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萌动的心（1 / 1）
第五章萌动的心
“嘭！”夏目一阵风似的冲进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拉门，他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慢慢坐倒在榻榻米上。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夏目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独自在昏暗的和室里，时不时面露迷惘，时不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适逢猫咪老师从窗口跃了进来，不偏不倚地撞到夏目的身上。
“疼疼疼！老师，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我才没有去鬼混！夏目才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笑……咦……感觉好恶心！”
猫咪老师抖动着毛皮，似乎真被恶心得不轻。
夏目脱力般倒在榻榻米上，悠悠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最近的生活。”
如果说此时的夏目是因为太过美好的生活而幸福的晕头转向的话，那么田沼心中便是另一般百味杂陈。
离别之际还可以和重要的友人去看人生第一场演唱会，这怎么看都是神灵的恩赐，与这些相比，身体里寄居着一只十分懂礼貌的妖怪这件事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的。
“呐！诗形，你在吗？”
“是，田沼大人。”
“如果你将要离开，很难回来或是永远不再回来，你会选择怎么对你的友人诉说呢？”
“……”
诗形沉默了很久，就在田沼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这样答道，“至少告诉他就好。”
我也想告诉他啊！
但是每次想要说出口的时候，总会贪恋片刻平静的时光，想着下次说好了，下次……一定会说的吧。
田沼不知道诗形说出这句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是她寄居在他身体中的原因，有一刹那他确实感受到了诗形心中翻滚着的悲伤——浓郁地像是水中化不开的油墨。
这天晚上，田沼不出意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的主人公是一尾漂亮的红色小金鱼。
画面动荡、混乱，因为主人的情绪而满是灰色的气氛。
即使周围充斥着人类的欢声笑语。
这是一场人类的祭典，而她……是一尾供人打捞取乐的鱼。
这样的盛会总不缺助兴的游戏，“捞金鱼”只不过是其中极普通的一个。
狭窄逼仄的空间内，很多尾鱼儿惊慌逃窜，不幸的，她被鱼网捞了起来。
人们总是只想着一时的乐趣，却没有考虑过得到之后该如何处理。
……最终她被遗弃了，在繁华夜市看不见的角落……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分之后，她无法呼吸，每一次腾跃都像是最后的挣扎，她无望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干涸。
她看到无数双脚匆忙从身边经过，这些脚下和她同样命运的同伴们七零八落，与尘土无异。
她的世界渐渐黑暗，枯竭，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如对待珍宝般将她捧起。
那是一双年轻的僧人的手，衣着破旧却神态安然，望着满身泥土的她的眼神中满是怜悯。
他用随身的钵盛满清水，装入她小小身体。
这一刻灰白的画面渐渐有了色彩。
僧人是一名托钵僧，没有自己的寺庙，居无定所，四处流浪。而无论到哪里，他都会带着这条金鱼。时间过了很久，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用来装金鱼的钵换了几次，诗形渐渐成长，而那个叫做筑山的青年僧人却渐渐老去。
有时候，她真怨恨自己的生命如此漫长。
岁月如刀，从不为有情人停留。筑山到了老年的时候，在一座寺庙暂歇了下来，他为一直陪伴自己的不同寻常的鱼儿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似乎也为自己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直到那一天，老迈的筑山最后一次来看诗形，之后便再无消息。
他毕竟是托钵僧，他习惯了漂泊的日子，即使人生的终点就在眼前，也不想活在禁锢中。
佛，本就是无常的。
而被独自留下的她等啊等啊，等过樱花飞舞的清晨，等过雪花纷纷的黄昏，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画面到这里错乱起来，许多片段交杂在一起，浓烈而又清淡地诉说着思念。
“呐，你这么爱吐泡泡，叫你诗形好不好？……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喽！诗形！诗形！”（注：“泡沫”和“诗形”在日文中是一样的读法）
“诗形，今天没有人布施，连累你和我一起饿肚子，真是抱歉……”
“我们到了奈良了！诗形。这可是一座寺庙之城！今晚可以有个地方歇歇了……”
“诗形……”
“诗形……”
“诗形……”
……
“诗形，你看那是大海吗？我们到了海边！”
“筑山此生除了诗形，最喜欢的便是大海。”
“诗形，这个地方很适合你，也许有一天你可以自己出发去看海了。”
“诗形，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么我一定是在大海里，变成了一尾和你一样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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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诶？”
田沼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棋盘，可是无论怎么看，棋盘上的死局也无法扭转。
“嘿嘿！”北本得意地笑，“我竟然能赢田沼，看来我的将棋已经打遍全校无敌手了。
“大概吧。”
田沼无精打采地趴回课桌上，补眠。任谁连做了一整晚的梦都会没有精神的吧。他现在一闭上眼，梦里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其实那应该是诗形的记忆吧。诗形和一个名叫筑山的托钵僧的记忆。
他想起今天早上的情景，瞬间头仿佛更痛了。
看起来美丽，声音也很好听，也很懂礼貌的金鱼小姐，实际上却是个彻彻底底的破坏狂！虽然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了。
一觉醒来发现床头有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目测为女性，满头乱发，浑身湿漉漉……
“田沼大人，您生气了么？”
似是感受到田沼的怒气，脑海中一个女声怯怯地开口。
“……没有。”
他心中明白诗形是为了讨好他，才决定去附近的小溪中抓鱼，为他准备早餐……顺便毁了厨房。
据诗形所说，她的妖力很弱，所以才必须依靠作为宿主的田沼，暂为休养，也不能长时间的离开宿主去很远的地方。
明明自己的力量这么弱小，为什么还要浪费妖力治疗我身上不足为道的伤口呢？
“因为想要尽量偿还田沼大人的恩情。”
原来田沼不知不觉在心中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即使是恩人也不可以做任性的事情！”
诗形难得直接的话令田沼着实郁闷了一会儿，他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么？
女孩子真是复杂的生物，女妖怪也是！
“诗形才不复杂！”
“……”
笹田甫一进入1班，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映像中一直显得很酷的田沼要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貌似十分苦恼地以头蹭着自己的手臂。
其实还挺可爱的嘛。笹田偷笑。
“田沼同学，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么？”
毕竟不是在自己的班级，一贯豪爽的笹田也不得不有些拘谨。
田沼点头，体贴地主动走出教室，不料笹田却拉着他的手一路飞奔到楼下。
笹田一直是夏目的同班同学，他们只在几次西村发起的活动中说过话，所以当她这么做的时候田沼还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当然更让他受惊吓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个粉色的信封被递到他面前。
“这是？”
“已经是高二的第二学期了，很快就会升入高三，那个时候我会很忙。”已经下定决心的笹田说得很有几分决然，“时间过得太快了，我不想留下遗憾的事情，所以……”
“笹田同学，我很抱……”
“所以请务必帮我转交给夏目。”
“歉”字还没有出口，就受到更大的冲击。田沼此刻已经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因为自作多情被戳破而沮丧，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女孩子白皙的双手固执的举着，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信封上“夏目贵志”四个字写得秀丽而认真。怔愣了半响，最终田沼接过那封寄托着少女美好情怀的情书，笹田满脸通红地向他鞠了一躬便跑走了。
晴朗的天空中飘来几朵云彩，它们悄悄遮住了太阳，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
“夏目……去演唱会需要准备些什么？”
“需要准备什么吗？”夏目迟疑，“我也不知道呢。”
这天放学后，田沼和夏目就直接去了车站，搭上开往演唱会举办城市的电车。目的地离八原很近，所以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他们坐在相邻的位置，夏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田沼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握紧书包的带子。搬家的事，诗形的事，现在还有笹田的事，他真的很需要跟夏目好好谈谈。电车行驶地很平稳，许是因为晚上没睡好的原因，田沼渐渐有了困意，身体也慢慢歪倒在夏目的肩头。
呼吸加快，心跳加速。最近跟田沼的相处过程中，虽然依旧很快乐，却时常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出现。夏目坐正身体，由于身高的原因，他必须维持这样的姿势才能让田沼靠得舒服一些。电车上很安静，人们都在做各自的事情。心里奇妙的骚动叫嚣着，夏目环视周围，手心微微出汗，他突然飞快地伸手摸了一下田沼的头发。
硬硬的，并不如自己的一般柔软，但是很清爽，就像田沼平日给人的感觉一般。
内心满溢的感情让夏目想要微笑，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不变的是倚在自己肩头的人，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少年满足地看着友人安稳的睡颜，怦然心动。
一下车便感受到了与八原截然不动的气氛，连车站都要宽敞好多，到处都是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
为了不被人群冲散，俩人走得很近，田沼脸上睡痕未消，眼神还有些迷茫，越靠近举办场地人流越是拥挤，夏目忍不住一把牵过田沼的手，拉着他奋力在人群中穿梭。
突然被握住手的田沼心中一颤，随后便释然，夏目虽然温和，但毕竟是男生，偶尔强势一下也不为过吧。
夏目掌心温暖的体温汩汩传来，握住他手的力度坚定有力，田沼不由反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对抗熙攘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