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绿漪之念(1 / 1)
重枭殿,仅次于教主的排位已经说明了御凤在血銮教的地位。
但一接近殿门,一股沉重的气氛便立刻扑面而来。不论是高大厚重的殿门,还是清一色灰黑的砖瓦墙壁,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时刻警告着“生人勿进”。或许是这重枭殿确实不招人待见,又或许是教中的人都不敢轻易踏足,殿门前连守卫都没有,只有两只石狮子镇着。
东方容让莫轶将她放下,看着藏青色的殿门,缓缓地走了过去。
“吱呀——”
慢慢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似乎有说话声隐隐地传来。她闭眼,深吸一口气,稳步踏了进去。院中只种着一些常青的树木,给沉沉的重枭殿添了一些绿意。东方容循着声音找去,一路上碰到一些侍女和守卫,他们看到她,都刻意小心翼翼地端详着,倒也没有阻拦。
说话声更近了,她放轻脚步,不远处是一间寝室。
她的手轻轻放在门上,却始终不敢推开。虽然在殿中没有看到一点白烛白布,但谁知道南疆的风俗和中原是不是一样?她现在还不敢肯定御凤是否安好。害怕这一推门,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突然,绿漪的声音蓦地拔高:“御凤,你是不是喜欢她?”
御凤?他还活着!东方容心中的石头骤然落地,手心渗出汗意,一时间连腿脚都有些不由地发软。
“你说话啊!”绿漪的声音仿佛有些气愤。
东方容猜到了她在问什么,退了一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
“谁?!”随着这声厉喝,一道碧色身影飞快地从房内冲出,东方容连忙转了个圈儿,堪堪避过了绿漪的突击。
绿漪看是她,妙曼的腰肢一转,挑起眉梢道:“你躲在门口偷听算什么?”
她的纤腰盈盈一握,眉眼上挑,下巴微扬,完全没有了几日前奄奄一息时的窘迫,盛气凌人中带着些骨子里的妖媚。
“我刚刚才来。”东方容看着她,顿了顿道,“我可以进去吗?”
“这又不是我的碧云殿,能不能进当然要里面那位做主了!”绿漪怒气冲冲地,好像东方容惹了她一样。
东方容点了点头,转过身就想踏入寝室。
就在此时,绿漪在她身后又开了口,不过这句话中含了些苦涩的意味。她边往前走边念叨:“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儿了!”说罢就在东方容之前进了屋子。
“容儿。”一直静默的莫轶突然说道,“为师在血銮教几个月了,这绿漪怕是……”
“我知道的。”东方容笑了笑,“师父还不知道吧?御凤就是柳皓轩。”
莫轶一愣,花白的眉头皱起,眼睛里多了一层厌恶。
东方容摇了摇头,笑道:“师父,进去吧。”
御凤躺在宽大的软榻之上,肩膀被厚厚的白纱包着,虽然如此还渗出了点点血迹,可见伤得不轻。他唇色苍白,唯有那一双如同星子般璀璨的眸子一直盯着东方容,看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
“你,咳咳。”御凤刚刚开口就忍不住咳了起来,白纱上的血迹更多了。
东方容连忙走上前,将想要坐起的御凤轻轻摁到软榻上,蹲在一旁,把三根手指放在御凤的左手腕上,半晌后才松了口气道:“幸好,幸好那些药丸有效。”
御凤反手把她的柔荑握在掌中,淡淡地笑了。
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互诉衷肠,只是我关心你,你对我笑,暖暖的气氛便从这里渐渐漾开,好像整个冷肃的重枭殿也染上了些许□□。
一旁的泠涯悄悄地对绿漪道:“真好啊。”
绿漪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泠涯的腹部,冷声哼道:“多事!”
泠涯“哎呦”地叫了一声,忙奔到御凤榻前嚷道:“御凤哥,绿漪她欺负我。”
御凤刚想说话,东方容碰了他一下让他噤声,对小孩儿似的泠涯温柔地笑道:“御凤内力损耗太大,他需要喝点元气粥,泠涯可不可以帮我熬一下?”
“啊?但是我不会啊。”泠涯苦恼道,“我熬的粥还没那些侍女姐姐好。”
“这种粥一般的侍女做不来的。”东方容耐心地道,“需要用内力维持火候,还要整整熬一个时辰,整个过程师父会指导你的,泠涯愿意帮我吗?”
“这……”泠涯为难地挠了挠脑袋,看向绿漪。
绿漪知道东方容是想把他们都打发走,看来她是要有话对自己说了。于是她挥了挥手对泠涯道:“快去。”
等泠涯和莫轶离开之后,绿漪走到梨花木的圆桌前坐下,倒了杯茶,自斟自饮道:“有什么话要说?”
东方容看了眼御凤,又看向绿漪,笑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我是救他,你只是顺带的。”
“那更要谢你。”东方容脸上没有一丝愠色,还是温言细语道,“我还得谢你以前照顾他。”
绿漪扬眉道:“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不用照顾他了?”
东方容不置可否,只是握紧御凤的手,和他对视了一眼,温和的笑颜像是一朵盛开的白莲:“我会一直陪着他。”
“御凤!你说!”绿漪霍地站起来。
“咳咳。”御凤在东方容的搀扶下缓缓地支起身子,声音虽然虚弱但蕴含坚定不移的力量,他缓慢地开口,“是。”
绿漪紧咬下唇,偏过头,生硬地留下一句:“教主法旨,大护法御凤伤好之后晋见!”
一句说罢,她仰头饮尽盏中茶,走出了屋子。强撑着的御凤又猛咳了两声,东方容连忙扶住,取出针套,缓缓地在他的头顶插入三根银针。
“感觉好点儿了吗?”
御凤点头,将东方容的手重新握入掌心。
东方容笑了笑:“这样对她好吗?”
“放心。”御凤的唇色恢复了些,声音也比方才稳了许多,“和莫轶一起搬到重枭殿吧,我有很多话要同你讲。”
“嗯。”东方容依偎到御凤胸前,轻轻点头。
难得平静的时光缓缓地流淌,仿佛一条半透明的柔软丝绦,滑过御凤满足的笑颜,掠过东方容弯起的嘴角,跨越大胤皇朝的千山万水,来到京都的东方世家。丝绦拂过彩饶有兴味眯起的眼梢,他朝躺在床上装睡的青穗努了努嘴,传音入密道:“好戏上门咯~”
所谓好戏,就是苏丝楹正偷偷摸摸地走到门外,将一根又细又短的小竹筒轻轻戳入窗户的一角,一吹,带着点儿甜味儿的袅袅迷烟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空气中。
算了算时间,屋里的人应该是没有知觉了,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楠木门推开一条缝。
从狭小的门缝中往屋内觑视,彩头枕着胳膊趴在圆桌上,手中还拿着喝了一半的茶。而青穗则侧倚在床上,床幔轻轻地搭在她的如瀑般垂下的青丝之上,透出一股子清冷的朦胧。
苏丝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瓷样的小瓷瓶,打开朱红的布塞,将瓷瓶口凑到彩和青穗的鼻翼边。不消片刻,他们便缓缓睁开眼,不过二人看到面前的苏丝楹,并没有惊慌,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迷烟只是让你们手足无力,只要你们乖乖回答问题,我就不会为难。”苏丝楹坐到彩的对面,笑盈盈地在彩和青穗的脸上来回逡巡。
彩勉强用胳膊支起脑袋,微眯双眼,这情态,倒不像是中了迷烟受人胁迫,而是一个好梦方醒的慵懒佳公子。他勾起唇角,挑出一个戏谑的弧度:“怎么,原来苏姑娘真的不会武功的吗?”
苏丝楹一愣,仿佛是被对方的若有似无的气势所慑,居然讷讷地回了一句:“是。”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处了下风,颇为懊恼地蹙了蹙眉道:“会不会武功又有什么关系?你现在还不是任由我摆布?”
“这倒是。”彩赞同地点头,转向床榻侧倚着的青穗,煞有介事地撇嘴道,“夫人,看来这次我们要实话实说咯~”
青穗微微一笑,虽然容颜清丽,但她眉眼间的笑却比寒霜还冷上几分:“苏姑娘有话直说吧。”
苏丝楹心中不由地惴惴不安,这两个人着实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分明是自己占尽了优势,但不论和谁对视,都好像低他们一等似的,这般气势果然非同一般。她的视线从青穗冰冷的眸子上挪开,缓声道:“你们真的是徐先生和徐夫人?”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青穗反问。
苏丝楹缓缓道:“是的话,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为何要帮我?来东方府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真正的徐先生又在哪里?”
“哦?”青穗挑眉道,“你为何会确认我们和徐先生相识?”
“如果不相识,第七幅真迹又是从何而来?”
青穗实在不愿意直言彩就是徐先生,毕竟她对徐先生的尊敬丝毫不亚于东方佑,但在此关头她又不能不承认,于是一句话将这个皮球踢给了彩:“我确是他的夫人,而那副真迹也是他所有。”
没说他所画,而是说他所有,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却没有让自己违心。
彩好笑地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可爱了。他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既然苏姑娘已经确认了我们二人的身份,介不介意徐某一次性回答你的那三个问题?”
苏丝楹又是一愣,这徐鹤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不过,这样也省了许多事。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