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来时的路（1 / 1）

从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胡悦来这二十年之间的生活，可以用糜烂来形容。沉溺温柔乡，沦陷奢华窝，不曾尝试过都一一品尝。在遇见叶清林之前，他并没有结婚的打算，游戏人间似乎才是正事。对于收养阮月，自己也是无奈之选。常韦民留下一笔遗产，前提是他要有子嗣，不管是男是女。胡悦来并不想生孩子，就算是私生子，也显得有些多余。那天他去城郊办事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女孩，大一点的沉稳话不多，小一点的调皮话也不多。□□的念头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走到那个小一点的孩子面前，装作是个慈祥的叔叔。“小姑娘，我愿不愿意跟我走呢？”他这样直截了当，竟没有被误以为是人贩子。

“有什么好处？”小女孩回答。

胡悦来这才明白，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什么都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好。”

后来胡悦来就到小女孩家里去说了收养的事情。女孩的母亲当然不愿意，但他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惑，再加上当时家里比较困难，于是他就花了一点钱收养了小女孩，更准确地说是买。对外说的是，远房亲戚，其实胡悦来明白，那个小女孩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就像他当初刚到常韦民家里一样，对自己有明确的定位。他们都不是家里的一份子，只有另一个人消失，那个家才是他（她）的家。遗产的事情轻松解决，他本可以对那个女孩不管不顾的，却因为在半夜的时候听到她的哭声而放弃了。其实她住在这里没什么不好，他们互不干涉，她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只要不给自己添麻烦，就当她是空气。

胡悦来保持着一月去一次医院的节奏，他亲眼见证了顾梦秋的脸从年轻的少女变成有着些许皱纹的成熟女人。不过，还是那样瘦。关于她的病，一直没有改善，其实胡悦来并不希望她会好起来，因为那时候她就会想起所有的事情，包括他们的互相伤害。同叶清林结婚之前，他也考虑过向她坦白这件事，但内心的怯懦让他无法坦言。他同叶清林或许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彼此的人，却是最渴望在一起的人。结婚之后他更说不出来了。他以为，就这样过一生也行，前面看着叶清林，背后藏着顾梦秋，中间夹着胡悦来，两人互不相见，自然不会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有些事情他想得过于乐观，女人总是敏感的，且判断正确的。那几天，顾梦秋的病突然不受控制，每日每夜地发疯，摔东西，还扬言要杀了他，她只能靠药物维持镇定。胡悦来那个时候真想扔下她不管，但是看到逐渐老去的她时，又有些不忍。他呆在她身边，忽略了叶清林的存在。

叶清林看胡悦来如此温柔地对待另外一个女人，心中五味杂陈，说实话，她不好奇胡悦来的过去是假的，尤其是这样一个女人出现的时候。她走到他身边，低垂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梦梦，这是清林，我的妻子，我结婚了。”

顾梦秋不为所动，仍像个木偶一般乖乖地坐着。胡悦来站起来，对叶清林说：“这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叶清林后退了一步，双手抓紧胳膊。“她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了她。”胡悦来说，一双灼灼的眼睛盯着她。他终于说出来了，这些年来虽然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却从未向任何一个人提起。如今，他面对着自己的妻子，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叶清林再次后退，脸色有些苍白。胡悦来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他害怕叶清林会逃走，像她之前一而再，再而三上演的画面一样。

“对不起。”他说。

叶清林看看他，再看看那个面无表情的人，脑子一片混乱，无法理清头绪。她想要知道的答案终于揭晓，而她却有些承受不了。她急于探寻的，到头来不过是对自己无法交代的失望。看着胡悦来那张迫切担忧的脸，她冲出门去。

胡悦来随即跑了出去。“清林，你慢点……”

他这一生中做了很多正确的事情，不管是自己决定的，还是别人替他决定的，唯一的错就在于他以一颗不成熟的心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对顾梦秋百般折磨，将她变成自己无法言喻的伤。包艾贝说：“每走一步，不管对错，无需回头，但是要经常想想，被自己遗忘在身后的东西。”他在这条道路上，迷失了自我，又找回了自我，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自己，都无法再回到小时候的样子。他走着每一步，却遗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