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见见之时见非是见(37)(1 / 1)
世间有些事情正如这湖里明月倒影,可望而不可即,相见争如不见。
身子怠侍,湖里映月忽晃忽闪,皇帝瞧着眼前这张陌生苍老的面孔,前一刻还翻滚在心中的希望在这一刻便被浇熄,再转头看向高空月儿,只觉月光都已随他的心一起黯淡了。
“徒弟无礼,还望师父莫放在心上。”皇帝双眸黯然,在见着她面孔时,眼中带着期盼的亮光顿时散开,云上仙瞧了他半晌,再次将黑布蒙于脸上,二话没说,飞奔出去。
皇帝浸在自己思绪里,或许是知晓她走了,那双眸子一直让他心中有所希冀,才会如此放下九五之尊,甘愿屡受云上仙的辱骂欺凌,却在揭下那层面具,完全不是心中所料的那张脸,今日犹似昨日,多少愁和闷,在未忘却下,又增加了些许,冷却的不止是他炙热的双目,还有他心,皇帝只感先前那只身空城的孤独感再次将他重重包围,无法呼吸。
岁月骎骎,迈入盛夏之季,荷塘成了紫禁城不可忽视之亮景,满池荷花绽放,少有几朵花苞含情脉脉欲吐芬芳,因荷花色泽沁人,宫女宫装一改往年,今年全数以粉白颜色为单衣,婀婀娜娜,娉娉袅袅,不问是单个儿还是三两一群,俨然已成了紫禁城夏季处处可寻的一道赏心悦目之风光。
清晨因着心烦外加燥热,不得安寝,从床下一旁箧笥里拿起一箇团扇,走至院内坐下,因炎热,外头两棵湘妃竹上叶子丝毫不动,以示此夜连微风都无,扇上竹柄握于手心,稍稍带来一丝凉意,守夜小宫女惜央端来凉茶,方才端起喝上一口,听闻缓福殿后屡屡传来抽泣声,似乎是在刻意压抑,以致发出阵阵呜咽,青雅皱了皱眉,与惜央对视一眼,只见惜央眼中已然带着瑟缩惧意,耸着肩膀朝青雅身边靠了靠,想唤来翡袖去瞧上一瞧,方才想起自早起时就未见着翡袖。
呜咽声渐高渐低,惜央的身子颤颤发抖,青雅拍了拍她的手道:“莫怕,随我去瞧瞧。”
语落便往声处去,惜央望了望四周急忙跟上。
“翡袖?”青雅讶然惊呼,一人蜷在矮墙下,在发觉有人靠近时,急忙抬头,趁着月光,让青雅瞧清楚此人容貌。
翡袖急忙站起,惊慌的哑着嗓子唤了句:“主子。”
青雅上前两步亲近她身边,方才瞧见她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见着青雅退了两步,却因蹲着许久,双腿发麻而跌在地上,青雅上前扶起,青雅吩咐惜央将翡袖搀进屋。
进了屋在两根红烛下才瞧着真切,如此炎热夜晚,常人本就难耐,再加之哭上多时,翡袖鬓角额上发际已因汗水而潮湿,青雅拧了块湿帕亲自替她擦拭,而后看了她两眼,坐在一旁问道:“方才还想着怎今儿整日未见着你身影,现下就瞧见你躲起来哭的伤心,可是受了哪宫的委屈,怕我着心,才隐忍不说?”
青雅瞧着翡袖低着头又抽了两声,摇摇头。
“那是为何?”青雅见她不肯道出原由,一片心急,面上却未露出,见她不答,正当再问时,她却突然跪在青雅脚下。
“这是作何?”青雅未拉她,只是一问。
“奴婢宫外家中老母过世,兄弟却不问其后事,方听闻母亲遗体被人扔在了乱葬岗,奴婢身为儿女,却被宫门困住,不得为母亲尽最后孝道,以致心急,夜不安眠,便躲起偷偷落泪,未料想吵着了主子。”翡袖提起伤心事,语间便泪流不止。
“你兄弟怎会如此不孝。”青雅闻之皱眉,心中气急,她想为父母膝下承欢尽孝,却渴望不能及,如今还有这样不惜之人。
“事已至此,再骂奴婢兄弟已是无用,奴婢只是可怜母亲...”翡袖说此,声音哽住,泪流的更甚了。
青雅见她如此,因想起家人,眸中同是一片湿润,忽想起什么,起身走至妆奁前,拿出底下屉中一块玉牌子,后走到翡袖面前问:“我这牌子,可否能助你出宫?”
翡袖抬头看了一眼,又摇头道:“主子好意奴婢领了,只是若是出宫,除皇上准许外,需得有太皇太后,太后或皇后金牌,守卫方才可让行。”
青雅听及,再看了看手中透亮的玉牌子道:“没用的东西,搁着还占地方,扔了算。”语罢便往桌上一丢。
“那可指不定呢,咱们小主如今厚得圣宠,若是拿着玉牌子,同那侍卫好说,道是出宫寻样小主爱吃的点心,再给些好处,如今有哪个侍卫敢不长眼,得罪咱们缓福殿喜小主?”惜央拿起玉牌子仔细看了看,带着同龄天真,大话道。
虽是傻话,但青雅思来想去,却又觉得颇为在理,只是若是如此,免不得会让人觉恃宠而骄,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皆会传至各宫主位那里,届时太皇太后,太后与皇上皇后便会知晓,她自进宫便喜清净,从不参与这类让人道尽舌根的事中去,只是眼下,青雅瞧了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翡袖,叹了口气,点点头。
“主子心善,奴婢谢过,只是如此做,不但会扰了主子清净,只怕还会让主子遭训斥。”翡袖磕着头道。
“毋再多说,按惜央说的去做。”青雅一挥手,不许她再多说,后又摘下腕上镯子递予她道:“宫中物品也不好赏了你,现如今外头当铺里头的人眸子贼,宫中之物拿过去,一眼即可被他们瞧出,现下你还未被放出宫,拿着宫中物品去典当,实为不妥,这镯子乃是我未进宫前所制,想必是还值些银子,你拿去当了,给你母亲买块风水宝地,好好安葬了。”
翡袖瞧着手里镯子,前任主子喜玉,因此少懂一些,看出手中镯子乃岫玉,呈湖水绿色,整体通透少瑕,知价值不菲,慌忙抬头看向青雅,却见她眸光一冷,抬了抬下颚,翡袖不敢再多说,只得磕头谢恩。
翌日清晨,青雅带着汝瑕惜央站于隐蔽之地,瞧着侍卫先是一脸为难,后又来了一位模样气质似是统领的男人,思磨过后,笑着吩咐人打开门,翡袖浅笑谢过出了宫门。
“瞧着,奴婢说的准没错。”惜央见此,得意笑道,青雅压下心中不安,勉强一笑,总觉不妥,却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妥,细想片刻,觉无非就是道她恃宠而骄,应无其他大碍。
见翡袖出了宫门,青雅等人才安心回缓福殿,只是从宫门至储秀宫,总是要经过些许风头地方,后宫乃是女人之地,若是没个嘴短女子,只怕后宫便不是后宫了。
“瞧着,咱们深得皇上宠爱的喜贵人出门了。”才方走进御花园,便听得一道风言醋语。
“真是稀客呀。”
“可不就是喜贵人吗,这些个日子出门便是凉轿抬着,每每都是那一道路线,从储秀宫往乾清宫,今儿,怎步行逛起园子来了。”
“如此,喜贵人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从储秀宫大门走到乾清宫了吧。”
一片醋海翻波,滔天醋味儿朝着青雅满面袭来,面上笑容不下,本是姿态得体,听及众人如此说,青雅倒刻意在步子前进间添上几分妖娆又不失姽婳,言不尽袅娜娉婷,道不尽柔媚倾城,惹得众人暗自红眼妒忌,连连哧骂。
一位青衣女子见青雅走进亭子,看不惯青雅的傲慢,不禁道:“喜贵人还未向我们惠嫔娘娘行礼吧。”
青雅瞧了她一眼,微笑向惠嫔请了个安,继又走到青衣女子身边笑道:“多谢方答应提醒,只是方答应在提点别人前,是否要先做好自身?”
那方答应气急看向青雅,青雅以笑回应,方答应无可奈何,只得站起匆匆行上一礼,青雅不作声,瞅着方答应曲着膝眸中待着愤恨盯着青雅,青雅一笑而过,坐至方才方答应先前所坐的位置,淡淡一道:“起吧。”
“贵人今日起的早,恰巧这会儿风凉。”惠嫔轻声细语,青雅一一笑回,惠嫔是纳兰表妹,因此青雅看在纳兰份上,给予她面子,再加之她并未恶言相待,你待我亲,我待你亲,你待我恶,那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主子,皇上起先传人来话,待皇上下朝后,让小主至乾清宫陪着用早膳。”一旁汝瑕见此不过,作似低头在青雅耳边道,但其声音刻意让整个亭子里的人都能听道,青雅点点头。
青雅看笑话似瞧着心下泛着醋意,面上却还要压住,以致娇容青一阵白一阵的各女子。
“喜妹妹好福气。”惠嫔又笑道。
“妹妹的这点子福气哪敌得过皇上对惠姐姐的宠爱,姐姐可不知,妹妹虽日日与皇上待一块儿,皇上嘴上那可是日日挂着姐姐,每每都说今夜去瞧瞧惠嫔,只是朝政繁忙,待皇上乏了,已是深夜,想着姐姐定是睡下了,便继续批着折子,皇上如此劳心,咱们还得体恤不是?”青雅先是一脸羡慕得瞧着惠嫔,后又皱眉提起皇帝政务繁忙,因知晓皇帝已是月余未翻过惠嫔的牌子了,惠嫔方才见着她时,面上已有些挂不住,只是众人因着惠嫔家世,不敢取笑,如此一说,果真赢得惠嫔真心一笑,连连称是,谁还会在意青雅所说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