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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秋天的风透着一些凉意,吹起青穗鬓角的发丝,彩伸手,轻轻地将那丝被吹乱的发别到她的耳后。
“穗儿,不要顾虑我,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或许你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青穗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她稳定了心绪,挣扎着从彩的怀里出来,缓缓站起,与彩并肩而立。她立于凉亭之顶,俯视整个东方府。分明是只做了不到一年的青穗,为何现在看着从小长大的庭院,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即使不顾虑整个局面,还有太多阻碍。因为知道我经历的人很多,能冒充的人也很多,何况灵魂互换这种事如此离奇,连我自己亲自经历过,每每午夜梦回,都还是感到很虚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母亲还有可能相信,但父亲和大哥是绝对不会信的。”
“穗儿。”
“你不用安慰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彻底镇静了下来,“我能不死已是万幸,哪能所有好事都让我给占了?先报仇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彩随着她俯视着偌大的府邸,秋风起,将他月白的长衫卷起,风华霁月,犹如谪仙临世。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般悲观。”彩的声音华丽而雍容,一字一句,像是操纵命运之轮的仙人一般,充满笃定的意味,“待此事了了,只要让容丫头和你同时站在东方博面前,他还会不信吗?”
豁然开朗。
她只是被悲伤蒙住了双眼,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个法子,现在看来,只要她们二人活着,一切都会有转机。
“所以,我的穗儿,你现在不用丧气,也不要绝望。”彩转过身来,笑容犹如万物初生的三月春风。他将双手放在她的双肩,眸中满满的都是对青穗的爱意:“有无秋去追,容丫头一定不会有事。”
青穗伸出双臂,环过彩的肩膀,同他拥抱在一起。
“我何其有幸,能拥有你的爱。”
彩也拥着她,像捧着稀世的珍宝,他轻轻闭上双眸,悦耳的声音编织成了一首最动听的曲调:“我何其有幸,能有资格让你幸福。”
秋意微凉,凉亭之下,池塘上成片的荷花绽放着一年之中最后的美丽。淡粉和油绿相得益彰,配上东方府富有格调的雕梁画栋,美得像副画一样。
当日黄昏,彩牵着青穗离开小花园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次日清晨,一副画就摆在了青穗的桌上。
“这是昨日?”青穗抬头。
彩洋洋得意地抱起青穗,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双手把画拿起,给青穗得瑟道:“喏,徐夫人,你夫君我的画技还不赖吧?”
何止是不赖?
青穗爱极了他的画,也顾不得二人这姿势真是暧/昧到了极致,眼睛细致地描摹着画中的每一处墨迹。
“虽是写实,但意境比现实更美。”
“夫人真识货。”
青穗看着,禁不住用如玉般的手指在纸上轻轻地模仿:“这一笔的力度是怎样?”
“这一笔啊……”彩故作为难地皱起眉,“夫人,这一笔可是徐某的成名秘技,就这样教给你不太好吧?”
“啊?”青穗偏过头看他,一时也分不清他所言是真还是假。
“不如这样。”彩将俊脸凑近她面前,笑得贼兮兮地道,“夫人给为夫一点儿好处,为夫必定倾囊相授。”
见他又开始耍赖了,青穗的脸浮上红霞,挣扎着想要从他腿上坐起来。但彩不索吻成功怎么肯依?他的脸越凑越近,就差直接贴上去了。
“咚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彩不打算理,还是继续他的索吻进程,但青穗好不容易遇到这个时机,连忙大声道:“马上来!”
“无趣!”彩瘪着嘴,死死地箍住青穗,一张俊脸上都是不愉。
青穗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凑上前,蜻蜓点水一般用红润的双唇碰上他的脸颊。就是这一点亲密接触,已经让彩瞬间多云转晴,拿起桌上的面具,以比平日快了整整一倍的速度做好了易容。
将门打开,东方佑携着苏丝楹,静静地站在门外。
苏丝楹有些怕青穗,不动声色地躲在东方佑身后,不敢正眼瞧她。
青穗将他们迎了进去,彩坐在罗汉床上,扇着折扇,优哉游哉地瞅着他俩。
“徐先生。”东方佑拱手为礼,“不知现在方便谈话吗?”
方不方便你都来了,我还能让你走?彩腹诽了一阵,但看在青穗的面子上,还是收起折扇,指着圆桌旁的两个凳子,宛若主人一般道:“坐吧。”
东方佑先扶着苏丝楹坐下,自己则坐得离彩近一点儿。
青穗上前,给他们二人都斟了杯茶,而后退到彩的身侧,站着听他们之间交谈。
“丝楹,说吧。”东方佑给了苏丝楹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别怕。苏丝楹抿了抿嘴唇,声音里还是有些惧意:“我离开剑铭阁时,叶陵说,如果拿到钥匙,就飞鸽传书给他一张纯白的丝巾,然后想办法去京都南边的文宁寺,到时候自然会将爹娘完好无损地送过来。”
“我去文宁寺查过,不管是主持还是沙弥都有没有一丝可疑。”东方佑补充了一句。
“所以?”彩缓缓地打开折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东方佑道:“我想请教先生,如果丝楹将钥匙送到,您认为叶陵会去文宁寺吗?”
“悬。”
“那……先生可有办法让叶陵也去?”
“哦?”彩起了兴致,身体向前倾了倾,“你为什么想让他去?”
东方佑顿了半晌,眼角划过青穗站的地方,眸中染上哀戚。他缓缓道:“既然先生和夫人都很欣赏家妹,不妨告知二位。阿容她……罢了,我也只是想抓住叶陵囚禁丝楹爹娘的证据,逼他向世人澄清阿容的清白。”
“你是指他污蔑东方容盗取江湖令一事?”
东方佑点头,再次拱手道:“不知先生可有高招?”
彩缓缓地扇动着折扇,心道,这的确是替穗儿洗刷冤屈的好法子。
他略一思忖,抬眸道:“想让叶陵来,需要抓住他的软肋。他偷乐正世家秘阁的钥匙是为了掌握大胤十之七八的商家,是为财;而此番又对东方家秘阁的钥匙势在必得,是为权。掌握了大胤皇朝大部分武将的身世背景,他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
东方佑其实已经料到乐正世家的事情和叶陵脱不了干系,此刻被彩点明,倒也没有惊异,而是紧接着问:“那先生的意思是?”
彩微微一笑:“放出消息,说有比他更强劲的对手来抢钥匙,非他来不可,不就得了?”
“更强劲的对手……”东方佑沉吟了片刻,还是有些迷惑,“他已经是剑铭阁的阁主了,还有谁能……血銮邪教,或者无色坊!”
彩对他将血銮教放在无色坊之前的行为很是不满,冷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东方佑不知道自己又在哪里惹了这位盛名在外的先生,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接着分析道:“但血銮邪教远在南疆,可能性太小。无色楼不知在何处,反倒显得可信一些。”
彩依旧坐着,轻扇折扇,不置一词。
青穗看他又闹起别扭来了,无语地叹了口气,接过东方佑的话,道:“正是如此,不知少主可有把握掌握证据?”
“事在人为。”东方佑的眸中燃起火焰,他一想到阿容死的那样惨,不论要抓住叶陵的证据有多难,他都会迎难而上。
“好,如何巧妙地放出消息,并且让夜陵信服,这件事由我们夫妇来做。”
“那就拜托先生和夫人了。”东方佑朝二人做了个长揖。
看来徐鹤先生应当不只是他表面上这么简单,在他书画大家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更秘密的身份。东方佑心道,此人实在深不可测。
“对了,东方兄啊~”彩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后天就让苏姑娘飞鸽传书吧,而徐某明日会和夫人会出去一趟。”
东方佑了然,他抱拳保证道:“东方佑绝不打扰。”
还算聪明。彩收起扇子挥了挥:“记得把门儿带上哈。”
待东方佑和苏丝楹出去之后,青穗坐到东方佑方才做过的凳子上,盯着那杯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杯,静静地出神。彩拿起她眼前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笑道:“别浪费夫人的好手艺嘛。”
青穗抬起头,眸中有渴盼和希冀,也有怀疑和不安。
“夫人多虑了。”彩将扇子放到桌面,右手置于胸前,左手负于背后,装作凌风而立的模样,眨了眨眼,“有为夫坐镇,哪里还有做不成的事儿?”
青穗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粲然一笑。
彩连忙矮下身子,凑在她面前,笑道:“夫人一笑,别说沉鱼落雁,估计那鱼和雁都不好意思再出来了吧。”
青穗对他的甜言蜜语总是无力招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偏过头,索性不搭理他。
没想到这次彩却不依不饶,又挪到她面前,撒娇道:“夫人再笑一个嘛。”
“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回红袖坊?”
“不,你不笑我就不走。”
青穗无语,这样让她怎么笑得出来?她的眉头微凝,冷着一张脸。
彩摊了摊手,垂头丧气道:“好吧。”
青穗有些于心不忍,但她着实不怎么会笑,不管是作为东方容的她,还是作为青穗的她,哪一个是成日把笑挂在脸上的?看着彩“失魂落魄”地背过身子,她伸出手,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突然,彩猛地转过身来,那张绝色的脸上绽放笑颜,兴高采烈地道:“既然夫人不笑,那为夫给夫人笑一个!”
“噗!”青穗瞬间像是被点中笑穴一般,“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彩得寸进尺,猝不及防地就在青穗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吻完之后连忙退了一丈:“夫人别恼,明日,明日就回无色坊,为夫保证把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
看着他装出这副惶恐的模样,青穗嘴角的笑意便再也褪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