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是再见,是永别(1 / 1)
之后的战况奇迹般改变了。无咎一下比一下狠的直击钩吻前襟,钩吻仓惶后退躲避,仿佛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果然是被捏住了软肋。尹芪在内心轻叹,留着雄蛊也许还会有一线希望,他是这么想的吧。
传说中的毒圣,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钩吻的步伐越来越乱,无咎仿佛受到了鼓舞,攻势也越来越强。终于,无咎的内息震破了钩吻的前襟,一个半透明的蛊盅在一缕阳光下漫射着七彩光华,缓缓落下——
被无咎下意识的一脚踹开——
然后飞到天竹脚下,被他无意识的后退踩的稀碎稀碎。
钩吻:“……”
尹芪:“……”
无咎:“……那什么,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天竹:“……宗主明察!属下也不是故意的!”
钩吻:“你们两个去死吧!!”
毒功的各种最高级招式不要钱一般轮番上阵,且只进攻不防守,完全的以命相搏。
而且对象,不只是无咎,还有倒霉催的天竹。
这下真轮不到他选择站哪边或者要不要明哲保身,这已经上升到保命不保命的高度了。
于是,阴差阳错下,无咎开辟了二打一的作战方式。钩吻本来就失去理智了,雄蛊一死,简直就变成了神智不清。他的招式杂乱无章,双眸红芒大涨,气血逆流,青筋耸动。他抛开了自己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杀!
他要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
他的招式阴狠恐怖,无咎却不再畏惧,反而冷静的寻找破绽。一来师父不再有能力预测他的动作……二来,有天竹帮忙,他打的不算吃力。
无咎很明白,高手过招,任何一点点疏忽都会丧命。
而他等的,就是师父露出破绽的时刻!
无咎天竹错身而过同时击向钩吻的瞬间,钩吻的脚步一转,双掌外翻,分别向二人击去,又因天竹击他后背头稍微侧偏。而所谓顾此失彼,他侧头的瞬间,一道快不可见的金光将他的手臂划破,回头看去,一根极细的金针没入墙中,仅留了短短的一节在阴暗的屋中反射出慑人的寒光。
是暗器。
天竹本想扶额,这么一道口子有个屁用,血都流不了两滴。宗主还因遍尝毒草使大多数□□对他没有作用……等一下!
他倏然发觉不太对劲,钩吻竟因这细小的伤口静止在了原地,仔细看去,金针上细小的红点正渗入伤口,侵染的钩吻的整条手臂都变成了紫红色。那诡异的颜色仍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沿着肩向心口进发。
针上有蛊。
钩吻抬手按住伤口,眸光明灭,忽的便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没有丝毫快乐,反而带着极度的悲哀和自嘲,似乎在渲泄着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他的好徒儿!不愧是他的好徒儿!
蛊顺着筋络散至胸口,钩吻最后的话语因钻心的痛楚而格外撕心裂肺:“你们不会好过的!中了雌蛊的女人活不过二十岁,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额头暴起的青筋几乎要将皮肤撑裂,突出的眼球上布满了鲜红的血丝,钩吻狰狞的近乎扭曲的面孔不知是因为蛊毒发攻心的噬痛还是因为最后的诅咒,光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
无咎的心思完全不在钩吻的身上,他急忙回头,寻到尹芪的身影后不顾浑身血迹斑斑一下子扑了过去:“小芪……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尹芪却一直直勾勾的望着钩吻,在看见他的表情变化后略略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清浅的如同一朵迎风绽放的百合,看得钩吻一时怔愣。
还真像呢,尹芪这丫头和将离。
同样的医术高明,同样的清丽逼人,也同样的……固执坚定。
不同的也许只有结局,他不如尹芪,对爱人有那么深的信赖,将离也不如无咎,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所以,误会越来越深,恨意越来越强,直到万劫不复,才发现这是一条不归路。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将毒掌印在将离胸口上的那一幕,那片槐林中,他们之间的对话。他说,他怕她阻止他的计划。她说,她要的不是阻止,是摧毁。
他动怒了,当真是起了杀心,否则,伤痕也不会那么决绝。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当场毙命,无药可救。
但是他悲哀的发现,他后悔了,在动手的那一瞬间,在看到她神情的那一刹那。
将离是笑着的。
她低头,定定的凝视着他曾经宽厚的掌,淡然若水的轻轻一笑。
朱唇微启,滴滴猩红溅落碧草间,宛若一朵朵在雪地中盛开的红梅,美艳动人,却高傲的不容侵犯。雪白的衣衫上,鲜红的血扩散出极度的冷艳孤傲。女子纤弱的身躯缓缓倒于青翠草地之上,广袖袂带随风轻舞,最终翩跹而落。
就如一朵寒风中飘零坠落的梅花,消逝在她最美的时刻。
槐树的枝叶在风里呜咽出杂乱的韵律,仿佛在为她的逝去悲鸣。
将离告诉他,她的名字将离是芍药的别名,也是终将离开的意思,所以她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离别,也注定只能离开。
他们之间的如烟往事,好像就在昨天,也似乎恍若隔世。
当岁月打磨掉周身锋芒,当流年让她日渐成熟,当那些天荒地老的誓言变得一文不值,那些曾经成了她最快乐的记忆,也是只能封存的回忆。
将离说,她恨他,但是……
爱上他,她不悔。
钩吻不清楚自己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听这些,但是现在想来,心中那种如同中蛊般的骤痛,也许就是名为心痛的情绪。
他……好像还是爱将离。
很爱,很爱。
最后看一眼妹妹半夏的遗体,钩吻模糊的视线再度转到尹芪脸上,在看清她唇角的弧度时,混沌黯淡的眼神如同回光返照般一亮,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
是将离,是将离回来了……
她还是老样子,面容在薄纱下看得不很清楚,露出的一双眼无喜无怒,干净无暇,笑容却似极易破碎的琉璃,让人心疼。
唇边逐渐勾勒出一抹清浅的笑意,钩吻眼中的难以置信在看清她的模样之后变成了安心。死前能再见到她,不枉活一回。
杀她之前,他对她说,将离,来世再见。
弥留之际,她却说,不是再见,是永别。
她是在告诉他,他们永远不会有以后了。
永远不会。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请允许我实现曾许给你的未来。无论生生世世,只求能够遇见。
眸光中的白衣少女又慢慢模糊,就如湖面微风漾起的波纹,将清晰的倒影一层层晕开。钩吻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再也无法维持那浅薄的缝隙,轻轻阖上。唇边,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清淡笑容,安心的仿佛在母亲怀中睡去的婴孩。
这样的归宿,也许也还不错。
半辈子的恩怨纠葛,终于……能够解脱了。
尹芪望着钩吻释然的表情,垂眸轻声道:“无咎,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呢?得到的永远不会珍惜,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无咎纳闷:“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尹芪道:“钩吻啊。他从刚才开始,一共只看了他妹妹一眼。”
无咎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禁轻笑一声,把脸凑到尹芪脸颊上蹭了蹭:“起码我不是哦。我的小芪就是最好的,而我会珍惜小芪,且永不后悔。”
“笨蛋。”尹芪轻轻拍了他一下,眼底笑意流转。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这么肉麻的话她可说不出来,既不是和无咎一样的没心没肺人士,又不是天竹那等没脸没皮货色……
等一下,话说天竹去哪里了?
“他的话,我派他去卷宗室查雌蛊的事情了。师父从不骗人,我害怕……”无咎忧心忡忡的话被尹芪打断。尹芪道:“能下就能解,咱们还有两年半的时间,足够了。”
“也是哦。”无咎傻乎乎的挠挠后脑勺,倏然猛的低头来了个突袭,啄了一下尹芪的脸。尹芪一巴掌把他拍开,无视他可怜巴巴求抱求搂求亲亲的表情,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淡定的转移话题:“你太铤而走险了,这么多伤,不怕输吗?”
“我确定我能赢啊~”
“切,吹牛。”
“哎呀小芪你就相信我啦,这里也痛!”
“自己上药!”
……
其实,无咎说的是真的。
他从来都相信自己会赢。
因为钩吻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而他,是要保护他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绝不会输。
“少宗主,资料表明,如果生生以内力逼出雌蛊,女子会当场毙命,而如果不取雌蛊,也活不过二十岁……”天竹捧着卷轴,冷汗直冒的念。
无咎原本还幸福的鲜花朵朵开的脸顿时一沉:“解决办法呢?”
“上面没写……”说完这话,天竹明显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冻的他直打哆嗦。
少宗主求给我留条活路啊啊啊,否则少夫人还没挂我就得先挂了啊啊啊……
尹芪听了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感慨世事无常命途多舛,亏她好不容易准备好好和无咎在一起的说,结果上天又开了这么个玩笑。
当她看到石门外的场景时,她感觉自己的命途更多舛了。
她戳戳无咎,示意他和天竹往外看。
“好多养尸啊啊啊啊——”天竹的惊叫声响彻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