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下了楼，就看见大家都在忙着打扫，发现自己才是最闲的那个人。我愣了一下，就站在楼梯上，没有再往下走，就这样看着他们打扫。郑管家最先看见我，忙上了楼来，对我说：“小姐你怎么自己就下楼呢？还不快点回房休息，要不然先生知道了可又是要说你的了。”

我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动作怎么好像是在跟一个小孩说话，像是在哄小孩一样。我就笑着说：“郑管家，现在我饿了，想要下楼吃个早饭，这些都还不用向何黎说吧。”

一句话说完，大厅里忙碌的人都愣了，也都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倒是郑管家最先回过神，忙笑着说：“好好，早饭已经做好了，我正是要送到房里去的。”郑管家将我带到餐桌上，就让人端来了稀饭油条。我看着满桌的稀饭、油条，一时觉得食欲大开，忙吃了起来。虽然我全身的感官都是在吃饭上，但我依旧是却明显的感觉到了，郑管家在一旁看见我吃饭，身上那一股让人欣慰的感觉。

却在我吃得正欢快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开门声破坏了这种好心情。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何黎就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下了楼，冲到我的面前，我感觉到了他松了一口气。然后何黎就像是刚才在房间里那样，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小景，你怎么下来也没跟我说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管去哪儿，都要让我知道吗？”

何黎看着我微笑，一如当年，轻抚着我的头发。只是对于这句话，我对这句话有一种熟悉感，也不知道何黎是在什么时候跟我说过的。只是，现在这么好的气氛，我也是不想破坏的。

我看见这样的何黎，心情也是轻松了很多，就笑着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这人，什么都要管，我想吃个饭都不行呀！”

原本是个调笑的话，依着何黎以前的性格是会笑起来，依照现在的性格是会然后我这个肤浅的说法。但是，何黎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将我拥进了怀中，轻拍我的头，口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这些轻声的话，却是让我觉得非常的温暖就像这个怀抱那样，那样的温暖让我不想离开。而这个温暖的怀抱，离开我已经好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这个怀抱，原来还曾经这样的温暖过。

何黎真的就像是我记忆中的老师一样，我有时甚至想问，关于我记忆中所知道的一切，到底哪里是梦，哪里才是现实。可是我不敢问，我害怕，一不小心，我就会从梦里醒来。而面对的我，是何黎，而不是老师。有时候，芊芊也会来看我，会跟我说很多话。我们会一起带着小二去散步，然后就牢牢的抓住绳子，深怕一不小心，小二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我们会一起吃饭，直到何黎回到家来，芊芊才会微笑着向我告别。

何黎一直都对我很好，也没有什么多余要求，只是让我好好地住在别墅里。不过，也是有唯一的一个要求的，那就是如果我睡得不好，记得跟他说一声。这唯一的要求也就是我唯一瞒着他的一件事。没错，我睡不着，每当我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晴，就会有很多的魑魅魍魉来找我。它们笑话我活在梦中，不肯醒来，不肯面对现实，我大叫着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于是，这些魑魅魍魉就让我看见另外一个世界，与我现在完全相反的一个世界，在那里何黎将我一个人放在一个白屋子里，不管我的哭喊。那个梦中，只有何黎，但何黎对我却是冷冷冰冰的，不关我哭着对他说什么，他都是不理我的。虽然我听不清我们到底是在说什么，但却是可以看见，我身上的病服和满脸的泪水以及安稳的坐在一旁的何黎。

每一次，何黎都会在我上床之后很久，久得他可以确定我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去睡。可是，我只是将眼睛闭起来，不敢真正的睡觉。闭上眼晴，我的听觉就变得很好，我会听见他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走路声，喝水声，甚至他躺在我身边的时候的呼吸声。直到我感觉到何黎上了床，沉沉入了睡着了，我才会睁开眼睛，看着他，或者是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我极力的掩饰睡不着的这个事实，但是我的体力却是瞒不过的。我的精神开始越来越不好，有时甚至是在何黎陪我说话的时候就会睡着。何黎也开始发现了我的异样，问我发生什么事，我只能笑着说没有，让他不要担心。因为我总觉得，如果告诉何黎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他我失眠了这件事，我就将掉入一个我害怕的世界，就像是梦中的世界一样。我开始偷偷的将以前藏着的安眠药拿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以前每一次如果是一个人去看病，我都会让医生为我开安眠药，然后把它藏起来。一开始吃了一片安眠药就可以让我安睡，一宿无梦。可是到了后来，我每天都要喝好多，才能像何黎一样入睡。我开始发现安眠药根本就不够用，我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安眠药，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去找安眠药。

就在这个时候，何黎拿了一些药要回来，说是看见我精神不好，特地买了一些宁神药。当时我觉得何黎真的是太好了，因为我根本就不能单独出门，而安眠药的这件事也是不能让任何人都知道的。每一次我说要出去，总会有人以各种理由跟我一起。一开始我以现在吃安眠药的分量吃宁神药，还是有些管用的。但是，宁神药终究不是安眠的，我又开始做噩梦，我只能加大剂量。甚至我开始感觉到何黎对我的疏远，芊芊对我的漫不经心。

我渐渐明白，我看见的、感觉到的都是些不好的地方，可是尽管是我知道的，但我没有办法解决，总觉得有人再跟我说这这些话。我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一点小事就让我大发雷霆，何黎却总不会生气，只会在这个时候抱着我。一开始我觉得这个怀抱很有安全感，但到了后来，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假象。我也猜想到了是药的问题，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现状，因为我还要靠着这个药让我入睡。这个秘密我一直都是很小心翼翼的保守着，不让任何人看见，直到何黎发现这些药我很快就吃没了。因为，如果我想要安睡，服用的药量都是指定药量的两倍。

我打开门，看见何黎找到了喝完的宁神药和之前我藏着的安眠药的包装。我愣在了原地，何黎看见我进来了很紧张的抱住我，像我是个名贵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一样。他对我说：“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了，小景？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是睡不着？”我忙摇头，深怕他会发现这个事实。他看着我，说：“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现在，我们要去医院好吗？去医院就都会好了，一切都会好得了。”

在听见医院这个词的一瞬间，我忍不住全身发抖。唯一庆幸的是何黎没发现，因为他正在整理衣物，没有看见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失眠就要去医院，而他为什么又要整理衣服。我只知道，我不想去，不想去医院，那个充满消毒水的地方。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是跑到了门外，回头一看看见何黎追了出来。我看不见何黎的表情，现在我只能想到医院、医院。我怕，怕何黎将我送到那个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地方，一想起来我甚至可以闻到那令人窒息的味道。

“不！”我想到这些，就马上叫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摆脱在我身后的何黎。

“林景！”就在这个时候何黎大叫一声，他之前叫我那么多声我多没有听见，因为我只想逃。可是这一声，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因为我感到了心疼。何黎从来都没有这样喊过我，何黎过我的名字很多次，生气的，快乐的，无奈的。却从来没有，这样的害怕，这样的害怕失去。

就在我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觉得我飞在了空中，却又马上往下掉。我只看见到了何黎的表情，为什么他会那么伤心？我想上前捧起他的脸安慰他，可是我没有力气，现在我只剩下了飞的力气。就在那一下，我感到了一阵锥心的疼，就眼前一黑，什么都再也看不见了。

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我终于可以睁开了眼晴，但浑身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我的全身都没有了知觉，不知道了疼，也不知道了舒服，我好像就只剩下一个可以睁开的眼睛。然后，我就看见了何黎，他将我抱在怀里，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温暖？何黎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想叫他的名字，却叫不出来。何黎是那样的悲伤，我却不能对他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我又掉进了一个黑暗，也知道了何黎在说什么。原来何黎说的是，小景，小景。

☆、梦醒

我记起了，就在我沦陷在那个漆黑的世界的时候，我都记起来了。原来我的梦从来都不是梦，那些好的，那些不好的，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原来那一切都是曾经真实的发生在我跟何黎的身上。原来医院刺鼻的消毒水，铺天盖地的白色，令我感到温暖的何黎，这一切都是真的。像个小孩一样的我，像个疯子一样的我，像个呆子一样的我，原来都是我。我有抑郁症，是由于过度服用安眠药引起的内分泌失调，这一切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原来这一切我都选择性遗忘的，关于这些可怕的记忆。

原来何黎对我有这样好过，原来我对何黎也这样坏过。他狠心的看着我被医生打镇定剂，让我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看着我被撞墙，就像一个疯子。我也会咬着他的耳朵，捶打他的肩膀，大叫，大哭，而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只是拥我入怀，轻声安慰我，直到我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