚姻与家庭。她希望小树最终,也能娶妻生子。因此她在等待,等待哪天小树收了心,带着一个女孩子回家。
异性恋自然最好不过,但如果只能是同性恋,她也只能默默接受。她并不在意‘家庭的面子’‘邻里的目光’,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幸福。
……
小树和那个有钱网友的恋情,不久之后就结束了。他们甚至还没上过床。小树被那个男人引诱,不由自主沉迷其中,可还未等他去贡献自己的身体,他突然发现那个男人,是有家室的。小树给男人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男人的妻子,还有小娃娃在那边喊爸爸。
小树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那个男人的玩笑罢了。
翠英婆婆看着小树那时不时发呆的沮丧模样,就明白了。她还发现了一张汇款单,小树一次性把钱全还给那人了。大姐调侃小树说:「怎么了这个死人脸,失恋啦?」
小树慌忙挤出一张笑脸:「怎么可能啊?我哪谈恋爱了?」
翠英婆婆看着小树那张强颜欢笑的脸,心中酸涩。
这就是同性恋。不敢给家里说,没有家人的支持,明明失恋,明明伤心难过,还得哈哈一笑说你们想多了。
大姐又张罗着给小树说对象,说:「我们单位刚调来一小姑娘,长得特漂亮,还乖巧,你要不要见一面?」
小树的眼泪硬是在眼眶里打转,他笑着说:「什么啊姐,我还想多享受几年单身贵族呢,你就这么想咱家里来个陌生女人啊!」
大家一阵哄笑。小树做了好几次笑,才把眼泪给憋回去。
……
翠英婆婆那两年,除了照顾自家外孙,就是操心小树的感情生活。总是想着小树下一个对象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想着小树什么时候能和女人结婚,想着小树能不能遇见一个好男人。想的太多,翠英婆婆的逻辑就混乱了,又是男的又是女的,头晕的很。
有时她也气。什么都气,气自己,气小树,气小树爸爸,气社会。什么都气。她想,为什么自己生的孩子会是个同性恋,为什么小树那么倒霉,为什么那些同性恋不爱惜自己的声誉毁了整个同性恋的名声,为什么社会不能再宽容一些。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她能做的,就只是等待。
日子一天天过,三个姐姐一直关心着小树的感情生活,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轮番上演,把小树弄得不敢回家。三姐倒还好,主要是大姐二姐,总想把小树拉过去吃饭,顺势见见某个小姑娘。小树一次次装疯卖傻,实在不行,就开始各种加班加课,把姐姐气的要揍人。
翠英婆婆看在眼里,又期盼又心疼。她希望小树能去相亲,巧不巧就能碰见个心动姑娘。可她看见小树那推脱赔笑着的模样,也难受。
或许是躲相亲的原因,小树工作真忙了起来。他和同事合办的补习班,以前一直是同事扛大梁,小树就是打个过场,现在小树天天加班,又是写教案又是专项教学,生意竟然还不错,学校的小朋友都来他们这家学习。
小树工作起来,也是个狂人,和那同事一起,时不时就通宵做方案,像个小企业家似的。
小树工作能力不如同事,就和翠英婆婆抱怨。说那男同事这不好那不好,说自己多辛苦多辛苦。
翠英婆婆劝他,凡是先找找自己的缺点,别老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外人不像家人,没人这么包容你。
小树小声哼唧说,他倒还真包容我。
小树说,那个同事啊,特别能干,什么都是他操心,还真厉害的。
那一阵子,小树脸色的笑多了不少。每次来看翠英婆婆,都忍不住说同事在工作上帮助他很多,补习班全是同事在支撑,遇到不好缠的家长,也是同事好言好语的相劝。小树说这人语气,从最开始的随意说说,到之后的敬佩,最后就有了依恋。
爱上一个人,是无法隐瞒的。
小树喜欢上了自己同事这件事,可以说,翠英婆婆比小树自身察觉的还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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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个故事了......搬完就完结。
昨天被拉出去玩了一天好累.......今天恢复更新,会把昨天的补上。
翠英婆婆的报刊亭(四)
年三十的晚上,小树给妈妈打电话,电话里他说,要带个朋友来吃饭。
三个姐姐每次过年地点都不一样,一次婆家一次娘家,正好这次轮到三姐一家人在娘家过节。三姐和三姐夫再加上两个孩子,家里这么多人,翠英婆婆拿不准这个‘朋友’是男是女,是不是那个口中的同事,就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怕大家多想。
傍晚的时候,小树带着人来了。
是个男人。男人提着烟酒站在小树身后,叫道,叔叔阿姨。
小树爸爸和姐姐都赶忙让人进来,又是端茶又是敬烟,聊得热闹。
男人比小树高,气质也比小树硬朗些,翠英婆婆立马就知道这人一定是那个同事了。她也分辨出,在同志关系中,这人扮演的是‘男性’角色。
翠英婆婆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其他情绪,总归是没有开心。她忐忑万分,生怕小树这次带着人十来出柜的。这大过年出柜,整个年都不能好过了。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小树还真的,是把人带回来,吃了一顿饭。小树在餐桌上介绍男人,说这是同事兼哥们,他们俩一人教数学一人教语文,两人在学校工作时就带一个班,合作多年。小树受了他不少照顾。并且又说,这人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姐弟,一个人在河萧生活多年,过年都是自个过。
小树笑嘻嘻说:「我看他可怜,就带他来吃一次年夜饭。」
这语气里藏着撒娇和依赖。
而男人温和笑着,有着纵容。
三个姐姐立马对这同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纷纷夹菜敬酒。小树爸爸也难得有兴致,喝了不少。唯有翠英婆婆心中五味杂瓶,食不下咽。
年夜饭之后,数学老师在小树的授意下,开始时不时来串门。有时来送个西瓜,有时来修修水管。三个女儿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平日里自然不能把娘家照顾细致,家里水管裂了灯泡坏了,老两口就只能找小树帮忙。小树这边就使唤数学老师,让数学老师去跑腿。
小树对父母说,反正他没爸妈,和我关系又好,就让他来跑腿干活呗,他是把你们当干爹干妈呢。
翠英婆婆拒绝也不是,欢迎也不是。时间长了,也知道这数学老师是个好孩子,可这毕竟,是小树的男朋友。她知道小树这是想潜移默化细水长流,慢慢让数学老师溶入这个家。她欢迎,就是纵容了小树。她拒绝,就伤了小树的心。她这个当妈的,心里太不是滋味。
这两个年轻人,说好了一般。表现的就像对好哥们,丝毫没有什么亲昵。不管老人是什么反应,他们该孝顺的孝顺,该讨好的讨好。数学老师更是什么都照顾到了,比小树这亲儿子还管用。
小树爸爸对此一直无动于衷,翠英婆婆摸不准丈夫是什么想法。
日复一日,这么明显的讨好,最终被二姐挑破。
那天,一大家子人聚餐,小树和数学老师也在。热热闹闹吃完之后,小树和老师先行离开,离开前,老师还把锅碗都给刷了。
待二人走之后,二姐把妈妈拉到小房间,神情严肃说:「妈,这不对劲。」
翠英婆婆装傻,问:「什么不对劲啊。」
二姐说:「那个数学老师,对咱们小树……」
她仿佛难以启齿般,最后才说:「他对咱们小树,有企图。」
「他一个大男人,没有女朋友,天天跟在咱小树屁股后面,咱们小树长得好,脾气也好,他保不准是看上咱们家小树了。」二姐研究的头头是道,「妈,以后别让他过来了,还得给小树说,让小树和他保持距离。」
翠英婆婆做出生气的样子,说:「你这都是胡扯什么?人好好的朋友,非让你说成这样,现在都不能有朋友了是么?走一近一点就是有企图么?!」
二姐看妈妈动怒,赶紧说:「行行行,我错我错,我就是怕咱们小树怕被人骗了。哎,妈,您年纪大了,不知道,现在社会上这种事可多了,保不准!我也不是瞧不起同性恋,人家再怎么恋,和咱能有关系呢?但是要想毁了咱们小树的生活,我是不愿意的。」
翠英婆婆说:「行了行了,你儿子的数学,不还都是人家给补的,别把人想成那样。」
二姐觉得自家老妈真是老顽固,只得哀求:「哎呀妈我错了还不成!」
二姐怕她妈接受不了,没有把自己看到的情景说出口。她当然不会告诉自己的妈妈,小树和那个数学老师,在小角落接吻。虽然只是简单的触碰,丝毫不猥琐、情,她开始呀以为那是开玩笑,但之后的观察,让她明白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二姐在日后的观察中,看到了小树在餐桌下握着数学老师的手,看到两人在厨房做饭时,小树偷吻数学老师的下巴,看到离开家之后,数学老师把小树搂在怀中,她还看到小树锁骨上未遮好的吻痕。
但这些,她不能告诉自己的父母。
和二姐说了半响,翠英婆婆想了很久,还是给小树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小树,你和那孩子,之后还是少过来吧。」
然后电话就静了。
小树颤着声,小心翼翼的问:「妈…为什么啊……」
翠英婆婆听着自己宝贝儿子这么问,半响才回答道:「还不是怕你们累。平日里别来那么勤了,一星期两星期的过来一趟就行。你三个姐姐来的也勤快,用不着你们这俩孩子天天跑。」
小树在那边狠狠抽着鼻子,像松了口气,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妈又不是赶你走。」翠英婆婆说,「不还是心疼你么!」
小树嗯了一声,哼着鼻子,挺腻味,颇像回到小时候。
之后小树和数学老师来这里的频率,从每周四五次降到了每周一次,就那一次,还争着做家务,把家里能干的活都干了。
家里的小院里有樱桃树,是小树出生那年家里栽的。这也是‘小树’这个小名的由来。小时候小树每天守着这颗樱桃树,谁都不准摸不准碰,如果小树爸爸来剪杂枝,小树非得哭一宿不可。这种小时候的囧事,到现在大家还时不时拿出来逗逗小树。
四月末的时候,樱桃熟透。数学老师站在梯子上摘樱桃,小树就在下面扶着梯子,捧着个篮子,等着数学老师投篮。
二人在茂密翠绿的樱桃树下说说笑笑,阳光撒在二人年轻的面孔上,小树叫道:「你别把樱桃给摘完了,给小鸟留点!」
梯子上的人应了声说:「我够不着的那些,不都是鸟的么。」
小树说:「哎呀,但那一枝上的樱桃是最红的,你再踩高点嘛,把最红的给我。」
翠英婆婆想,为什么这么好的两个孩子,偏偏是同性恋呢。
这两个人,在外面从来都克制着自己,不敢表露出两人的关系。怕别人猜测,怕别人指点,更怕家人发现。这个家本应是小树的避风港,现在却成了小树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翠英婆婆的报刊亭(五)
翠英婆婆一直在担心,小树的未来怎么办。数学老师是不错,但和一个男人,怎么能叫过日子。他能和小树相互扶持走完一生么?连结婚的男女都会离婚,更何况他们?小树都二十七了,马上奔三的人了,当几年后两人不复年轻,谁能保证不变心?
还没等她担心完,三个姐姐出马了。
二姐和妈妈交涉无效,转而去和姐妹商量。女人的神经都敏感,很多事情一旦有了蛛丝马迹,立马就会扯出更多有的没的东西。姐妹仨你一言我一语,立马描绘出了一个‘从小没人疼没人爱的死同性恋毁坏别人家庭’的故事。
然后她们得出的结论,是她们的弟弟被引诱被蛊惑了。
大姐恨得牙痒痒,说数学老师不是个好东西,没爹娘养的野东西,见不得别人家庭幸福,非把小树往邪路上引。
二姐说,小树是个正常孩子,被蛊惑只是暂时的,只要和这人分开,一定会继续和女人在一起。
三姐问,这是小树自己的选择,我们为什么要干涉他?
然后三姐被两个姐姐骂了一顿。
三姐说,两个人只要铁了心在一起,那就是真金火炼,旁人的拆散只能让他们更亲密。合久必分啦,不要担心啦。
这个三姐,是个大龄文青。没事写个文章画个画,挺像那么一回事。
大姐二姐自动屏蔽了三姐,开始一起合计怎么让小树回归正常人生活。到底是有着好教养,再厌恶数学老师,也不会像个泼妇那样去闹别人。也不会和自己的弟弟撕破脸,她们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小树掰直回来。
大姐二姐开始为小树介绍女朋友,这话她们不私下里说,偏偏在数学老师面前说。小树和数学老师来吃饭时,大姐就说:「小树,这也二十七了,该结婚了吧。」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噌的一僵。但也就僵那么一下,又开始各自吃各自的。
小树小声说:「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大姐说:「单位那个小姑娘,前几天还向我打听你,我看这小姑娘确实好,想把她收来做弟媳,小树你去见见呗。」
二姐也跟着凑合:「是啊小树,那个女孩我也见了,挺好的,你见见呗。」
小树说:「我还没到三十,见什么见。姐你就别瞎操心了。」
大姐不高兴了:「我这能叫瞎操心?我还不是担心你?你这一直不结婚,就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急么?」
小树陪着笑说:「你气个什么,先不提这成么,咱们先吃饭。」
大姐还想说什么,翠英婆婆开口说:「别扯这些了,饭都凉了。」
大姐闭上嘴,颇为不甘。
数学老师一直没开口说话,默默吃完了饭,吃饭把卫生做好,和老人告了别,才走了。
大姐二姐量准了小树理亏,不敢反驳,自然得寸进尺,每次都说结婚的事。不光如此,还有的没的问数学老师:「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还不找老婆呢?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吧,你和咱们家小树一起结婚,好事成双嘛。」
数学老师面色有些尴尬,也是陪着笑脸。
这样提了几次之后,数学老师来的次数就少了。
也不是不来,而是趁着大姐二姐不在时候来。送些小菜和时令水果,扛煤气扛米袋这种活也干。小伙子话不多,踏实肯干,甭管一开始是抱着什么目的,但人家是真心实意对老人家好。翠英婆婆每次看在眼里,心里都不是滋味。
她默许了女儿的做法。她知道小树不开心,知道小树难过,但熬过这阵子,就好了。两个男人在一起,终归不是好事。她想,这俩孩子能分开,是最好不过了。年轻人把情情爱爱当回事,其实到老了,回头看看,也就那么一回事。
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了。
……
小树和数学老师分手,是在两人交往三年后。
这天小树带着老师来吃饭,四个人,一晚小聚。小树爸爸喝的有点多,翠英婆婆和小树去厨房煮汤,只剩爸爸和老师在客厅。
小树在厨房里还和妈妈聊天,说这个假期,他和数学老师报了个旅行团,想去玩一玩。还说着那边的风景多么好,他们这次是去探风,如果确实好,下次就带爸爸妈妈也去。
翠英婆婆和小树端着汤出来时,看见数学老师眼眶通红,坐在位子上不吭声。
小树和他开玩笑,说:「怎么啦,没听过老爸上教育课,感动哭啦?」
数学老师还笑了笑,温和道:「是啊。」
几人喝完汤,小树和数学老师先行离开。这几年他们的补习班做的不错,两人生活安逸了不少,住在了一起。小树说,自己的房子太大,干脆租一间给数学老师,也省得空着。
老两口上床睡觉,翠英婆婆铺床的时候,小树爸爸突然说:「我求了那孩子,求他放过咱们家小树。」
翠英婆婆愣了愣,说:「也好。」
她一直以为丈夫不知道。现在想想,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老两口,都相互瞒着,都不挑明,都怕儿子受委屈。
这对父母,头发都白了很多了。他们在衰老,不再是儿女的大树。
那晚夫妻俩聊了很多。从两人相识,到小树第一次尿床,说说笑笑大半夜,小树爸爸叹了口气,说:「我知道,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我不能看着小树这么毁下去。」
翠英婆婆擦着眼泪说:「小树要怪就怪吧…当爹妈的,哪个不想孩子好呢。」
……
数学老师听了小树爸爸的话。当晚他们回了家,度过了美好的一夜,数学老师有意温存,小树还以为这人是被他爸的教育课感动了,想在床上和爱人多厮磨一会。第二天是周六,小树睡懒觉。数学老师起床,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半上午的时候,小树才懒懒起来。他在床上叫老公,数学老师从外面走进来。
小树躺在床上,张开手臂要爱的抱抱。
然后他听见数学老师说:「咱们分手吧。」
小树敞开怀抱,脸上还带着笑意,像被按了暂停键。他都来不及整理的情绪,呆呆问:「你说什么?」
数学老师编造了一个很好的谎言。他说,他是孤儿,一直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在和小树共同工作的过程中,他对小树有了感觉。两人相处三年,他很幸福。但现在,他够了。
「我们在一起,永远不会组成一个家庭。我以后希望有个孩子,有个妻子。有个美满的家庭。」数学老师表情平淡说,「小树,同性恋最终还是要走上正常人的道路。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小树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说:「你骗我……你和我在一起时,不是这么说的。你骗我……」
数学老师说:「你就当,我一直在骗你吧。」
他说着,提着自己的行李,就要离开。
小树从床上下来,从后面抱住爱人的腰,哭着哀求,让他不要走。
数学老师拍了拍小树的手臂,说:「你不出柜,这几年,你辛苦,我也辛苦。小树,我很累了,我们到此为止,好聚好散。」
数学老师狠心掰开小树的手,大步离开了两人的爱巢,留下小树在后面喊:「去你妈的好聚好散!我不要好聚好散!……」
他擦了擦眼,没有回头再看小树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翠英婆婆的报刊亭(六)
小树失恋了。
他颓废了很长时间。他的爱人,辞职,搬家,离开了河萧,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小树向学校请了个长假,开始每日在家酗酒。
这并不是家人想看到的情况。翠英婆婆小树爸爸和三个姐姐,他们知道小树难过,他们看这个小树强颜欢笑的样子也心疼之极,但他们同时也狠心。
大姐二姐相信,小树是被蛊惑的,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一定会继续喜欢上女孩子。
小树爸爸认为,小树会认识到同性恋恋情的不安定,转而投入正常的婚姻家庭。
翠英婆婆摸着小树的头发,问,小树,你还好么?
小树笑着说:「没关系的妈妈,我最近就是情绪不太好,等过了这阵子我就回去上班了,没什么的。您别担心。」全家人,只有小树以为,他是一个隐瞒很好的同性恋。他一直都在隐瞒,心里受了再大的委屈,都不会向家里诉说。他被爱人抛弃,心里流血,在面对家人时,也只能说,没关系的。
小树的颓废并不是家里最重要的事,因为再某个秋日午后,小树爸爸在院子里比划太极时,和翠英婆婆说着海峡两岸的时事政治,突然觉得腰疼。
三姐一听爸爸不舒服,立马带着爸爸去医院检查身体。检查结果,胰腺癌,晚期。
……
这是个治不好的病。或许撑一年两年,多点撑个三五年,但一定会死。化疗也好,中医也好,求神拜鬼也好,一定会死。
整个家里,闹翻了天。
那段时间,翠英婆婆是蒙的。她不懂这些高科技,不懂药物,不懂化疗,只知道配合医生,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要钱给钱,要多少钱给多少钱。
他们去了各个地方的大医院,专治胰腺癌的大医院,用进口药,在医院呆一天都是万八千。各方打听偏方打听案例,就是希望小树爸爸能多活两年。
翠英婆婆每天在医院陪房,遵循医嘱,变着法子做饭。她一个老婆子,能做的,也就是把小树爸爸照顾好。
几个姐姐的家庭条件都不错,夫妻也和睦,纷纷掏出钱来给爸爸治病。她们不愿意小树掏钱,说小树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姐姐们掏的了这个钱,不用弟弟的钱。
小树坐在医院走廊的铁板凳上,捂着脸流眼泪。
小树爸爸说,小树啊,奔三的人了,别再单个了,赶紧找个好女人过日子吧。可惜爸爸走之前,是抱不上孙子了。
小树哭的鼻涕眼泪糊一脸,语无伦次说,爸您别说了,我结婚,我结婚,我立马就结婚,我会结婚的爸,您会没事的。
……
没出一个月,小树真的结婚了。
小树出去了一趟,走了几天。回来时,带来了个女朋友。
女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据说是小树的大学同学。小树把姑娘带过来,给家人说,我要娶她。就赶紧办吧,冲冲喜,让爸爸高兴高兴。
大姐二姐当场就快哭了。也顾不得这姑娘到底怎么样,一个劲说,好好。
翠英婆婆在一旁也笑,又欣慰,又心酸。她想,小树终于走出来了。
最疼爱的小儿子小弟弟结婚,自然要大办一场,在河萧最好的酒楼定了酒席,翠英婆婆还拿出了自己的金镯子,套在了儿媳手上。
折磨这个家庭三年的问题终于解除,连小树爸爸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小树和儿媳没去蜜月,刚办完酒席,就继续了在医院轮班照顾爸爸的生活。翠英婆婆不想自家儿媳刚来就受到冷落,催着小树回家陪老婆。小树说,让我照顾爸吧,我对不起爸爸,心里难过。
翠英婆婆整个心思都扑在丈夫身上,对小树并没有怎么关心,自然不可能发现小树和儿媳其实是分房住的状况。
那段时间,翠英婆婆总是偷偷哭。相伴这么多年的男人,正躺在病床上,说不准哪天,就会突然离开。这种事情,只要一想,就会让翠英婆婆绝望的哭出来。
她曾和这个男人有过争吵,最生气的时候也闹过离婚,但她从未想过,这个人会离她而去,会死。
☆、翠英婆婆的报刊亭(七)
小树爸爸撑了一年。
化疗、手术、用药,什么方法都用了。最后两个月,他们从医院搬回了家。医生说,这样的情况,没有必要再住院了。
那段时间家里是最热闹的。三个姐姐每天都过来,小外孙外孙女也跟着端茶送水,一家人在一起煎药做饭伺候爸爸,这是很多年都没有的情况。
小树每天都会过来,小树老婆工作不在河萧,但一周也回来一次,每次也帮着大家干活,很受喜欢。
翠英婆婆说:「闺女啊,来咱们家,亏了你了。」
小树老婆微微笑说:「没有的,妈。」
小树每天呆坐在爸爸的病床前,除了伺候,就是发呆。
上小学的外孙对小树说:「舅舅,数学老师怎么不来了?」小男孩成绩差,在学校不讨喜,是数学老师后来每天晚上补课,一点点教出来的。男孩和数学老师亲近,一段时间不见,总想去找老师玩。
小树摸摸男孩的脑袋说:「他调到其他学校教书了,以后都不会过来了。」
男孩哦了声,说:「我知道了。」表情没有难过也没有失落,很平白直叙的语气,说,「就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呗。人都是这样。外公以后也会不见。」
小树说:「是的。」
男孩问:「你以后会想外公么?」
小树说:「会很想。」
男孩突然问:「小舅,孟婆汤难不难喝?」
小树说:「应该是苦的吧。」
爸爸的病时,小树想了很多。他有时会想,一个人的价值,其实是由别人的想念组成的。你死后,连个想念你的人都没有,那你这人,真是白活了。小树很浪漫的想,当一个人死去后,别人为他留的眼泪,会成为一碗孟婆汤。这碗孟婆汤因你而生,最终却要你忘记这些。
小树拍拍男孩的脑袋说:「行了,把你语文作业拿过来,我给你检查。」
他在家颓废了不过一个月,这边爸爸生病,他就立马开始跑医院。等到这件事结束后,他还是得回学校教书,再怎么样,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小树爸爸在一个夜晚安详离去,像是回光返照,临睡前,他还给妻子交代了很多事情。这一年来,每个女儿出了多少钱,家里的房产以后怎么分配,甚至连他们还说到了孙子,小树生了儿子叫什么,生了女儿叫什么。小树爸爸说,翠英啊,苦了你了。我想多再多活些日子,留你一人,我不放心。
半夜时,翠英婆婆在一旁的小床上醒来,她没有去探丈夫的鼻息,也没有回头,但她就是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小树爸爸走的安心。女儿们都已做人母,儿子也有了妻子。唯一的担忧,是先翠英而去,但好在儿女都孝顺,一定会把翠英照顾好。
小树爸爸葬进了公墓。那里清静。
即便大家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要接受,也需要很长的时间。难过归难过,生活总是要继续。女儿们这一年来都没怎么上班,对孩子的操心也少了很多,现在该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正常上班,每天检查孩子的作业。小树在家陪了妈妈一段时间,也回了学校,开始从一年级带起——生活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停下脚步,每个人最终还是要过自己的生活。
丧偶、丧父、丧子,这应当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了。那段时间,翠英婆婆的眼睛一直是红的,即便不去想,触景生情,每个角落都是他。
好在有儿女外孙陪伴,不至于那么孤寂。
过了大半年,这个家庭才慢慢恢复到往日时光,可以用正常语气说起逝去的人。三姐那天说:「我昨天梦见爸爸了,他说他没钱花了。在怪我不给他送钱。」
翠英婆婆一拍脑袋连忙道:「我前天烧纸,忘记去烧了,该怪该怪。」
有点迷信,有点可笑,但大家都认为,小树爸爸一定在另外一个世界好好活着。
……
之后,生活的重点,自然又放在了小树身上。
小树现在,比以前沉闷的多。话不再多,眉眼中隐隐有股阴郁。自打和那个人分手之后,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即便结了婚,有了老婆,也看不出多高兴的样子。
小树爸爸生病时,翠英婆婆并没有注意这些。现在她才发现,小树的生活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
小树以前不抽烟,现在烟不离手,时不时在外面喝酒,烂醉如泥。有好几次醉厉害了,是翠英婆婆把小树送去了医院,儿媳根本不在家里。
在儿媳连续一个月没有来家里吃饭后,翠英婆婆终于忍不住,她问小树,儿媳妇怎么不和你一起来。
小树顿了顿,说:「我们离婚了。」
……
翠英婆婆被这消息震得回不过神,又听见小树说:「我们结婚太仓促,之后才发现其实不适合。」
小树说:「当时结婚,也有想让爸爸高兴的意思。是我在自作主张了。」
翠英婆婆想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小树的婚姻,根本不是正常的婚姻关系,而是形式婚姻。一对男同性恋和一对女同性恋的结合,就是为了瞒住家里。
小树现在依然是个同性恋,甚至,依然喜欢那个数学老师。
……
小树离婚的事,三个姐姐陆续也都知道了。大姐二姐理智不再开口,她们见到了小树这一年有多颓然。爸爸走后,三姐才说,管他同性恋不同性恋呢,最重要的,不还是小树过的好。
大姐二姐依然不理解同性恋,也不准备理解,但对她们来说,自己的弟弟过得好,比其他什么都要重要。小树如果再恋爱,如果是女的最好,如果是个男的,她们还是假装不知道。只要那个人真心对小树好,就行。
小树之后都没有再找。
他二十八岁和数学老师分手,二十九岁结婚,半年后迅速离婚,之后他一直自己一个人生活。
他还是当小学老师,教语文。培训班一直在办,只是合伙人换成了其他老师。那个老师年纪小,爱占点便宜,小树也不计较。他还是住在当初那套房子,数学老师搬走后,他一直没有再找合租人。每个周末来家里陪翠英婆婆吃饭看电视,修水管换灯泡扛米袋,干他以前不会干的事。
他陪着妈妈看星光大道,听老毕讲过时的土掉渣的笑话,看一个个选手土掉渣的表演。还陪妈妈一起看一百多集的韩剧,婆媳大战家长理短恩怨情仇,陪妈妈掉几滴眼泪,再陪妈妈去逛街买菜。
他过着最普通的生活,和异性恋别无二致。
只是这种生活,只有他一个人过罢了。
翠英婆婆的报刊亭(八)
姐弟四个怕翠英婆婆在家里闲出心病,和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妈妈做点小生意。挣不挣钱无所谓,主要是能和人打交道,不能整天闷在家里,不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街边的报刊亭,一个月八百块的租金,装上空调,冬暖夏凉不受罪。里面卖的饮料啊报纸啊都是厂家来送,卖不完厂家还来回收,保证亏不了钱。
翠英婆婆挺喜欢这个,毕竟她做了好几十年的生意。她每天把小亭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摆上报纸,推出冰箱,在小亭子里拿着知音故事会,带上老花镜,一看能看半上午。中午她也不在那干等,关上门回家吃饭午睡,到下午两三点再过来,和周围的老头太太聊聊天,趁着傍晚人们都出来溜达,还能卖好些饮料雪糕。
一天卖个十几二十块钱,又能打发时间,又能和人说说话,其实挺好。
老人做生意,总有坏心眼的骗子来骗钱,拿着一百五十的假钱来买饮料买烟。翠英婆婆老花眼,有时分辨不出来,就被人骗了一次。那个男的拿着假五十来买矿泉水,翠英婆婆没分辨出来,就收了钱。结果傍晚来遛弯的小青年看到了这张假钱,怒不可遏,骂这是谁家狗日的这么缺
德。
翠英婆婆本来还郁闷着,一听人骂,就不气了,还安慰小青年说,不要气,不就几十块钱么,别坏了心情。
那骗子大概觉得翠英婆婆好骗,结果那天晚上又过来,这次拿的是个一百的。
正在一旁和女朋友打电话的小青年说,你把这钱拿给我看看。
那骗子不愿意。
小青年说,你给不给?
骗子说,有病。
然后小青年把电话一挂,按着骗子把骗子揍了一顿,边揍还边喊,这骗子来骗翠英阿婆的钱了啊!快点报警啊!
翠英婆婆:……
这骗子最后被扭送到派出所,小青年把人揍的一脸血,还得了个见义勇为的称号。笑嘿嘿对翠英婆婆说,我妈以前就让人骗过金链子,我最见不得人骗老太太了,要是还有人骗您钱,您告诉我,我帮您出气!
翠英婆婆:……
她说,还是别了,我看着太吓人了。
……
小树也会来帮翠英婆婆看店。他业余生活无趣的很,也不运动,也不参加什么协会,泡吧什么的更是没有,除了教小孩aoe字词句,就是来帮妈妈看店。
他们居住的这条街,在这十年中,迅速发展成了酒吧街,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年轻的衰老的,正经的猥琐的,除了这些异性恋,还出现了很多同性恋。正大光明的同性恋。
这些同性恋,在其他地方或许要压抑着本性,但在这里不需要。他们可以拥抱,接吻,可以走在路上手牵着手,没有人骂他们变态,也没有人侧目他们。
翠英婆婆见了太多这类人,反而宽慰了很多。她是个母亲,每每看到这些孩子,都会想,他们的妈妈是什么心理。是反对,是支持,还是像她一样,装不知道。
每每有两个男人牵手走过时,翠英婆婆都会悄悄观察小树的表情。她以为她会看到憧憬和期盼,看到的却只有默然。
小树根本不愿意去看那些正大光明的同性情侣。
翠英婆婆见了很多生活美满的男男家庭,有的还收养了孩子。当然,不好的更多。见多了这些悲欢离合,她更加困惑。因为她完全看不到小树的未来。
小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去接触新的人群,不愿意接受新的关系。他的每一言每一行每一个眼神,都用来讨好自己的家人。大概对他来说,家人才是最放不下的东西。
他从小被宠大,撒起娇来轻而易举,时不时就能把妈妈和姐姐们逗的笑开怀。情人节妇女节母亲节这种节日,他都会准备四份礼物,送给自己最爱的四个女人。
小树和四个自己最爱的女人生活,小心翼翼埋藏着自己同性恋的身份,他始终不知道,家人早已看破了他的伪装。这是最默契的家庭,没人开口,没人挑明。
小树自己生活了将近三年。从奔三十到超过三十,他一直是一个人。小树长得好,皮白柔嫩,面相显小,这几年时光并没有令他的容貌和体型发生变化。但性格,多多少少,还是变了的。在家人面前,他越来越开朗。可一旦离开了家人,他就是个阴郁并且沉默的男人。没有人际,没有朋友,平时休息时,在家一睡一天,就像个迟暮老人。
小树还是会酗酒。有很多次,翠英婆婆接到小树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小树在压抑着哭泣,却始终不说话。
一次半夜,小树又喝多了,他在门外敲翠英婆婆的门,等门开了,直接跪了下来。
小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抽着自己巴掌,哭道:「是我该死,是我害死的爸爸……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好……我是个该死的同性恋,可遭报应的却是爸爸……」小树抱着妈妈的腰说,「妈,都是我的错,是我把爸爸害死的…妈,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小树时而哭时而笑,硬是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最终酒劲上来沉沉睡去,才倒在了地板上。
翠英婆婆捂着嘴也在哭。
第二天时,小树已经忘记了昨夜的疯癫。翠英婆婆看着儿子摆出标准的笑容,听着儿子讲着最近的趣事,也只得露出笑容,配合着儿子点头。
……
小树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他从小,就对男生有着本能的亲近。青春期时,他和一群荷尔蒙蓬勃的健壮少年一起,每每都要控制自己不依偎过去。他喜欢男人,比自己健硕强壮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知道自己这样是变态,但他无能为力。他一边深深厌恶着自己,一边意淫着班级最帅气的男生。他控制不了。
他一直小心翼翼隐瞒着自己的性向,生怕被家人发现一丝一毫。他知道,同性恋对于一个正常家庭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他会让父母抬不起头,会让姐姐们丢人现眼,他最怕的,是自此被家人遗弃。
直到大学,离开家,他才开始小心的恋爱。他也是那时起,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对家里隐瞒。他知道,很多同性恋,最终都是结婚生子。他或许,最终也会走上那条道路。但他不想。他不想压抑自己,也不想欺骗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骗了家人,和当时的恋人一起去了南方。在那个同志聚集的地方,他的恋人当然没能抵抗住诱惑。小树为了恋人和家人决裂,最终被恋人抛弃。
那时起小树才发觉,只有家是永远的。他永远都不要再伤害家人。
他回了家,小心把自己伪装好,做一个乖巧的儿子和弟弟,只有在网络上,才能释放自己。之后他网恋。又失恋。
小树那时起,对同志的爱情,就失望了。本就是看不到希望的感情,中间又那么坎坷和曲折,没有忠诚和唯一,唯有玩笑和背叛。他是个同志,没有人支持,没有人善待,也没有一个长久的爱人。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家人。每每看见家人的期盼,他都自责内疚。在压力最大的时候,他想过去死。他本就是个可耻的存在,又只能让家人失望,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去死吧。
然后他被数学老师搂在了怀里。那个男人说,我以后对你好。
那不是小树第一次恋爱,却是小树第一次享受爱情。那三年太过美好,美好到他之后的日子都不愿意回想。
他一边享受着爱人的怀抱,一边承受着家庭的压力。他很为难,但对未来是有期盼的。他想让爱人慢慢溶入这个家庭,想让家人慢慢认同这个人的存在。他很贪心,家人爱情他都想要。他既不愿意出柜,也奢望着和恋人的未来。
他太贪心。
于是他哪样都没得到。爱人离开,父亲去世。只剩他这么可笑的存在。
小树想,其实这就是同性恋的报应。
……
随后的某一天,翠英婆婆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小树在家割脉,没死成。
他本来是想死的。一刀下去血都出来了,临死前他又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后悔什么,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后悔的很。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行,我还不能死。
他摸索着打了120,让他们来救人。
小树失血过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差点就见到了小树爸爸。他睁开眼时,病房里全是人,翠英婆婆守在一旁,三个姐姐在外圈,大家都沉默着,没人说话。
也没人问,小树,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死。
姐夫们再亲近,终归是外人。三个姐姐都没给姐夫说这些事,怕姐夫看不起小树。小树住院几天,都是姐姐和妈妈们在守着。
直到出院,小树才说,你们别担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翠英婆婆的报刊亭(完)
日子一天天过,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大姐乐此不疲进行办公室斗争,一双儿女都以长大成人。二姐买衣服做生意,儿子正在早恋。三姐攒了一本散文集,里面写满了儿女情长自顾怜,自费出版,免费赠送。翠英婆婆最近开始在家里做糕点,每天早晨拿到小亭子里去卖,不少上班族都来买。而小树,依然孤身一人。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活,过着自己的日子。挣钱,操心家里,连自己的感情都来不及整理,更别说整天没事操心小树的感情。只能偶尔关心一下小树,问问小树最近怎么样。
直到有一天,又是一次周末家庭聚餐时,小树打了电话。
小树在电话里说,他想带一个人,回来吃饭。
挂了电话,翠英婆婆这才发觉,这一阵子,小树都没怎么来吃饭了,每次叫他,都说有事。
这么一说,这阵子,小树整个人,好像也比原来开朗了不少。
翠英婆婆又开始一阵忐忑。当然,她现在已经不会再为‘来的到底是个男的还是女的’而纠结了,她在忐忑,这次带回来的人,能不能和数学老师相比。既然认了命,不再想改变小树的性向,自然希望小树能找个好男人。翠英婆婆在自己的小亭子里观察了很久,硬是没找到比数学老师还看着顺眼的孩子。
如果这个不如数学老师,哎。
翠英婆婆很沮丧,默默切菜做饭,不管怎么说,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到。
三个姐姐在一旁听了电话,也万分复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没吭声,撸起袖子帮着干活去了。三姐数次想开口,迫于这大环境,还是乖乖闭了嘴。
四个女人不说话时的战斗力还是很大的,于是这晚菜色极其丰盛。鸡鸭鱼肉样样有,酸甜苦辣全齐备。
七点开饭,六点半的时候,小树来了。
小树推开门,看见妈妈姐姐排排坐在沙发上,姿态挺拔,一脸严肃。小树弓腰换鞋,笑:「怎么了你们?又看韩剧啦?」
四个女人不吭声,直勾勾盯着小树身后。
「你们好吓人……」小树被这目光盯的浑身发麻,换好鞋,回头一看,说,「快进来啊,在外面杵着干嘛,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小树探过身子,把站在门外的人拽进屋,对屋里人说:「他啊,前几天又调回来了,现在是我的领导上司了呢。」
数学老师被小树拽进屋,略微有些尴尬,冲四个女人说:「阿姨好,大姐、二姐、三姐好。」
……
讲述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数学老师一直爱着小树。他知道小树爸爸的病,知道小树形婚,甚至直到小树自杀。他也知道,小树一直在等自己。他们相爱三年,虽不轰烈,但细水长流中,早已把对方溶入骨血。
他一直没有回来找小树。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但小树不一样。小树有着幸福的家庭,深爱自己的家人。他从未想过逼小树出柜,他甚至觉得对不起小树的父母,想尽量多尽孝,把老人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借此减轻的小树的心理负担。他以前没有逼过,现在更不会逼。所以他不会再来找小树,他想让小树过正常人的日子。
他本以为他和小树的故事早已结束,直到他接到了三姐的电话。三姐在电话那边说,大姐二姐要面子,妈妈又不敢开口,你回来吧,小树心里只有你。
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小树和数学老师诡异的气氛中吃了饭,数学老师抢着把碗刷了地拖了,才和小树一同回了家。他们再次住到了一起,就像从未分开过一般。但数学老师不能再和小树一同办补习班了,他现在是主任,学校不准干部级老师在外私自敛财。
小树和数学老师每星期都来看翠英婆婆,时不时去看店,帮着翠英婆婆记账。数学老师脑子好使,在那帮忙比小树有用的多。
小树换了两年的灯泡,现在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干活了。天天指使数学老师修水管换灯泡修坐便器扛米袋,惹的翠英婆婆都看不下去,直说小树太懒,让数学老师不要惯着他。
翠英婆婆还不能那么快就接受这两人的关系,但她也在慢慢适应,每每看见两人相视一笑或两手相碰,她都安慰自己说,这就是儿子和儿媳,儿子和儿媳这样是正常的。
她是个半截腿入棺材的老太婆,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有四个孩子。能有什么,比自己孩子幸福还要重要的事呢。她只是希望小树能够幸福。
翠英婆婆现在在想,什么时候能然小树领养个孩子,不然等这两人老了,没人照顾,该是多可怜。最好还是领养个女儿,女儿才是最贴心的。
小树依然没出柜,或许永远不会出柜。他以为自己瞒住了每个人,其实他自己,才是被瞒的那一个。
小树是最个幸运的基佬。他不光有挚爱的恋人,还有爱他的家人。他或许会在恋人那里受了伤,但家,永远是他的避风港。
对于小树来说,未来很长,或许坎坷,或许渺茫,只要相爱的人相互扶持,就没有什么好怕。
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基佬都有 什么家庭都有
真真假假 故事罢了
之后
最近,开情趣用品店卖伟哥的老大爷去世了。
老大爷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街道居委会筹资给老大爷火化,葬进了公墓。剩下的那家小店面,还有店里没有卖出去的杂货,都留给了平日照顾老大爷的隔壁邻居。
这老大爷看着邋遢,时时被人叹一声可惜。看他挂在店铺里的年轻照片,那才叫一个俊美动人。有个老大爷同一辈分的老人说,老大爷年轻时,是个戏子。师从名角,唱青衣。顾盼生辉,音调婉转,身姿摇曳。当时的十里洋场,不少有钱公子哥捧他。
戏子成了一时的名角,跟了个男人。
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外人不得而知,总归这戏子之后来到河萧,在那动荡年代硬是撑着没死。也够爷们。
他那种人,曾经那么光鲜,老年时落得这个下场,应当也是难过的吧。
但有谁在意呢。
那些过往早就烟消云散,消逝在时间长河中,没人在意,没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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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应该说,还是有一种人,会被人记得的。
例如明星。
三流明星孙念,最近火了一把。他接了部电视剧,男二号,也算扛个大梁。孙念这人,是个好苗子。但这些一直被照顾的太好,没受过挫折。没斗志,没干劲,演技自然没有大突破。他想红,想的不得了。顾先生看他整天恹恹的,跟个小病猫似的,想来想去,还是给了孙念这个机会。
孙念这才认清自己有几两重。不再整天念叨自己为什么火不了,转而开始上培训课,自己给自己下功夫。
男二号孙念借着这个势稍微火了一把,又接了另外几部剧,都是主要角色。
孙念依然爱顾先生。他就像一条最忠实的宠物狗,不管主人把他打多惨,只要给个骨头,他都屁颠屁颠摇着尾巴扑过去,把主人当天神。当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毕竟顾先生,是非常疼爱孙念的。
孙念可能依旧会有爬墙的念头,也可能会死心塌地跟着顾先生,这完全取决于顾先生的态度。不过离开应该是不可能了,从来都只有主人丢弃宠物,哪有宠物自己出走的呢。
管他。总归现在的荧幕上多了一个年轻的新面孔,影视圈有了一个帅气上进的小生,对于观众们而言,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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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视打麻将看书写字旅游打炮,普罗众生各有各的活法,因此青年路的生意永远不会差。于是徐博士的辞职报告迟迟批不下来。
徐博士对老板说:「我这得陪老婆一起环游世界呐老板你扣着我太不仗义了吧!」
老板说:「你还差两年合同呢你,别别别,别以为你一身肌肉我就怕你。该干的活你得干完不是么?」
徐博士怒:「我不是把东西都教给徒弟了么!那小畜生又跑哪去了!」
小畜生现在正在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才管不了自家大师傅有多焦急。
徐博士急躁的很,每天只想着抱着自家大宝贝滚床单,从阳台艹到灶台,恨不得把能干的地方都给干了。文爱做、爱二合一,充分证明了「男人的大脑就是根异形j8」这一经典理论——徐博士是憋了这么多年的壮汉,体力当然不怕,就辛苦了自家大宝贝,整天腰疼。有时徐博士玩脱了,还把大宝贝做晕过去。徐博士一边内疚自责,一边开始新一轮征战。
徐博士现在知道,他的大宝贝,在更早之前,就喜欢上了自己。这个爱尔兰文学教授,在二人网络交流时,就对这个大男孩产生了感情,于是他提出文爱。直到两人ons之后,他才下决定,和当时的男友分手,并且对大男孩告白。
但之后,他被男友暴打,还被男友弄丢了工作,爆出了性丑闻,他不得不换了城市。当他想去寻找自己真正喜爱的人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他找不到他了。
徐博士恨不得把这几年的时光都弥补过来,每天变着法子照顾自家大宝贝。从饮食起居到床上,徐博士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爱尔兰文学博士,哦不,应该说是前爱尔兰文学博士。他现在辞了职,就想和徐博士多在一起几年,走走逛逛,享受享受人生——他们错过了很多年,现在就好好珍惜吧。
徐博士辞不掉职,干脆直接扛着行李跑路了。徐博士拉着行李箱,牵着自家大宝贝的手,奔向了光让他想想就幸福到发晕的美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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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身师和自家大厨,开始了悄悄谈恋爱。纹身师本想瞒着隔壁的活宝,无奈那根大吊威力太强,他那颤抖的双腿瞬间就出卖了自己。纹身师被隔壁的调笑半天,回家开始对大厨发泄邪火。
纹身师怒斥大厨:「以后再也不要碰我了!妈的像只野狗!后面有人和你抢么!这么急!年纪轻轻就开始纵欲!还没到二十你就得萎!萎!!」周鑫齐这人不厚道,仗着自己说话利索,突突突突像挺机关枪,秦锦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好吧,就算让他还嘴,他也只是坑坑巴巴说不出话罢了。
周鑫齐只顾着骂秦锦,完全忘了自己在床上那绽放的骚样。上床这种事,一个人当然不行,得两个人都调动起来。周鑫齐每次都是先被调动起来的那个,结果每次都不认账。
秦锦高考结束,报的隔壁市的大学。小电瓶突突突半个小时不到就能来,连异地都算不上。来这过着夜再离开,完全把这里当成小行宫。
秦锦对周鑫齐的感情,远比周鑫齐对秦锦的感情要深。秦锦年少,自卑敏感。他在街上无意中见到周鑫齐,这人搬了把竹躺椅,躺在自家店面前,昏昏入睡。正是午后,阳光透过一旁的树枝洒落到那人的睡颜上,这个场景,直接就戳中了秦锦那颗痴汉心。他下意识的,就想去触碰那个睡着的人。他的中二之魂熊熊燃起,觉得自己就是那吻醒公主的王子。
秦锦把全部的爱意,都给了周鑫齐。他十分中二但坚定的认为,他会爱周鑫齐到永远。
周鑫齐揉着腰抱怨时,秦锦吻住了周鑫齐的嘴。秦锦说:「可我爱你。」
周鑫齐:……
然后,他们就开始疯狂的做、爱了。
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事后周鑫齐很严肃的想,与其整日被房东嘲笑,还不如赶紧让公寓副主任下手,艹翻房东,大家难兄难弟,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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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翻’这个严肃问题,同时还困惑着无能大师。
谢能和狐狸同居许久。他们就像言情那般,做生意,开店,去超市,去广场遛弯,还去看过电影(带着大狐狸去看电影真是太奇葩,好在那天是上午场,电影也是神烂,影院工作人员就默许了谢能带宠物这一请求)。狐狸把谢能伺候的很好,谢能接着那一点半吊子道术,也能刚好罩着狐狸,这种搭配最好不过。
谢能渐渐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只小妖精。他每次和大狐狸在一起,虽然时不时暴躁,但很满足。日日相伴,他其实,很感激有这么一只狐狸,陪他度过如此寂寞的人生。
谢能并不确定狐狸是什么想法。狐狸每天腻味在店里,也不修炼,也不猎艳。好在谢能本就不喜欢狐狸的人形,就让狐狸一只保持着狐狸样子。狐狸说:「不修炼的话,那人家就不能给你做饭咯!」
谢能于是起身自己去做饭。他打扫卫生,做饭扫地,狐狸就在一旁指点江山。
谢能当然不会告诉狐狸,他嫉妒,他吃醋,他宁愿狐狸一只是狐狸,也不想他为了人形去爬其他男人的床。
谢能对自己的爱情感到很苦逼。他喜欢上一个小妖精就算了,还是暗恋,就算以后能心意相同,还得来人兽——他宁愿干一只狐狸,也不愿意压一个在床上叫‘雅蠛蝶人家不要好痛’的金刚。
但是人兽的话……谢能目前,真的对狐狸没有半点性趣。他也没法想象自己实打实操一只狐狸的诡异景象…他甚至非常猥琐的去看了看狐狸的小菊花,虽然干干净净很粉嫩,但他实在是没办法对一直狐狸硬起来。可能,他还要继续这种精神柏拉图吧。
谢能在自我纠结的时候,也就顾不得狐狸到底是什么想法了。一直狐狸精心甘情愿留在一个男人家里,因为经常被这男人训斥,而不敢表露心中的好感。因为慢慢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所以不愿意再去修炼。
双向暗恋什么的,真是恶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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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餐厅的十八老板依旧夜夜笙箫享受着美丽人生。十八定不下性子,有了老婆还是四处乱跑,今天去霓虹,明天去棒国。他其实很想去英国,但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那么有逼格,才不愿意见到那小狗、日的——哪怕见到的几率只有一千万分之一,他都不愿意。
翠英婆婆的小报刊亭依旧开着,偶尔替班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小树懒癌入骨,整天不愿意动弹,屁大点事都要爱人代劳,就差把尿了。这孩子被惯的无法无天,再加上死过一回,简直娇惯成了小姑娘。三个姐姐都受不了,一看见小树犯懒就想揍他,唯有数学老师任小树使唤。也只有数学老师能受得了他。
翠英婆婆又开始做小糕点,肉松面包奶油蛋糕,在报刊亭门口架了个小摊子,生意挺不错。她勤劳一辈子,闲不下来。这样也好,自己忙着,就不用老纠结小树脖子上的吻痕了。再怎么宽慰自己,想起来还是有点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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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过着各人的小日子,有人欢乐有人愁苦,有人百转千回之后重拾所爱,有人兜兜转转求而不得。所有悲伤难过欢笑喜悦,不过是死前的一场幻觉罢了。
人生苦短,赶快去爱。
这是箴言。
绝逼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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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热的季节就要到了。
冰镇西瓜啤酒烤串光膀子,应当就是夏天的记忆。
但今年的夏天有些奇怪,河萧连着下了很多天的大雨,从早到晚,稀里哗啦下个不停,伴随阵阵电闪雷鸣,很多老人家都念叨着龙神发怒,赶紧去龙山的隐龙寺去烧香拜佛。
这些老人家,都说隐龙寺有真龙。
真真假假谁也不清楚,但连着阴雨绵绵一个多月,足够让很多人的内裤袜子不够用。
房东的袜子内裤在阳台上挂一排,摸着那潮湿的内裤开始叹气——最近的春梦,的确是有点多啊……
本来下雨天换内裤就很烦了,结果春梦一搞,换内裤的次数多到不行,阳台上挂一排都是湿漉漉的内裤。
这种夏日雨天,又潮又闷,让人心情不好丧失斗志,只有开着空调在凉席上四肢大敞滚床单才是最惬意的。房东整天被这些雨燥热的不行,背上连着冒出好几个潮疙瘩。又痒又难受,还不能伸手挠,万一挠破了,更心烦意乱。
——他必须不是因为下雨才燥热的。
房间的空调呜呜吹着冷风,房间温度正好,有点凉意,又不冷。房东趴在床上,只穿着裤子,上身披着个毛毯(房东:空调房里吹冷风还裹毛毯的感觉,就像神仙一样!)。他抱着手机在那看视频,余光不时瞄着一旁的男人。
自打确立关系,死宅房仙就正大光明入住了房东的寝宫。房东每次看这人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平角裤坐在电脑前斗地主,心就好塞。
房仙平日里看着挺温和的,面瘫归面瘫,整个人的气场会让人心安。房东就被这种气场欺骗了。所以他现在看着死宅那赞到爆的身材,心里一阵呸呸呸。肩宽腰窄,腚翘腿长,身上干净,没什么毛发,肉也紧实,小腹上还有小块腹肌,非常养眼。再加上那张脸,真是光看着就能让人高、潮。
房东第一次看死宅脱衣服,当场就硬了(房东:够了不要再说了!)。
但他毕竟是个矜持的男人呀!清临穿着衣服时他敢坐清临大腿,脱了衣服他就不敢了。
其实确立了关系,两人滚床单就是迟早的事,更何况,两个男人,滚床单就和吃面一样随意。只是房东还有点抹不开。他怕上床,怕的很。他已经不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但有关身体的记忆,是忘不掉的。
房东很苦闷。他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现在就差临门一脚。
啊……真是的。
他瞄着一旁的房仙大人,那侧脸,那下巴,那身材,那手指…每一样都是那么的完美啊——这是他妈就是我的男人啊!!
房东甩掉手机,在床上滚了几圈,成功吸引了死宅大人。死宅转过脑袋,眼里画着问号。
房东看着清临,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对于面前的男人,是不是爱。但他想,如果能和清临在一起,度过下半辈子,他是很乐意的,有时也会有憧憬。他喜欢清临,这个毋庸置疑。但要说到爱,还不够。
房东拍拍身边的位置,清临收到指示,利落关电脑起身上床。他爬上床,倚着床靠背,伸直双腿,半坐半躺在床上。
房东靠在清临的肩膀上,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挪挪屁股再往下躺,把脸贴在清临的胸膛上。他挪挪动动,又滑到了清临的腹肌上。
清临:……
房东趴在清临的腹肌上,眼前就是白内裤。他看着那内裤一点点鼓了起来,挺起了一个大帐篷。可怜的内裤被撑开,从裤腰那可以看得到黑色毛丛和根部。
房东吸了吸鼻子,心里骂了声操——一开始这货整天穿着内裤在房间晃悠,他还以为是因为怕热。这尼玛,这个老妖怪,怎么可能怕热?连那里都是沐浴露的清香,很明显这老妖怪是洗好才过来的好吧!
好阴险。高端色、诱技能。
房东伸出手指,弹了弹帐篷。
清临:……
老妖怪清临抓住那只贱爪子,一个翻身,就把房东压在了身下。
「操啊……」房东动弹不得,软唧唧被大帐篷顶着,很快也硬了,两只硬唧唧顶在一起,房东可耻的脸红了。
清临垂头吻着房东的嘴角,压着嗓子问:「要不要?」
「要你个吊啊…」房东红着脸骂。
清临点点头,坐起身子,一秒甩掉前面已经湿了一小滩的内裤,露出挺翘的大鸟,又长又粗红润光泽不说,还上翘——这分明就是名器中的名器,分分钟能把人之间操、射的名器。老天爷不公平,把这人生的太好,全身上下都是能让人高、潮的。
清临俯下身,亲了亲房东的鼻尖,认真道:「好。」
房东:……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房东无语,「你不要望文生义!!」
清临啃着房东的嘴巴,含糊道:「好。」然后接着开始扒房东的裤子,清临多牛逼,三更半夜早就把房东翻来覆去脱过很多遍了,一条裤子而已,分秒搞定。
空调风有点凉,房东打了个寒战,清临捞过毯子批在身上,连同身下的人罩在一起。毯子下的二人紧紧贴在一起,肌肤相亲,细细接吻。
都脱光了,还矜持个什么。房东想开了,立马勾住了清临的脖子,开始了回吻。清临的手慢慢抚摸身下的躯体,从脖颈到胸膛,四处游走,探到下、体时,满意听到了身下人的喘息。
心机婊老妖怪清临正准备像小黄片里演的那样,先给房东做一个手活,等射出来之后,用那东西来扩张润滑,结果没等他撸了几下,房东清醒过来一样突然攥住了他的手。
「今天…还是算了吧。」房东眼角湿漉漉的,喘着粗气,「我不行。」
房东窘道:「最近…梦遗,有点多…刚才被你一碰,腰那里有点疼…还是过两天吧。等我攒够了,再做。」这不是撒谎,他是真腰疼。这一阵子透支有点多,看阳台上的内裤就知道了。
清临:……
清临又摸了摸手里的棒棒,这才发觉,硬度确实不比前一阵子。
房东:……
房东眨眨眼,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所以说,心机婊是没有好下场的。自作自受的房仙大人只得收尾性的亲了亲房东的嘴角,松开手,侧过身躺下,把软吊房东搂在怀里。
「你……没事吧?」房东自己软了,悄悄掀开一点毯子,探过头往里看,果然看见大仙的名器还挺着,「我帮你弄出来?」
清临拍拍房东的肩膀,示意不用。
房东得瑟:「是你不要的啊,不要白不要啊,这可是我主动服务啊!」
清临弯嘴笑了笑,咬着房东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房东听完骂了声娘,勾起膝盖蹭了蹭清临那玩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一片,很是荡漾。
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又开始下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屋内吹着冷气,两人裹在毛毯里,身体贴在一起,感受对方的温度。房东有的没的说着话,气氛安逸温情。
房东趴在床上,又捞过手机开始刷屏,时不时念个段子或者笑话。
清临在一旁认真听着房东说话,在需要回答时,再给个回应。
「这个雨什么时候能停啊…快烦死了…」房东抱怨。
「等他不生气了,自然就停了。」
「哈?谁生气?」
「供奉在隐龙寺的那位。」清临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条蛟,不是龙。」
「还真有那玩意啊?我还以为那寺就是骗钱的呢。」房东露出个=口=,好在他见多了神神鬼鬼,对这些也不吃惊,「那不是龙啊?就是说,这地方怎么可能有真龙。不过那蛟生什么气?就算生气,也不至于嚎成这样吧。」
「即便是蛟,那也是上仙。」清临拍了拍房东的脑袋,说,「他和恋人吵架了。」
于是这又点燃了房东先生的八卦之魂。他扑棱起来说:「快快,讲讲讲讲,神仙是怎么谈恋爱的!」
「想听?」
「大仙!大仙!」房东的狗尾巴在后面摇摇摇,一点都不矜持。
清临笑笑,搂过自家小土狗开始讲八卦:「蛟本来就是个妖怪,被压在龙山的深潭里,他得行善做事,护河萧风调雨顺,挨过了天劫,就能得道升仙。前些年,有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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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的这一天,青年路没有人在外游荡。
佛缘店里,道士正津津有味看着最新热播的电视剧,和大狐狸讨论着男主男二谁更帅这个问题。狐狸躺在谢能腿上,吃着谢能递到嘴边的零食,每次都悄悄舔一口谢能的手指。
纹身店里,秦锦小少年正在包饺子,因为他家老板突然想吃。周鑫齐在一旁打下手,念叨着:「这饺子味应该传不过去吧?昨天我的小馒头都被隔壁的混蛋给抢了!一个个都是狗鼻子!」
公寓里,漂亮青年正和自家饲主收拾行李,最近雨太大,他要去阳光灿烂的地方度假。他现在和几个朋友开划策公司,挣钱不多,但有趣。公寓的房客一批换一批,小文是最先走的那个。小文过去的私生活不太检点,他家那只忠犬不喜欢小文呆在这里,小文听了忠犬的话,和大家道了别,去了新地方,开始了新生活——这样最好,不离开的话,小文始终放不下过去。吸血鬼带着食物男孩周游世界去了。伪娘和漂亮青年关系一直很要好,但之后联系也不再那么密切,总归是有家庭的人了,不好再和他们这群基佬混在一起。公寓啊,不过就是一个停靠点而已。走走留留,老房客们,也就只剩下漂亮青年和医生了。
只有漂亮青年始终不愿意走。他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房东,也不想离开清临。似乎这两个人,注定是要和他在一起的。他不走,医生也不会走。医生爱他。漂亮青年想,自己的人生其实,是很圆满的了。有相爱的恋人,有要好的知己,他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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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房东先生,现在正聚精会神听着清临讲故事。
「然后呢?」房东说,「快点说啊大仙!卡文是很不厚道的!」
清临说:「亲我。」
房东:……
房东撑起身子,捧住清临的侧脸,给了个大啵,说:「快快。」
「嗯。」清临露出笑,继续讲着那个傻妖精报恩的狗血故事,「少年向蛟妖索求无度,不论钱财、事业,蛟妖全都满足了他……」
这个故事讲了许久,一直讲到现在的大雨。
「这条蛟性子弱,受了气憋在心里不说,就只能哭着降雨。这次是委屈大了,等哄好了,天就——」
房东、突然吻住了清临的嘴。
清临:???
「没什么…」房东搂住清临的脖子,自内心深深处,想,如果能爱,就爱吧。
能和清临在一起,真好。
气氛安静片刻,房东骂道:「老子不是在求爱你别扑过来咳咳咳咳压死我了——」
「够了你个死宅说了老子腰疼啊——」
「操——!」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了
这文…哎 乱七八糟 挺操蛋的
如果大家看的时候 有会心笑那么一下…啊 就圆满了
谢谢大家这些天的鼓励与指教
如果有机会 下个文再见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