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生病(1 / 1)
孔泽在生辰那天特地赶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孔大娘刚准备好一桌的吃食,热腾腾地冒着气儿。
孔大娘笑眯眯地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神秘地看了一眼厨房道:“你等等,还有菜没上呢。”
话音刚落,从厨房内走出一个狼狈的身影。
是那个乞丐丫头秦音。
从她被油烟熏化了的妆容可看出,她今日应是特地打扮过。
只是此时的她看起来却尽是狼狈,发髻塌乱,一条浅紫色的纱裙染上了一簇一簇的油污,就连脸上,也有几处晕着煤灰。
孔泽心里微叹。
秦音将费尽心思弄好的长寿面放到桌上,有些手足无措地低下头。
她心里此时懊恼地不行,真是蠢死了,怎么连碗面都做不好!
孔大娘在一旁看得不忍心,帮着秦音道:“秦丫头今日一大早就跑来了,吵着说想给你做一碗长寿面。这碗之前她连着倒掉了十几碗呢,明明我和老头儿尝着还行,她硬说做得不好,要倒掉重来,这才折腾成现在这副样子!”
孔泽闻言看了秦音一眼,见她还是绞着手指不敢看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他将那碗面移到面前,举起筷子尝了尝,一抬头果见秦音睁着一双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犹豫了下,他终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扯起,算是勉强称得上一个笑容。
秦音只觉得此时心情快乐得像要飞起来,只觉得一大清早起来的疲惫全部消失了,她第一次有这种强烈的感受,仿佛为了眼前这个人,只要他能稍微开心一点,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晚饭过后,孔大娘将孔泽秦音两人赶了出去,说是让他们四处散散步。
孔泽还是像以前一样一个人在前方自顾自地走着。月光斜斜地从树梢漏下来,不知是不是今晚的月光太美,秦音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慢慢改变了。
她加快了脚步,逐渐靠近孔泽,直到月光下两人的身影重在了一起,直到秦音听到两人的袖口摩擦时发出的轻微的响声……
这是她第一次,靠他这么近,而他没有避开。
真的有什么,开始变了。
秦音觉得心内仿佛扑腾着一只小鸟,快乐地鸣叫着欲展翅冲出胸口,却又不敢,她怕一旦完全释放,这种陌生的太过汹涌的情绪会让自己彻底迷失。
“哥哥,给姐姐买枝花吧!”一声童稚的喊声将秦音从迷乱中惊醒。
她低头,见一个挎着花篮的小女孩正一脸乞求地看着自己和孔泽。看她骨肉如柴的样子,秦音不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压根没想过孔泽会真给自己买花,她低头正准备掏钱将这篮花买了。
突然听到女孩一声惊喜的欢呼,一篮花被塞进了自己怀里。她抬头,见孔泽看着自己,目光一贯的清冷之外,却还藏了一丝微微的不自在。
然后瞬间那抹不自在又消失了,变成了震惊,还有怒意,似乎还带着一丝慌痛……
这些秦音都看不清了,因为她已经闭上眼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唔,看来这身子终于撑不下去了……
秦音这一觉睡得极不舒坦。梦里出现了很多场景,时而是她跪在殿前听着云溶和孟珊珊的纠缠,时而又变成孔泽冷硬的脸。
梦里的她又回到几日之前她置身的湖底,那里的水好冷好冷,她听到孟珊珊对她说:“明日我会让太医到我屋中诊断,你便躺在床上假装是我。王爷知我重病,必会抛下娄红素那狐狸精,一心一意来照料我。秦音,你能有今日安好都是因我之幸,如今,便是你报答本王妃的时候了。”
然后孟珊珊的脸也消失了,她又看到了陆总管叹着气在她窗前道:“听闻你受王妃所染也病得不轻,既如此,应城那边你便不用去了,留下来好好休养吧。”
秦音只觉得全身忽冷忽热,难受得厉害,她迷迷糊糊地总觉得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什么事,很重要的事……
是了,生辰,孔泽的生辰,她想去见一见他。
于是梦里的她又开始挣扎,她要起来,她还想给孔泽做长寿面呢,娘亲以前便爱吃她做的长寿面,孔泽肯定也会喜欢的……
是谁紧紧抱住了她,然后一只清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好凉好舒服……秦音不自禁地将脸颊紧紧贴向那双手,她感觉身后的怀抱微微一震,禁锢在两臂的力量似乎又加大了一些……
秦音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她望了望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王府中自己的寝室中。是谁将自己送回来的?孔泽?她确实有跟孔大娘说过自己在静安王府中做事。
那梦中那个紧紧拥住自己的怀抱是……秦音用被子蒙了头,一阵脸红心跳。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秦音认出是府中的侍女杏儿。只是她平时与这杏儿并无来往,她此时怎会……
杏儿笑眯眯地回答了她的疑惑:“我是王妃唤来照料妹妹的。秦音妹妹刚醒还不知道吧,那日你被府外侍卫抱进来,脸色苍白,虚弱成那样,王妃可心疼了,马上唤了大夫来医治,还专门安排了我来照料你呢。”
若是前世,秦音此时大概早已感激涕零了,可是她太了解孟珊珊了,她不是那么好心肠的主子,那她这些举动,到底有何目的?
秦音想得头疼,索性放弃,估计这几日陆总管也不会安排给自己什么活儿了,无论如何还是先好好养好精神再说。
当日下午,陆总管变来看望秦音。
他看着秦音,眼神有些复杂。
秦音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忙道:“陆总管,您有话可直说。”
陆总管沉默了,开口问道:“秦音,你入府也大半年了。你这一路走来我多少也是看着的,秦音,你跟我说实话,从一开始到云墨斋种种,你是不是……”
陆总管顿了顿,似是无法再接下去。
秦音心里顿时一阵慌乱,难道这陆总管怀疑了自己?怎会?是她梦中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你是不是为了引起王爷的注意?”
“啊……呃?”这下秦音彻底愣住了,这是哪跟哪啊?
陆总管以为秦音的惊愣是因为被猜中了心事,他脸色凝重,苦口婆心道:“秦音,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子见到王爷那般人会着迷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人贵在自知,你且看看你同他之间的身份差距,秦音,切莫犯傻呀!”
“等等!!陆总管您先别急,秦音不懂您在说什么。秦音怎么可能倾心那种人……不是,我的意思是,秦音怎敢觊觎王爷那般天神一样的人物呢?”
“你莫再否认了!那日,我与王爷本坐在园中商量府中事务,哪知王爷一看到昏迷不醒的你,脸色瞬间就变了。我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极少看到王爷如此紧张的神色,他嘱咐了我去请大夫,便匆匆抱过你进了你屋。好在当时夜深,看到此事的只有在场的我和王妃二人。王妃心善不计较,怕你因此事遭府中下人嫉妒排斥,只道大夫是她请的。还有那杏儿,其实也是王爷嘱咐了说要找个人照顾你这几日的生活起居 。你自己说说,王爷如此着紧你,不正是因你之前处心积虑所做的那些事吗?”
秦音这下彻底焉了……她也想不通,云溶干嘛对她做那些事,等等,陆总管说是云溶抱她回来的,那她梦里的那个怀抱难道是……
陆总管看秦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心里不忍,拍了拍她的肩多劝了几句做人须安分守己的话,便摇摇头离开了。
月璃院中,一婢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抬高的双手间捧着一杯热茶,茶水因为她的颤抖而溅出一两滴来。
“啪啦”一声,杯子被一只手挥落地面。孟珊珊一脚踹向那婢女的心窝,怒道:“没用的贱婢,连一杯茶都端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
那婢女手脚并用爬起来重新跪好,不敢发一言反驳。
“少在这里装出一副谦卑柔顺的样子。贱奴就是贱奴,表面恭顺,背地里不知道耍了多少狐媚心眼呢。”她意有所指道,心里半是气怒半是懊悔,早知道当初便不该放走秦音那个贱丫头。现在她是陆总管底下的人,她要动了她,少不得那姓陆的要在云溶耳边说些什么。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秦音和云溶那事且不说,昨日恰好是外朝诸使来访,皇帝于昨夜设了盛宴,下令各皇子携眷参加。偏她这几日在云溶面前一直装作病重的样子,云溶心疼她,向皇帝请求不必带上她。那皇帝本来就因她身世粗野不喜欢她,一听之下更是当朝痛斥她不识大体、恃宠而骄。
最可气的还是娄红素那个狐媚子!听闻昨夜宴会上她一直粘在云溶身边,两人出双入对,谈笑和瑟。今日早朝时皇帝甚至还有意提起二人的婚事!她辛苦装病这么长时间,到头来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她怎能不气?
而这一切,追根究底,都是因为秦音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帮助自己装病,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完了她还想装柔弱来勾引云溶?想都别想!师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