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倾巢而出(1 / 1)
过了年,杂七杂八的事情一道处理完,回乡的凌陌也已经归来。
那神仙般的人物见到御书房留下的奏折,忽觉“路漫漫其修远兮”,不觉扶额轻叹。
秋羽煞是惬意起来,把凌陌专程请到御书房里来批阅奏折,然后安翊云在那里弹琴作曲,自己只需仰躺在太师椅上。
冬天即将过去,初春已然慢慢萌发,不由得也催发着秋羽的懒筋。
呼吸均匀,半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
安翊云拖长最后一个尾音,然后拿起边上的狐裘披风轻手轻脚走过去盖上。
凌陌此时也停下手中的笔,侧目。
安详,平静,这是秋羽此时的表情。少了灵动,少了深不可测。
“翊云,怎么不弹了?”秋羽没睁眼,只是幽幽地出声。这一声,让刚刚将狐裘盖到他身上安翊云一愣。
“羽儿,原来你没睡。”安翊云特地又将狐裘理了理,才转身。
秋羽轻哼一声:“朕可不做白日梦。”
安翊云又坐到琴旁,却没准备弹奏。他笑着问:“羽儿想不想知道最近我得知的一件趣事?”
话虽这么说,但未等秋羽反应,他已经缓缓道出:“听闻大年初一晚上冷亲王府中,冷亲王与追风将军冷烈饮酒,喝得酩酊大醉,说了一堆胡话。”
“哦。”秋羽懒懒地道了一声,“这个告诉我作甚?”
“我以为羽儿会感兴趣。”安翊云笑着,却笑得不明意味。
秋羽只是淡淡道:“冷亲王素问酒量极好,上次灌了那么多酒也只是醉了四五分,能够喝到酩酊大醉,定然是有何不可道人之愁;冷烈虽号‘追风’,也常流连花丛,但极少喝酒,若是这二人饮酒——”他顿了顿,吊着胃口,“定是冷亲王拖着阿烈,孤饮独醉诉衷肠。”
凌陌批奏折的手微微一颤,转头看了依旧闭目养神的秋羽一眼,没有过多表情,只是继续下笔。
“羽儿果真聪明。”安翊云温和而宠溺地笑,似真在夸奖,又似非,“那羽儿可知是怎样的愁能够让冷亲王尽失体态?”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如此,何必?”秋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叹息了一句。
凌陌的手又是一抖,墨水溅到了奏折上。他再次看了看这位洛国小皇帝,继而抬手看了看那墨渍,提笔在那画了一株傲梅,使得本来的瑕疵变了美瑜。
何为高深莫测?此刻听得这番对话,方才略悟。
初春的来临,在这一年,预示着北狄唯一的公主招亲的开始。
这姻亲便也预示着结盟,对于四国来说皆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因而每个国家都派了使者过去,只求抱得美人归。
这时节,御花园中的柳树发了芽,嫩黄嫩绿煞是喜人。
“凌陌,你说北狄公主是不是长得极美?有没有三皇姐的姿色与才情?”秋羽盯着那些个绿芽,忽而问了一句。
“臣未曾到过北狄,更未曾见过北狄公主,臣也不知。只是听闻,那公主称得上北狄第一美人,才华也卓越,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凌陌老老实实回答。暗红色的朝服,盖了几分超脱世俗的味道,但看那眉目,着实是仙人之姿。
秋羽见了,暗道几声“可惜”。然后想起了正事:“你说,派谁作为使者前去北狄才好?”
“若欲武,自是冷亲王;若欲文,自是凌侍郎。”安翊云未等凌陌开口便接话。
“若欲貌,自是安侍卫;若欲心,自是洛羽帝。”秋羽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三人就此沉寂。
良久,凌陌才问:“那陛下认为如何才妥?”
安翊云深深地看着秋羽。明黄色的袍子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映衬着他那清秀如玉的脸庞,莫名多了一种惑人的滋味。
“如若太傅在此,定要为我等上一堂课,温习一下诸葛的空城之妙计。”秋羽微微摇头。
凌陌顿悟,道:“莫非要置之死地,倾巢而出?”
秋羽点点头,然后淡淡说道:“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倾巢而出然不惧也。”
安翊云依然深深地看着他,许久未说话,渐渐敛了神色。
凌陌此时只觉,当初小兔般的人物,实而是一只猛虎,只是这只猛虎尚在懒洋洋地安睡,韬光养晦。
早朝之上,太监尖锐的声音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杨丞相向前迈出一步,“一月之后便是北狄公主招亲之时,不知使者的派遣陛下意下如何?”
秋羽听了两眼发光,从龙椅上坐了起来,“北狄公主?”
“北狄公主才貌双全,被誉为北狄第一美人,年方及笄,北狄王举行招亲。”杨丞相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紧不慢道出。
“如此甚好。”秋羽坐直了,腿不瘸了,腰不弯了,背挺直了,身体好了,“那朕便要亲自前去迎接美人。”
整个朝堂倒吸一口凉气,杨丞相也未曾料到此番变故。想了想,觉得这未必是坏事,但嘴上依旧说:“陛下,请三思。”
“三思甚!朕说什么就是什么!朕定要将那北狄美人迎回来!”秋羽小小的身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说着自认为铿锵有力的话,听在他人耳里,不过是个笑话。
杨丞相似是无奈,跪下,高喝:“吾皇英明!”其余人等也都跪下,附和着。少有人见到他的诡异笑容。
“那朕便再英明一点,将冷亲王、凌侍郎、安侍卫一同带去。”秋羽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想法很是得意。珠帘在他眼前晃了晃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个大殿上,却硬生生变得浑厚低沉。
这一次,大殿上连抽气声都没有了。
凌侍郎低着头未发一言,冷亲王向来没有意见。杨相认为这是有利无害,也未在上奏。
下朝之后,杨丞相恰巧遇到了即将出宫的安翊云。
“安侍卫看此事,以为如何?”杨丞相眼窝深陷,带着不明的笑意看着安翊云。
安翊云不置可否摇了摇头,然后缓缓道:“若只是陛下一人携无关人等前去,确是良机,只是这次倾巢而出,倚重的那几人皆被带出都城,事情反而不好办。”
“此话怎讲?”杨丞相面露深意。
“老丞相的兵权因幽冥一战被分散给了冷亲王,又有大多驻守边塞。再加上之前安平王也前来分散兵权,此时兵权仅三万,禁卫军也不属管辖。”安翊云想了想,“若是这时行事,禁卫军阻拦不说,边城兵马回攻包围不说,尽是陛下与冷、凌二人,以及冷亲王手下的十万兵马,在他处称帝已足矣,而老丞相……那不过是迟早的事。”
明明白白地点清,最后的意思杨丞相也明了。不由深思,许久,杨相再问:“那安侍卫有何良策?”
安翊云又摇头:“并无。不仅不能起事,反而要勤勤恳恳为陛下稳固后方,处理政事,保护洛都。”
杨相又是沉吟,方道:“此计何人所为?”
“当是凌侍郎吧。”安翊云面色陡变,但也只是一瞬的事,转瞬而逝。
“那只可等北狄公主迎娶,吹枕边风,旁敲侧击,要了禁卫兵权。”杨丞相苍老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着,离去了。
安翊云听了,只是笑笑,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