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祸乱(1 / 1)
第二天,殷入斜再三思考之下,还是决定暂时离开了这个住了五年的地方,把门一锁,和齐琰一同往苏州方向去了。
她不想再等了,虽然她能确定兰章还活着,可是她对兰章那五年的经历一无所知,可是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等她来做,只能有缘再把那个失忆的戏演下去,让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到苏州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那会儿所知的明鸿庄的消息已经有了转变。听闻那个极为厉害的庄主夫人本是在南方寻夫的,因为庄内出了大事不得不赶回来,可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是灵宗剑派的媳妇,一时没有抓住时机对女婿蒋少旭下手,导致自己也失手被擒,被软禁在明鸿庄地牢中。
现在可以说除了那个生死未卜的明鸿庄庄主,所有的人尽在蒋少旭的控制之中,他现在无非是等着一件事,就是殷南枫低头,将明鸿庄的大权交出。殷南枫的儿子被他单独关押的一个地方——这是蒋少旭对殷南枫的说法,其实,那个叫做殷秦的孩子一直和他的姑母待在一起。
殷南枫虽然死不松口,可是他的心里,想来已经动摇了。毕竟那是自己的亲骨肉,是自己的妻子丢了性命留下的孩子,若是为了明鸿庄的基业,置阿秦的性命于不顾,他又怎么能面对死去的妻子?
……
对于那一些事,殷入斜倒是看得十分单薄的,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和庄主夫人的仇还没算清楚呢,怎么能让蒋少旭占了先机呢。
其实不论殷南枫最终如何,明鸿庄总归逃不过被灵宗剑派吞并的。除非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转机。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把蒋少旭弄死,或者把他的夫人和孩子弄死,权衡了一下之后,殷入斜还是觉得,弄死殷紫菱比较方便。而且,这样子也可以防止蒋少旭为了夺得明鸿庄的财产,把除了殷紫菱之外的姓殷的人全部弄死。因为没有殷家的外孙,他夺起明鸿庄的权力,就会麻烦得多。
可是在她的那个计划付诸实践之前,她碰到了流觞。他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那日殷入斜得到消息,殷紫菱会去虎丘塔游玩,当然,说是游玩,也许是打着什么幌子,蒋少旭也去,可是她觉得,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她叫齐琰把自己的脸摸黑,然后扮成了一名老妇人的模样,揣着个竹篮,卖起花来,一路卖到了虎丘塔,于是她很无奈地发现,她还挺有当小贩的才能的,花都卖出去半筐了。
挎着硕果仅存(此处用法存疑)的半篮子花,姗姗晃荡到了虎丘塔旁边一处院子外,那院子,正好是蒋氏夫妇此次游玩的落脚点。她掐着点到的,也就自然碰到了大腹便便的殷紫菱被她丈夫蒋少旭从马车上扶下来的样子。这个时候,殷入斜忽然老腰一闪,挤过稀稀落落的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出现在了那对夫妇面前。
花撒了一地,她的半边身子已经和地面接触,用手死死撑着,看上去像是不让自己摔得太难看的样子,可是在外人看来,这卖花的老妇人怎么就那么惨呢。
“唉哟,我的花啊~”然后殷入斜开始展开哀嚎的阵势,弄得殷紫菱怪不好意思的。殷紫菱是明鸿庄养出来的,却和外面的那些姑娘很像,不知道算不算奇葩。她遵守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准则,当然平时也是行不露裾笑不露齿的,此次回苏州,本是探亲,可是似乎却变了味,她一个女子无力回天,只能对侄子好一些,弥补心中的愧疚。这次却碰到了一个被无礼的护卫推倒的老妇人,她的恻隐之心忽然萌动,这就是殷入斜等的机会。
殷紫菱从藕色的袖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搭在了蒋少旭的手上然后掖了掖他的衣角,说:“夫君……”
蒋少旭算是见惯了世事无常的,也就对这种路上摔倒个人啊什么的看得特别冷淡,也就对自己夫人的话外之意没有反应。殷入斜早就料到蒋少旭是那种人,正要继续哀嚎招来路人围观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打乱了,那个人,当然就是自称魔教左护法流觞了。
无人知道现在的流觞的过往,他的出现,好像只在五年前忽然出现。从前的流觞与武林新秀吴兰章有过一战,然后就变了性情。事情的真相殷入斜能知道一点,却又知之甚少。
可是他现在就以那样的面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向自己伸出了温暖的手,把自己给扶了起来。甚至来不及抬头说一句“多谢”,就被他覆住面部的青铜色的面具给吸引住,彻底定住了身形。原来他被烧伤的半边容貌被遮盖起来,另外一半脸上虽然有刀伤,却为他添上了几分沧桑与成熟。他的眼中不带多于的情感,将她扶起就立刻将手缩了回去,然后,像是在袖子里掏什么东西。
现在大敌当前,实在不是认熟人的时候。殷入斜只能继续将戏演下去,颤抖着说了句“多谢”,她本想收东西走人,却被流觞拦下,并被往手里塞了一个银锭子。
“走吧。”说完这句话后,流觞便转身和蒋少旭称兄道弟去了,一句“蒋兄”一句“贤弟”的。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去抖身上的灰,只能感受着流觞和蒋少旭夫妇进入那个庄园的样子。应当是那一对恩爱夫妻携手,然后邀请客人进那庄园。
而她殷入斜,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为什么流觞要和蒋少旭会面,为什么她觉得本来不会那么麻烦事情有那么多势力介入?如果流觞要来苏州,他不是应该去玄真教么……一时之间,殷入斜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把自己给看得太重了。为什么流觞就要去玄真教总坛为自己取解药呢,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自己是吴兰章啊,一切可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吧。
她殷入斜连自己的事情也搞不定,为什么要去管明鸿庄的闲事呢……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不,那个理由太过苍白无力,连街口卖炊饼的也不能说服,又怎么能拿来说服自己。
在心情极度失落的情况下,殷入斜忘了当前所要做的事情,把改装的行头一丢,直奔了最近的酒馆,叫了一坛子酒,开始牛饮起来。可惜的是酒味过于寡淡,一坛酒入肚也没醉,脑子还越发清醒。在这个时候,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站定。
殷入斜忽然觉得身后的人肯定不简单,于是飞速站起右腿往后一扫,企图干掉身后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可是身后的人却喊了一声:“住手,你发酒疯啊。”
听声音,是齐琰。
“你怎么会找到我。”姗姗尴尬地把腿放下,坐了回去。
“我不放心你,一路跟着你啊。”齐琰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看她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就不多说了,他知道姗姗酒品不算太好,是会发酒疯的,不如现在早点把她给扛回去。
“齐琰,这五年若是没有你守着我,我怕是已经成了一堆白骨吧。”略去渺茫的等着兰章回来的希望,她每一年最期待的,应该算是齐琰从各地带来的各色特产吃食以及好听的故事了。她还记得师父曾经对自己说过,人生在世,便是在寻一个生存下去的理由,或是为情,或是为功业,或是为名利。
齐琰走上前来将姗姗拥进自己的怀中,说:“怎么会,殷女侠不是要创造新的江湖制度,改写江湖的历史么,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哼,玩笑话,你也信?”姗姗觉得酒气上涌,有些醉意,连面色也有些潮红。
“信啊。”
这话,她也问过兰章,他的回答,同齐琰今日所答,是一样的。
“你合该说我异想天开的。”
“不,明鸿庄已经乱了,你所想的重创规则的那一日,或许不远了。”
殷入斜忽然醒了。
天时地利人和,她不能再被过眼云烟遮住双眼了。
“那时候,我要站在泰山上,俯瞰天下!”
那时的豪情壮志,说不定能因为今朝的祸乱而实现呢,殷入斜看着齐琰,忽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