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4章(1 / 1)
辗转了很久,画良仍是毫无睡意,盯着青纱帐外那彻夜长明的红烛,又想起白天听到的琴音。寻着记忆轻声哼了一段,但似乎已不是所听的那般原汁原味了。画良真想在那弹琴之人跟前听他弹奏一曲,只是不知他有着怎样的才华,有着怎样的技艺,有着怎样的相貌……临了,却沮丧的发现勾勒出的完全是自己在诗画中看到过的才子佳人的场面。画良红着脸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只盼着明天仍能听到那天籁般的琴音。
吃过中饭,画良直接拿着诗集来到昨日听琴的地方。随着日头的偏西,诗集从头翻过了三遍,又从尾翻过了三遍,也没等到琴声丁冬。那弹琴的人哪里去了?难道昨日只是他在此的短暂停留?画良猜测着。就这样神不守舍地过完了半日。
晚饭一如以往的丰盛,且都是画良爱吃的。画良却只吃了平常的一半不到,直把奶娘紧张个半死,连连问画良身子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请刘大夫过来瞧瞧。画良不知道如何说,只好推说在日头下晒久了,没胃口。奶娘赶紧叫人拿了人丹叫画良含着,服侍着画良早早的睡下了。随后奶娘又打发小丫头跟教书先生说小姐身体不舒服,明天的课就不去上了。
打发完其他丫头,奶娘在外屋绣起荷包来。小环见奶娘眯乎着眼睛做着这精细的活儿,赶紧抢下了奶娘手里的荷包:“这么黑灯瞎火的,别把眼睛给累坏喽。您老就去休息吧,小姐有我照顾呢。难不成您还不相信小环我啊?”连赶带劝的,小环把奶娘给劝回房了。回头进到里屋,见小姐睡的正熟,便轻手轻脚的掩了门,退回了外屋。
帐中装睡着的画良翻过身,忍不住一行清泪滴落在了枕头上。要是自己……是自由的,大不了跑过去找寻那弹琴之人,请求他再次弹奏那日所听之曲目。画良从没有象今天那样痛恨自己的境遇。自由永远都离自己那么远。如果是自由的,自己就好跑过去讨教琴技了,难不准会弹的比那琴师好。倏地,自己弹,这三个字出现在画良的脑海中。对啊,去拜托爹爹,画良要学琴。爹爹一定会答应的。想明白了,画良心情一缓,不久便梦周公去了。
隔日早晨,画良醒来问过小环,今天是否是爹爹探望之日?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画良对小环说:“今晚我要和爹爹讲些事情,除了你和奶娘在,就让其他人在酉时左右歇着去吧。”
“知道了。小姐放心好了,到时候就我和奶娘在一旁伺候着。”小环递着洗脸的巾子,应承着。画良这才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半天不读书的悠闲。
好不容易等到天擦黑了,画良在坐立不安中等来了朱老爷,赶忙迎了上去:“爹爹。”
“良儿,身体不舒服啊,怎么不好好在床上休息呐?这么大个人就是不能让爹爹我省心啊。”朱老爷在看向奶娘和小环时,仿佛不在意的瞪了一眼,唬的小环赶紧把身体往奶娘的身后侧了侧。
从画良小时侯起,朱老爷就安排了心腹在园子里。每搁一段时间,管事的就照着事情的轻重缓急将画良的吃穿住行告之与朱老爷。画良习惯了朱老爷的未卜先知,知道爹爹是关心自己,对这样的做法画良只能漠视之。
“爹爹,良儿没事。就是昨日稍微有点难受。今个儿全好了。爹爹放心拉。”画良依着爹爹,撒娇着。
“那就好。最近爹爹一直忙于生意,良儿的功课怎么样了啊?”朱老爷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挺好啊。先生布置的功课,良儿都有完成的。前几天,先生还夸奖良儿文章做的好呢,说良儿有悟性呢。”说到这个事,画良还有点小得意。
“哈哈,那是!我朱家的子孙哪个不聪明,哪个没悟性啊……”朱老爷高兴的直摸胡子。
“爹爹,良儿求你个事……”
“什么事啊。良儿要什么,吩咐下头的人就好了。”朱老爷有点惊讶,这还是画良第一次求他事情呢。朱老爷打开杯盖,慢条斯理地吹着浮茶,等着画良的回话。
“爹爹,画良,画良想学琴。”画良见爹爹这般样子,没来由的有点心慌。
“学琴!?”
“恩,良儿在书中看到了俞伯牙的故事,深受启发。所以良儿就想……”画良深知朱老爷虽是商人,却十分尊重有学识的人,对于那些个在史书上留下过名声的人更是敬佩不已的。只是画良不知道今天这样讲有没有用。
“学琴的话,就要招个琴师来府里了。这冒冒失失招人,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被抖露出去,之前的一切可都前功尽弃了。不行!”朱老爷一句回绝。
“爹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啊。这些年来不都很顺利的下来了。”画良攥着裙子的手满是汗水,殷切的看着爹爹,“爹爹,就应了画良吧。画良真的很想学琴。”
“胡闹!往年那些个下人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个要是身家有点不清楚的,可是当场就回了的。还有你那些个先生可都是熟人介绍,靠的牢的。且不说你那时年少,看不出身段来。现在怎么的都是个成人的样儿来,你不考虑考虑自己,也要想想爹爹我这十几年担的惊受的怕啊。”朱老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
“可是,爹爹啊——良儿什么都没求你过,就求你这件事。爹爹——”画良委屈的泪水一下就出来了,“爹爹,良儿在园子里很闷的。就想学个琴解个闷的。这么多年来,那些个丫头不是都不知道吗?良儿会很小心的。爹爹,就答应良儿一次吧——呜……”
看着苦苦哀求的画良,朱老爷实在有点不忍心。这么多年来,画良虽没说过什么,做爹爹也是知道儿子心里的苦。如今画良也十六了,不像前几年年纪小,那些个先生老眼昏花,长期相处下来都没发现过。再两年就到头了,可不能在节骨眼上出什么差子啊。
“爹爹,画良就求你这一个了……”画良见着无动于衷的爹爹,当下一片心灰。
“夜了,良儿也该睡了。明个儿还要上课呢,学琴这件事容爹爹再想想。”说完,朱老爷也不等画良应声,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朱老爷渐行渐远,画良“哇”的一声,直接哭倒在椅子上,拂落的茶碗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