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祸事(1 / 1)
渝州城经此一劫,元气大伤。
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再大的挫伤也会随着延绵岁月,逐渐淡去。
只是有两个人,却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日子了。
横在他们中间的不是恨,却是倦。
被爱磨出的倦怠,比恨更叫人痛。
景天变了。
但变的并非情,而是比情更刻骨的东西。
徐长卿几次想拦着他,同他好好说说话,却总会被轻描淡写的绕过。
久了,连徐长卿自己也不知该同他说什么。
景天也明白,如此这般定会伤了徐长卿,但却就是拗不过心底的一个结。
什么结?
金小楼曾不解得问过,景天却被问闷了。
或许在听得那人竟是堵上性命,才得以为自己续命时,一切变得不太一样了。
心痛?愤怒?
亦或是——胆怯。
说来有些难以置信,有时候看着徐长卿淡若清风的模样,景天竟有种想毁掉他的冲动。
而这种冲动,自打上次被魔物迷惑后,变得格外悸动起来。
所以景天胆怯了。
他怕自己一时混账,就会伤了那比自个儿命还重要的人。
他怕有一天醒来,手上沾满的是枕边人的鲜血。
他怕有些东西,会因此而无法挽回。
午夜梦回时,景天恍惚间竟真的有些相信了那魔物的话——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心魔,已扎上了根。
如何才能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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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磅礴大雨中,金小楼诧异得望见徐长卿半跪在井边,手指死死揪着胸口衣襟,气息万分急促。
徐长卿勉强抬起头,见金小楼要正要大声呼喊,情急之下伸手施法,闭了他的喉音。
“别……我没……事……”
徐长卿努力扯出一记淡笑,却忽然吐出几大口鲜血来,金小楼面色刷白,越发睁大了眼,惊恐得冲上前来扶起他。
“答应……我,千万别……告诉他。”
口不能言,金小楼只能拼命摇着头,一边用衣袖抹去他嘴角的血迹。
“他真的可能会……疯掉的……”
无力得闭上眼,徐长卿轻叹一声,手指轻点化去了法术。
“不该的,不该的……你们明明好好的,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景大哥他真的很在乎很在乎你,只是只是……”
“我懂。”
徐长卿撑着树身,微颤着肩淡淡苦笑,“比起死,他更恨我替他续命。生离死别,他经历了太多次,我如此做,无疑是在他心口下刀。原以为这笔账总该到地府再算吧,谁想到……罢了,随他吧。”
金小楼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字。大雨模糊了视线,隐约间他忽然望见廊檐尽头那一抹影。
“景大哥……”
徐长卿随即一颤,缓缓抬头远目,同另一道逼射而来的寒光相交。
“景天……”
身形瞬即移位,待金小楼回过神来,徐长卿已经被带得不见踪影。
只听得雨声淅沥,逐渐模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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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晕眩过后,徐长卿被扔到了软榻上,顺势扫落了案上的金猊儿,一地灰烬。
屋内烤着火炉,暖得不可思议,墙角的一盆水仙开得正欢,连吸得气都泛着香腻。
雨势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灰蒙蒙得一片,屋子内外都披上了一层纱。
景天靠在案边,似笑非笑的望着眉目半开的徐长卿,眼底却寻不到半丝笑意。
徐长卿心一颤,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紧。
景天来回扫了几眼,忽然一个箭步跨至榻前,翻身压上徐长卿,手指死掐着他的脖子。
“呃……”
愈收愈紧的指终于让徐长卿受不住挣脱起来,却无奈浑身无力,怎么也逃不开。
景天俯下身紧贴着他的耳垂,冷冷低喃道,“怎么,你也会怕死?哼,我还以为你真当自己是铜皮铁骨,横竖都死不了。”
“放开我……景天,你别这样……”
徐长卿艰难得吐出几个字来,手拉扯着景天的衣袖。
景天像是压根没听见似得,眸色又是一寒,松开手却又一把扯开了身下人的衣襟。
水汽蒸腾下,身下之人真像块上好的白豆腐,一丝瑕疵也寻觅不到。
四目相对,溢出了许多复杂情愫。
口舌相抵,相濡以沫却倍感无力。
徐长卿一时失神,本能得抵抗起这分外莫名的□□,不禁手脚并用推阻起来。
景天只觉得眉心一涩,原本就被怒火充斥着的思绪,一时间更加混乱起来。
从耳后根蔓延开一条红痕,逐渐向眉心而去。
束上衣带将徐长卿的双手紧绑在了边柱上,原本就挂在腰间的衣衫更是被褪去大半,露出光滑的脊背来。
“放开……啊……”
景天忽然一口咬上了圆润的左肩,不是轻啃,而是用足了十二分的力道,直到咬出血痕来。
徐长卿被咬得生疼,几番挣扎下来伤处更蔓下许多血来,染红了身下被褥。
“景天……你到底是……怎么了……”
血腥气似乎让那魔物越加肆虐,景天早已失去了自制力,满脑都只回响着一个念头——困住他,永永远远!
徐长卿只觉得肩胛骨一阵巨疼,手肘不由自主朝后袭去,硬生生击在景天下颌处。
只见景天眼中泛起阵阵异光,手腕翻转,将徐长卿狠狠甩向了一边,却没想到一处突起的尖物正巧撞上了他的额头,一下刺出个窟窿来,血肉模糊。
这一撞让徐长卿完全没了声响,整个人如同块软绵,顷刻间瘫倒在了景天手间。
额间伤处血流不止,在暖炉烘烤下逐渐凝结成块,一层一层,仿佛要把一个人身体里的血都流尽了。
屋外忽而狂风四起,一下撞开了紧闭的门窗,寒气顷刻袭来。
一记激灵下,景天缓缓抬起头,晃了晃剧痛不已脑袋,一阵迷茫。
手间余温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在闯入他眼间的刹那,心口被狠狠捅了个洞。
躺在自己腕间纹丝不动的人儿,双手被死死困绑着,身上刺眼的红青伤痕纵横,面色因失血过多已由白转灰,鼻息孱弱,心脉若有若无。
“白豆腐……”
景天解开那条捆绑着的衣带,拉过沾满血迹的被褥将他裹住,手臂剧烈颤动着,边轻晃着喊着他的名字。
没有半丝回应,怀里的人靠着景天的肩,随着轻晃颈脖却一软,朝左边倾倒而去。
“白豆腐,白豆腐……啊!啊!”
冲天的喊叫声震碎了四周的器皿,墙角的水仙在瞬间奄奄一息,火炉崩裂,火星四射开来,点着了地上四散的书纸,火苗逐渐蔓延开来。
浓烈的焦味引来了金小楼与老余,两人皆被眼前一幕怔住,直到火势愈演愈烈,才回过神来一人灭火,另一人拖着死活不放手的景□□外而去。
幸得大雨磅礴,这一场火并未造成大祸。
真正的祸,才刚开了个头。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