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露华浓(1 / 1)
去出岫山的路上十分平静,江湖上也没出什么事,连往常在二月召开的比武大会也被延后到四月中旬,都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变数……
现在安静,使人十分难受。于是入斜特地在下一个城中里找了个茶馆听听江湖消息,听得某家的小妾跟人跑了,某家的当家外出带了个不明身份的人回来,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闹市中有个看上去油盐不进的道士,年纪五十上下,穿着灰色的道袍,扎着个圆鼓鼓的发髻,背上背着一把半人高的剑。不知受了什么支使,连沈白羽的阻止也不顾到了道士的身前,问了一句:“道长,你会看命么?”
道士愣了许久然后打量着入斜道:“姑娘大富大贵之相,不过前半生会受些磨难。”
“那就借道长吉言了。”
入斜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刚要告辞,却被道士送了一句谶语:“二月,有变。”
有变,究竟是什么有变,才要开口问,手肘就碰到了一个人,那其实是沈白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原来道士站过的地方。
“滚。”这话是对那个道士说的。
忽然那魔怔去了,入斜立刻往前挪了半步,转过身去狐疑地问:“右护法,你怎么忽然在这里?”
“该走了,丫头。”沈白羽仍是刚才面色不善的样子,不过眉目间的杀气消失了。
“等等……”再回过身,还没来得及问那句谶语是什么意思,道士就消失在闹市之中,周围的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这里曾经有那么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的存在,入斜抹了一把汗,自己这是怎么了?
回到马车上继续颠簸的时候,入斜觉得疲惫,便渐渐睡了过去,恍惚间听闻沈白羽对手下人说:“真是什么货色都出来了,教主早该平了这些杂碎,你们回去禀报青龙堂堂主,叫他山下迎接,顺便派一队人去灭了燕赵辞的口。”
燕赵辞是谁,听名字还挺好听的,入斜如此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出了刚才那个城镇,离出岫山便不到一日的行程了,也不用再去寻什么客舍邸店,直接用干粮凑合着过一天也就罢了。接近了玄真教的老巢,入斜居然产生了莫名的兴奋感。二月能有什么变数呢,现在不过一月罢了,虽然她觉得不知不觉把上元节给漏了过去有些遗憾,毕竟自己还是个人质,总该有些人质的样子。
到了玄真教有人为沈白羽接风洗尘,盛大的场面让入斜颇是不自在,她一向闲云野鹤,再加上后来五年独居,已经对热闹有了些排斥,唯一挨上一次家人为自己洗尘——母亲已经去世,父亲对自己又不甚亲昵,大娘又是冷眼,总归是不如意的。一来二去,便有点不乐意看热闹了。
在晚宴之后入斜终于问了沈白羽他千里迢迢把自己挟持过来的原因,莫不是流觞绑了教主作为要挟吧?当然,后面那半句话她并没有问出去,那只是她心中的小秘密。沈白羽则是深沉地笑了笑,说她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穿过山体外的建筑,进入了玄真教的内部。那是在山体中留下作为支撑用的石柱和大梁,开出一个巨大的空间,然后再其间建造房屋,教主的住处就在这石室的最高处。而由洞顶一处照下的阳光,经由光滑的墙壁折射下阳光,使得石室中的植物也得以生长。路两旁本不该是这时节有的馨香的牡丹还有教主宝座后面那个几人合抱粗的树,都给人一种此地不是人间的错觉。若不是事先知晓,可能要怀疑这是天外的神迹了,没想到魔教还能把自己的房子弄得好像仙境一般。
……
有人向俞溯舟禀报,说是沈护法求见,还带了一个人来。俞溯舟此时正趴在房间挂在外面的栏杆上面,透过边上的树枝,望着半山腰上的那个屋子。那个地方每个人都拦着不让她去,连她自己心里都是想去又不敢去的情绪,于是得了闲就看着那里,已经形成了习惯了。
也没有要挪地方的样子,她就把身子转了过来,背靠着栏杆,等着沈白羽和另一个人的到来。眼睫不住下垂,是看着半山腰看久了,有些累了。
……
穿过青玉色的房间,入斜能看见一个清丽的身影依靠着白玉栏杆面对着他们,那人脸上始终蒙着面纱,估计就是她此行要见的俞溯舟了,幸好俞溯舟还活着,她还可以把一切事情问清楚。
沈白羽低头躬身道:“属下见过教主。”
先是客套话,让俞溯舟十分不习惯,即便失忆之后的直觉也告诉她,沈白羽不可能对她那么生分。
“外出那么久,带了什么人回来,我说了,我不要见丹书谷的谷主。”
“出来吧。”
她慵懒地抬起自己的手,指了指沈白羽身后的人,那股力量支使着入斜站出来。她现在只是记得她不想让齐恒给自己看病这件事,却忘了自己逃到丹书谷求医的原因。她的记忆时好时坏,看底下人若不是畏惧着她无上的武功,恐怕早就反了。
慢慢地抬头偷看俞溯舟的面目,结果还是没什么收获,不过那眼睛很熟,浅棕色的眼眸……好像是在记忆里见过一般。
那是应该是入斜第一次如此清楚地听见俞溯舟的声音,那个声音沙哑沧桑,好像很久之前喉咙受过伤的样子……不仔细听能觉得那是男子的声音,可是此时俞溯舟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素帛长衫,显出了她窈窕的腰身,分明是个女子。
而俞溯舟此刻也在打量入斜,她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
沈白羽咳了一声,示意入斜别再如此盯着教主看,不过没起到什么作用。
差点喊出了入斜的名字,但是她在最后又止住了,怒斥沈白羽道:“为什么把她带回来,快把她带走啊!”
“阿琴,别闹了,她是姗姗啊。”
“她是姗姗我才要你们滚!”
她从不曾发过这样大的火,沈白羽长叹了一口气而后要带着入斜退出了房间,打了个手势。而在这里站了还没一刻的入斜,对事情还是一头雾水,不过真想离她不过一步之遥,只要一句回答就够了。
“教主,你和我的母亲俞怀琴,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早就死了,不准再来问我!”手中暗自运气,甩了一袖子出去却被沈白羽生生接下。入斜想去拦住俞溯舟,却被强大的内力给推到了一边,不知什么时候,教主这般厉害了。
逐客令下到如此,再不走只能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退下之后入斜发现沈白羽有些难受的样子,只能把他暂时送去疗伤,暂且把自己想弄清楚的事放在一边。
不过后来沈白羽对她说,除非俞溯舟愿意,她就别想套出一星半点的消息来。
入斜听了那番话只能垂头丧气,挂在温泉旁不说话,享受着蒸蒸的水汽。
……
可能是发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俞溯舟缓缓地步入卧室,在床上坐下,胳臂将双腿圈起来,任由回忆着潮涌一般滚来。那是她接近二十年都没办法去拥抱的亲生女儿,而她望了二十多天的小破屋子里关着辜负了她一生的丈夫,沈白羽还真是急了,连这样的下策都使出来了,可是……却是比请什么名医来要有用得多了。
沈白羽不曾禁过入斜的足,她便大方在玄真教内逛了起来,这一逛发现这里的格局除了像仙境之外还有点像道观……虽然道观的格局并不完整,但是有好多炼丹炉子,真令人怀疑这个魔教是不是想要成仙而弄了那么多的东西。
齐琰正独自驾着马车往出岫山赶去,已经到了凤翔境内,不过路上遇上一个结过梁子的人,耽误了几日。
至于流觞,这人好像隐匿了自己所有的踪迹,或许还在路上,或许已经在这玄真教中藏好了,只等着刺杀俞溯舟的时候。
而除了这些比较孤单的势力,似乎江湖中也有人在集结一股势力,以不知道要做什么用处。那个推迟了好两个多月的比武大会应该就是一个预兆,他们再等一个契机,希望不是兵发出岫山就好了。
入了二月出岫山上的雪便渐渐的化掉,露出它本来的模样来,这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颇有种忘却烦忧的冲动。
还是在那栏杆旁,俞溯舟看着下头乱逛的入斜,转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姗姗……娘亲做什么,都是为你好,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