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惟有顾惜暖，她不肯成全他。

电视里，某老片场正在播着琼瑶阿姨的梅花烙。想想那剧情，再看看厨房里忙碌的顾惜暖，莫晨希的眼泪流的更凶，自己又何尝不是鸠占鹊巢，偷了原本属于顾惜暖的幸福呢。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想必莫浩早就名正言顺的跟谭茉莉离了婚，然后跟惜暖妈妈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顾惜暖也不用在孤儿院孤苦的长大。他再也没法抑制他的情绪，拿起双拐起身进了卫生间。

晚上的饭菜做的很香，又很清淡。荷兰豆里面包着调过味的虾泥，慢慢的蒸熟，虾的鲜香混着荷兰豆的清香让人胃口大开。一道芹菜炒腊肠非常家常。一条清蒸八宝鱼，火候刚刚好，肉质鲜嫩。排骨汤一点油腥的没有，里面放着莲藕和胡萝卜片，散发着诱人的清香。米饭更是用泰国长粒香米，小米和新鲜的玉米粒蒸成的。

莫晨希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这么精心的饭菜了，也许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吧。

谭茉莉工作一直很忙，基本上从来没下过厨房，家里的饭菜都是家里请来的阿姨做的，虽然味道不错，但也不算精心。后来他执意留在T市，更是一顿饭都没有好好吃过。而面前这桌子饭菜……

顾惜暖用一根皮筋扎着头发，给莫晨希盛了一碗汤和一碗饭才坐在他的旁边。厨房里传来了高压锅的声音，莫晨希怕是她忘了关火便说：“还有东西？”

“夜宵。快先吃饭吧。”

莫晨希那天吃了很多，直到顾惜暖叫嚣着说他现在是病人不能暴饮暴食然后抢了他的饭碗为止。但是他就是觉得，还没吃够，还没吃饱。也许一辈子都不够，一辈子都不饱。

公寓不大，是个小三室，莫晨希给顾惜暖拿了被褥让她睡在了面积较大些的客房，自己回了主卧。虽然不常回来住，可他的东西大多都收在这间公寓里。T市的公寓经常有朋友或者公司的下属去，反而仅仅只是一个住所而已。

☆、第126章 转危为安 （7）

莫晨希晚上临睡前总是有看书的习惯，看累了看困了自然而然也就睡了，他试过整宿整宿失眠的感觉，一秒一秒的熬着挨到天亮，实在是种非人的折磨。

但是今天他没法明目张胆的拿出顾惜暖当初的教科书。被她猜中了，他已经拿那些东西当睡前读物很久了，一部分在T市的公寓，一部分就留在了这里，好方便自己回来住的时候看一看。没办法，他从书柜里随手摸出一本书，居然是神马埃及艳后，顾惜暖这厮当初走的倒是一干二净，留下一堆没营养的言情小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想：莫晨希啊莫晨希你可真是个白痴，这堆没有任何收藏价值的破书，真难为你留了将近六年。

好不容易掏出一本阿狸的画册，虽然也没什么营养，但是这是一本跟顾惜暖毫无关系的书，因为这是他买的，而且是在顾惜暖走后才买的。

在他走后，他买了很多书，估摸着她会喜欢的，琢磨着她可能爱看的，他通通搬进了自家的书柜。

正当他翻看画册的时候，卧室的房门被敲响了，顾惜暖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一室暖心的红豆香还带着牛奶的味道。

“就知道你不超过12点是不会睡的，给你做了夜宵，药盒里有你晚上要吃的药，一会儿别忘了吃。吃完了东西就放在桌子上就行，我明早收拾。”

莫晨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面前的东西让他的心骤然缩紧，变得很痛很痛。在顾惜暖转身的瞬间，他握住了她的手。

“惜暖……”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里粗糙的老茧，莫晨希的声音有些哽咽。

“怎么了？”

“谢谢你……”

“这样就谢谢我了？你更应该谢谢我给你生了小墨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不是吗？”

“嗯……全部……谢谢你……”

“好啦，吃完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顾惜暖拉下刚才撸起的袖子，摸了摸莫晨希头的，走出了房间。

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红豆圆子和牛奶，莫晨希又开始掉眼泪。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他也能有这么多的眼泪。

当初，得知顾惜暖不辞而别的时候，他没有哭。等在她的宿舍楼下三天三夜烧到40℃的时候，他没有哭。守着那间没有暖气的出租屋过了一个冬天的时候，他没有哭。谭茉莉冲了学校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他三个耳光的时候，他没有哭。独自扫那四十二间厕所的时候，他没有哭。甚至在车祸的时候，他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哭。

可现在，面对着这碗红豆圆子，他很想哭。

这是他最爱的小吃之一，也是谭茉莉唯一下厨为他做过的东西。那一年，他18岁，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年他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18岁的生日，谭茉莉却因为公事太多而忘记了。之后，她第一次进了厨房，为他做的就是这道红豆圆子。虽然是为了道歉的一道甜点，莫晨希却感动非常。那是他印象中谭茉莉唯一进厨房做饭，唯有那一次。

☆、第127章 转危为安 （8）

莫晨希起的很早，换个说话就是一宿没睡。

谭茉莉的身份不允许披麻戴孝这一套，更没有什么灵堂花圈，门市牌楼。一家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前戴着白色的胸花。

看着镜中的自己，莫晨希好像看到了那年第一次穿上西装的自己。当初的自己很是排斥这样的颜色，不，现在也是排斥的。就像他衣柜里的衣服，虽然放眼望去只有黑白灰三色，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件白衬衣的内领口是荧光绿的，那件白衬衣的袖口是粉红色的。这样的色调，他很喜欢。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这样中规中矩的穿上一身不带一点鲜艳的颜色的衣服吧……也不能这样说，他的祖辈去世的时候也是穿过的，只不过，那是还是那样小，没有记忆。

在镜子前站久了，他的腿就开始剧痛，他渐渐发现他的止疼药好像都不太起作用了，药效很快便过了。从西装口袋中掏出药瓶，又是硬生生的咽了几颗，药片划的喉咙生疼。莫晨希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空壳子一般的身体……可，莫家，莫浩，还有……顾惜暖，他们，大概，需要他吧……

去殡仪馆的路上，莫晨希沉默的坐在后座，顾惜暖在副驾驶不时的回头看他的状况。莫晨希似是有所察觉，淡淡的开口：“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莫家和谭家的亲戚众多，其中还有一些和谭茉莉交好的同事。只能形容为密密麻麻的一片，这些人以谭茉莉的遗体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圆。莫晨希和莫浩在正中间。

在大家瞻仰遗容之前，莫浩拿出了一个录音笔，他先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录音开始播放。

“我是谭茉莉。大家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想必正在参加我的葬礼。

我现在精神很好，大概是回光返照，略想想我这一生未完成之事太多，不得不托付于你们。

陈铭，想必你会来参加我的葬礼，你做我的秘书很多年，当然在最近我想通了很多事情，也突然想起来你的来历，一瞬间豁然开朗。我的错，会有报应。别的，既往不咎。我出事之前那个楼顶建的别墅，太过危险，我下令强拆，屋主人竟坐在屋里誓要与屋共存亡。这件事还得交由你办理，你办事我一直是放心的。

阿浩，你我夫妻数十载，是缘是孽是情是仇皆不谈，惟愿你此生安康。不，不能说此生了，此生浪费在我身上了，来生吧，来生愿你我不再相见，缘止今生。我的阿希，他是一个心思纯良的好孩子，为了你，为了我，为了莫氏，为了……他牺牲良多，愿你好好待他。

阿希，我的儿，母亲想说的话太多了，现在惟愿你此生都能够平安喜乐。你能原谅母亲吗？”

谭茉莉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只变得一片嘈杂，想必是一口气不来，不知往何处安身立命去了。终究，也是解脱。

☆、第128章 转危为安 （9）

在场的所有人都悲恸不已，莫晨希冷眼看着这些人，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一眼望去，可想而知。

“爸，你带大家都出去吧，我想跟妈说说话。”莫晨希头上冒着冷汗，脸色有些青白，想必是腿疼极了，“惜暖，你留下。”

顾惜暖迈出的腿在空中定了个格，又迈了回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她选择站在了一个不挡路的位置上。

静静的大厅里，谭茉莉躺在正中，莫晨希虚扶着冰棺，怕自己不支倒地。顾惜暖站在离他大约二十步的地方。

异常肃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着，莫晨希迈出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步。他的腿很跛，他尽力让自己显得正常，可每走一步，他的脸就白上一分。顾惜暖想要去搀扶他，他却大喝一声：“站在那儿别动！”

他大概用了七八分钟才走到顾惜暖的面前，他深深的看着他面前的顾惜暖。原本黑亮的头发变得有些枯黄，眼角也沾染了些许风霜，昨天才握过的手已经起了老茧。五年半而已，岁月却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莫晨希就这样深深的看着她，然后下一秒“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顾惜暖吓得下意识的往后跳了一步，然后也下意识的跪倒在地：“莫晨希，你这是干什么啊！”

顾惜暖有些惊慌的看着他的左腿，那里面还有这加固的钢钉，这么一跪，到底多痛她不得而知，可是必然是很痛很痛的……

再次开口的时候莫晨希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你……你能原谅我妈吗？”

顾惜暖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莫晨希。

从认识他，他一直在笑着，不论是什么场合。她从未探究过他的笑，到底是什么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