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纠结(1 / 1)
姑娘想必认错了吧,我不唤云溶。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云溶……云溶……一定是他,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声音,每一日都要在她脑海里辗转千百回,她怎么可能认错?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秦音攥紧胸口,只觉得快要控制不住心里那股澎湃狂乱的喜悦之情。然而笑容还未到达眼底,却已经苦涩下来。照今天他的表情看来,他已经不记得她了。那时,他被林叔带走,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的被救活了,那林叔呢?现在和他在一起吗?除了失忆症之外,他可还有其他后遗症?他的身体真的无碍了吗?
心里涌起焦虑与担忧,秦音恨不得现在就奔到他身边。
脑海中又浮起那女子轻挽着他的手,还有那句娇柔无限的“阿泽,昨天你娘说了今晚让我去你家吃晚饭,我们现在一块去好不好?”
那是谁?他失忆之后……又喜欢上了别的人吗?
若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秦音咬了咬唇,突然一跃而起,推门而出。
“老板!”
正小心地将铜板规整到袋中的老板动作一顿,他“哗”的一声将铜板笼入袖底,抬头警惕地看向秦音。
“何事?”
秦音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尽量语带谦恭道:“今早来店里的孔泽孔公子您可是相识?”
“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的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长得俊俏的小白脸吗?肤浅!真是肤浅!”
“老板教训的是……”秦音低头继续翻白眼。
“罢了罢了,告诉你也可以。但是……”吴老板擦了擦掌心,道,“这几日天气不是变冷了吗?哎呦,你可是没看到,我闺女为了洗衣服,一双白白净净的手给冻的呀……碧儿将来可是要嫁到官宦富商家中去的,一双粗粝不堪的手怎么伺候得好相公呢,所以……”
“老板的意思我懂,以后您父女二人的衣服放着,我来洗便行。”秦音咬牙冷笑道。
“那是再好不过了。”吴老板眉开眼笑,“这孔泽嘛,其实是孔氏炊饼铺家的儿子,他们家做的炊饼在这镇上口碑不错,所以店里会让伙计每日从他们家运些炊饼过来,作为早餐供应给客人。而这孔家小子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店里收账。”
“孔氏炊饼?老板你可知道这家店在哪里?”秦音急急问道。
翌日。
“卖炊饼咯~热乎乎香喷喷的炊饼咯~”
“大娘,给我来两个炊饼。”
“好嘞。”孔大娘大声应道,抬起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秦……音?”
后屋内。
“来,喝杯水吧。”
“嗯。”秦音握着杯子,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屋内的环境。这里比以前京城的那一处大了许多,格局也大不相同,但又处处透露着熟悉的气息。门外飘进来的饼香味,窗棂上晾晒着的布鞋,甚至挂在架子上的那件外衫,也是曾经孔泽跟她在一起时穿过的。
“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这些个日子来过得还好吗?怎么脸瞧着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孔大娘瞅着她,目露慈爱道。
秦音揉揉酸涩的鼻子,回道:“过得挺好的。我这半年多一直四处游历,去了很多地方。本来没打算在这边待多久的,可是钱被偷了,就只能先留在这边干活攒够旅费,直到那天见到了孔泽……”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急切起来,“孔大娘你告诉我,孔泽也住这里是不是?他怎么了?为什么他那天见到我跟完全不认识似的?”
孔大娘安静了一会儿,才叹口气道:“他失忆了。”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秦音只觉得脑中嗡得一声,似被打了一拳。她怔愣了许久,才咬唇问道:“是那次毒发的后遗症吗?可以治吗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恢复记……”
“秦丫头……”孔大娘打断她,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目光,道:“你应该早已知道,阿泽并不是我们亲生的。他十岁那年,一个神秘人来接走了他。当时,我们已经隐隐感觉到,这孩子的身份不一般。只是,没想到他竟是……”孔大娘又叹了口气,“差不多半年前吧,那个神秘人又再次出现,秦丫头,我到现在还是不敢回想当时见到阿泽的场景,他脸上尽是青黑,全身冰凉得就像一具尸体。我们……”孔大娘微微哽咽,“我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他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秦丫头,我知道这样有对不住你,可是,我们并不希望阿泽再想起以往的那些事。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太痛苦了,他好不容易才开始了新生活,我和你孔大叔都老了,唯一的希望便是他可以安安稳稳地陪在我们身边,阿泽他说他,现在过得很快乐,大娘请求你,不要再来找他了好不好?你唤回他以前的回忆,就相当于将他的快乐重新夺走啊……”
眼泪一颗、两颗地滴落到裙裳上,秦音无措地攥紧膝盖处的布料,她想反驳,是谁规定的,凭什么说孔泽和她一起就不能快乐了呢?她明明是最希望他快乐的那个人啊。如果能待在他身边,她愿意用尽一切的办法去让他幸福,她可以每天给他讲一百个笑话,她可以弹琴给他听,她还可以为他生一群可爱的孩子,只要能让他快乐,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她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孔大娘他们却认为,是她的存在妨碍了他的快乐……
“秦丫头,你仔细想一想,曾经的孔泽过得有多么沉重,他的亲生父亲,甚至是他最深爱的你,都给予过他最深的痛苦,即使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但是他心上的伤口并不会因此而痊愈,对他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忘却。你也见过他了,阿泽他现在过得很平和,这才是最适合他的生活,你懂吗?”
“可是我呢?孔大娘,我呢?我怎么办?”秦音咬紧唇,却止不住呜咽,“好不容易他还活着,好不容易我再见到他,离开他,我怎么办?”
孔大娘心酸地将她揽入怀里,“好孩子,我知道你痛苦。但是,放过他吧,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这半年多来,你不也已经慢慢接受了孔泽离开的事实了吗?既然如此,何不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孩子,忘记他,忘记过去,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阿泽他……也会有自己新的幸福……”
——————
“爹。”
“阿泽回来了啊,进去喝口水吧,你娘在屋里呢。”
孔泽走进屋内的时候,就见到母亲呆呆地坐在桌前,神情似有哀伤。
“娘,你怎么了?”孔泽疑道,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上,杯沿似乎有女子的唇脂印子。
“刚刚有谁来过了吗?”
孔大娘这才回过神来:“没谁,没有谁来过。”
“可这杯子……”
“杯子?什么杯子?”孔大娘急急扯开话题,“对了,正好你回来了,家里的米不是快吃完了吗?我怕晚上不够,你现在去隔壁街的那家米铺扛一袋回来吧。”
“娘,我才刚回来,你先让我歇会儿,这杯子……”
“一个壮小伙子有什么好歇的,快去快去,多运动身体才健康!”
孔泽无奈地一叹,只好重新起身往外走去。
因为白首节的关系,这几日涌进镇上的人比以往多了好几倍,古遥镇本就不宽的道路变得更是拥挤。
一个小姑娘挑着两担苹果摇摇晃晃地在人群中穿梭着,正好撞上了从巷口走出来的孔泽。
眼看着两担水果就要撞翻落地,几乎同一瞬间,孔泽挥出一掌,挣出篮筐的水果扭成一股旋风全部落回框中,两蓝水果依旧完好无损。
小姑娘欢呼一声,忙上前躬身感谢。
孔泽笑着摆摆手,目光落到一处:“你等等,还有一个滚到那边去了。”
他几步走过去,弯下腰,正欲拾起,身子却仿佛僵住了般,怔怔地望向前方——巷弄拐角,有密密的枝叶蔓延出墙头,在地面罩下一小块阴影。而此时那阴影里,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秦音茫茫然抬起头,布满泪水的一张脸就这样直直映入了孔泽的眼里。
有什么细腻地、尖锐地沿着心脏的脉络蔓延上来,孔泽痛苦地捂住胸口,手中的苹果再次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