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师父,我回来了(1 / 1)
“医者对这些自然比普通人了解,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来我这里看我可以少收几两银子。”尹芪说道,语气各种平静,神态各种学术,目光各种……悲天悯人。
天竹羞愤大吼:“我说这么多只想问问你难道不觉得是少宗主杀了你师父并安排了这一切吗?!这毒功只有他会啊!”
尹芪眸光一闪,登时幽暗。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眉头紧锁,神情好像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天竹暗暗松口气,扯了半天,终于扯到正题上了。只要尹神医认真思索一下,就会恍然大悟了吧。
果然,片刻之后,尹芪豁然开朗,眼眸晶亮,道:“不觉得。”
天竹:“……”
软硬兼施对上软硬不吃,真是……痛苦啊。
“算了,”天竹认命的扶额晃脑袋,“既然神医已经答应了,咱们即刻上路吧。”
“好,我出谷且还未到百花蛊与你们宗主面谈的这段时间,不许为难我谷中之人,否则,我让你……终生不举。”
天竹:“……”
少夫人,不用这么狠吧?真的不用这么狠吧?呜呜呜呜……
少夫人和少宗主都那么凶残,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天竹开始有脱离百花蛊,谋划新未来的想法了。
看着天竹无语问苍天的表情,尹芪忽然情操大好,内心阴险而畅快的大笑了好几声。
小样,叫你给老娘下毒,叫你捅无咎一剑,叫你跟老娘斗心计耍嘴皮,老娘说得那帮聒噪的病人家属无语凝噎的时候,你还……
额…那时候天竹应该已经混的不错了吧?
管他呢。尹芪淡定无比的收拾包袱,留书一封。她没打算跟夕颜她们解释她与百花蛊之间的问题,因为很多事情她自己也不明白。
而且,她真的很心累。三天半,她接受师父的死讯,承受阴谋的阴影,担起该负的责任,但是无论她做什么,内心都有一股情绪,不受控制的蔓延滋长。那种空洞到连疼痛都感受不到的感觉,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绝望。
她被师父的死讯与层层叠叠的阴谋打击的几近崩溃,却又不得不站起来撑起药王谷。
人的潜力果然是被逼出来的,短短三天半,她却已经明确的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跟从前不一样了。
最后环视她住了十余年的屋子一眼,尹芪转身离开,并无丝毫遗憾眷恋。
她相信自己还会再回到药王谷。
因为有无咎。
想到无咎,心里忽然又有点酸酸甜甜的滋味,伴着愈发频繁的心绞痛,阵阵袭来。
尹芪皱眉,伸手把脉。
脉象平稳,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尹芪松手,待这阵疼痛过去,方才进入主屋。
她想,有很多困惑,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开了。
——只是,无咎去哪里了呢?
洛阳,落柳山庄。
“啊嚏!啊嚏!啊啊啊啊——嚏!”
三声响亮的喷嚏在院内回荡,伴随着颇为兴奋的“一定是小芪想我了”的嘟囔,自花园凉亭中传出。
一个一袭湖蓝长袍的清隽少年睁着一双波光潋滟清澈澄明的瞳,目光炯炯的瞪着对面白衣似雪的儒雅男子,几乎要把他手中的那张字条盯出个洞来。
“怎么样?怎么样?小芪怎么样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的消息的口吻。
对面的男子面如冠玉,虽无无咎那般惊为天人人神共愤男女通吃的美貌,五官却也精致的仿如最高明的匠师手下最得意的作品,添一分则妖,少一分则庸,完美的恰到好处。他唇角带笑,轻摇折扇,在风中微扬的发丝有种脱俗的风雅,举手投足间是无尽的俊美无俦,当真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可惜他一开口就完全不君子了:“这消息你若不知,只怕会后悔终生,只是不知道无咎少宗主打算拿多少银两来换呢?”
——没错,此人就是蝉联江湖富豪榜榜首很多年从未被超越的落柳公子,步柳陌。
自从听尹芪说他这里可知晓江湖一切情报后,无咎便暗自记下。这回,尹芪消失的悄然快速无声无息,他不得已,只能来落柳山庄问,结果,毫无疑问……
当一只天下间最纯洁的小白兔遇到江湖中最奸诈的笑面白狐狸,结局是什么?
如果一公和一母,也许可以进行扑倒吃掉再扑倒再吃掉活动,如果是俩公的而且都没有那方面癖好……
小白兔就倒霉了。
只见无咎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了个蛊盅,解释道:“这种追踪蛊很难得,事先植入后可以追踪被植入的人。这种蛊很霸道,不易去除,也能克大多数蛊,养起来可麻烦了……你要不要?”
步柳陌刚准备开口加价,抬首就看见了无咎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摇扇的手腕蓦的一顿,唇角笑意微僵,叹息一声,接过蛊盅,把纸条扔了过去。
那张脸,真是伤人于无形的利器啊,尤其再配上那小狗般湿漉漉的男女通杀的眼神……
……总觉得欺骗这种人良心会不安……
啊,真神奇,他步柳陌居然也会有良心这等奢侈的东西。
不过更重要的是……好像从他手里拿东西……很没挑战很侮辱他步奸商的名声和头脑啊。
蛊虫难得,且大多都是无价之宝。为了以后的合作,这次就便宜他算了。
无咎心急如焚的拽过纸条,刚看完就气愤的一握拳,纸条立马被强大的内劲震成碎末,顺着指缝消散在风中。他“啪”的站起身,方才还澄澈透亮的眸瞬间阴鸷,翻滚着浓浓的杀气。
周围的家丁侍女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僵住,连移动一下都不能。就连埋伏在暗处的暗卫都被这等厚重强势的杀气震慑的微微一抖,手中的刀在鞘中轻颤,恐惧的发出细碎的“咔咔”声。
只有步柳陌毫不在意,依旧和风霁月的笑着,连那优雅华美的摇扇动作都未被影响分毫。
“我可以借你马哦,四百两一天。或者卖给你也行,一万两一匹。”
没采纳他“好心”的建议,无咎沉着眸对步柳陌说了声多谢,便直接运起轻功,从墙边翻了出去。
“好功夫!可惜徒步跑到百花蛊也太蠢了些。”步柳陌颇为可惜的摇摇头,“啪”的合起折扇,侧眸轻笑,“筠笔,围墙再加高二尺。琼砚,所有暗卫罚俸三月。我落柳山庄岂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语气分明是含着笑意的,却朔风凛凛让人背后发寒。
明处的筠笔和暗处的琼砚不约而同的泪目了。其实公子只是不爽没赚到银子对吧?其实公子罚俸是为了不另出修墙经费对吧?其实公子就是折腾他们好玩对吧?嘤嘤嘤嘤嘤嘤……
苍天哪,求求您大发慈悲赐个能收服公子的神仙下来吧!!
他们这些部下真的压力好大啊,嘤嘤嘤……
与此同时,无咎正在路上狂奔。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平日那种纯洁的令人母性大发的气质,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凛然杀气另他周身三尺之内无活物能轻举妄动。
还好他行进速度快,否则那种压迫感很可能把无辜群众或者花花草草小动物活活吓尿。
他很后悔。小芪让他不要杀人,他便真的没杀天竹,只是狠狠揍了他一顿。可是,如果他知道天竹还会伤害他的小芪,他当时就该让他化成脓水。
落柳公子步柳陌手中的情报,基本可以肯定,完全属实。
他来不及想师父抓小芪是为了什么,甚至来不及考虑小芪会不会还不愿见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救她,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保护她,陪在她身边。
想到纸条上医仙逝世的消息,他心头一紧。
小芪一定很难过罢。
他不管了,怎么都得先让小芪安全快乐,即使之后再被赶走他也没怨言。
脚尖点地,他纵身跃起,登峰越谷,如履平地。
目标,直指百花蛊。
百花蛊还和他离开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想来也是,他只离开了几个月,想有变化很难。
也许最大的变化就是弟子少了——这一点…他功不可没。
不知道师父没有了银隐神蛙,练毒功时走火入魔了没,不知道他家小芪有没有被抓去刑讯室,会不会被下什么奇奇怪怪的蛊或者乱七八糟的毒——光是想想那种境况,无咎的心就疼的都要碎了。
藏身于树上,淡定的顺风撒下一把消音散,在其起效的瞬间身形一动,数根毒针如牛毛细雨般准确的埋入各位看守的弟子体内,让他们浑身酸软的连指头都无法动一根。
无咎一路走一路施毒撒针,中途迷了一回路,最后终于毫发无伤连衣角都蔚蓝的恰到好处的到了目的地。他抬头,望着这个自己待了十八年的地方,唇角不由自主的划过一抹苦笑。
要不是为了小芪,他死也不会再回来。
牌匾上黑底红漆的刑讯室三个字如同淬了血般灼目。他曾经很傻很天真,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方小屋小院只是刑讯室中一个特殊的地方。
穿过牢房刑具室,站到最里间的特殊的屋子前,无咎伸手,正欲推门,门却霍然从里面被强大的内劲震开,门内,一个挺拔而瘦削的身影负手而立,他的身旁,天竹捂着胸口,面色惨白。
无咎原本低沉的情绪在看到天竹的状况时立马豁然开朗多云转晴。他粲然一笑,抬手一揖,语气熟稔的仿佛他从未离开:“师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