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因为未有一人投入云将门下,所以云将冷哼一声尖耳朵涨得通红,偏过脸不再理会。
隐无心顿了片刻,伸手接过惜命的茶盏。惜命受惊般抬头,蓦地撞入那双冷幽深邃的雪眸,心神不觉一滞。虽然早知会是如此,但等到真正发生时却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恍惚感。
甚至当隐无心起身离开时,她还是呆呆的,未回过神。隐无心行了两步,见她未跟上来,停住脚步冷声道:“还愣着作甚。”
她几乎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跟上,却因追得太急脚步未收稳,差点撞上隐无心。最后,无比忐忑地随着低气压环绕的隐无心离开。途中,她扭头望向云承宇,云承宇冲她飞了一个媚眼,随着隐无忧行往另一方向。
☆、第19章 师徒相处
“隐无心。”惜命绞着衣袖,眼巴巴地望向隐无心,清水明眸满是幽怨。
隐无心停住脚步,冰雪容颜上显出一丝不耐,“又怎么了?”
“隐无心,”她觑了他两眼,衣袖绞成紧紧一股,颇为忐忑道,“我饿。”
“你不是一周前刚吃过东西吗?”隐无心眉头轻皱,转过身继续前行。
她泪流满面:“一周前……”尊上,你还能虐待得再彻底一点吗?
掐指算算,她入得隐无心门下已一年有余。这段时间他过得无比凄惨,甚至连最起码的温饱都不能保证。
自从进入隐墨殿,隐无心再未出现过,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的伙食也同样未出现过。她捂着胃等啊等,等得整个人都蔫成一片黄菜叶叶,也没等来半点吃食。想着估计是隐无心对她在斗法大会上的表现很不满意,所以故意惩罚她。
后来,她觉得自己快饿死了,于是抱着宁被打死也不要饿死的心情,开始翻上倒下寻觅吃食。可是,她寻遍整个隐墨殿也没寻到半粒吃食,也没闻见一丝饭香。眼前发花,心慌得厉害,她最后没撑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隐墨殿的住处,云承宇俯身,目光温柔而关切,他说,惜命,今日凌墨殿开宴,你要不要……
云承宇的话还未说完,她立刻翻身坐起,激动地泪水长流:承宇,我要去,我要去。承宇,关键时刻还是兄弟你来救我。
后来,她才知道隐墨殿其实没有做饭的地方,因为这偌大的殿里,只住了隐无心和她两个人,而隐无心是不需要吃饭的,修法修到他这个程度餐风饮露即可,估计他都忘记吃饭是什么概念。
听闻此消息的她,只觉满腔悲愤,悔不当初。她应该果断跟云将混,为什么要拜入这个冷酷无情的冰块脸人门下,落得差点饿死的下场。
宴会上众人听闻此事,憋笑差点憋出内伤,想着隐无心第一次收的弟子因为他的粗心大意,而差点活生生饿死,若传出去恐怕六界都要笑掉大牙。
自此以后,虽然隐无心仍板着一张冰块脸,但这张冰块脸开始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
“清肠稻食用一次可半年不饥。”隐无心没有回头,冷声提醒道。
“可是我真的好饿啊。”她跟在后面,一张脸苦得不成样子,“你就行行好,今晚让弟子吃顿饱饭吧。”
隐无心猛地停身,墨眸内情绪涌动,几分咬牙切齿:“本座收你入门,不是为了给你做饭吃。”
她垂头丧气,我也不想这样啊。
这件事要从隐无心板着冰块脸出现说起。隐无心带她来到后山树林茂密处,在一株大树前止住。那棵树长有五丈,大有五围;上面无枝节,惟有几十个稻须,如禾穗一般,每穗一个,约长丈余。
她疑惑地望望那棵树,又望望隐无心,不知他这是何意。
隐无心道:“这树是木禾,上面所结稻米是清肠稻,煮作饭来食用可令人半年不饥。以后你若饿了,可来此处取食稻米。”
一个月后。
隐无心看着寥寥无几清肠稻的木禾,表情僵硬地回头:“你吃的?”
她鼓动腮帮,嚼着稻米用劲点点头。
隐无心盯着她手中的稻米,不敢相信:“你生吃的?”
她再次点头,仰头看他,含糊不清道:“虽然误导(味道)不死狠好(不是很好),但还是麻康恶(蛮扛饿)的。”
话未说完,她便看到隐无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犹如漫天冰雪中缓缓绽开一朵血莲,冰清而妖媚。她惊讶地张大嘴,隐无心这冰霜般美人竟然会笑。重要的是笑起来如此美,美得惊心动魄。
她望着他,呆了。
隐无心上前摸摸她的头,笑意愈加浓厚:“乖徒儿,为师想把这个脑袋拧下来挂在墨隐广场上,你觉得如何?”
她顿了一秒从美色诱惑中醒来,待隐无心手上用力,她终于回过神,脖颈僵住不敢动弹,哀求道:“师父大人,饶、饶命。弟子知错。”
隐无心指尾轻撩起她的额发,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你错在哪里?”
她怔住,冷汗直冒,绞尽脑汁:“错在,错在……不该惹你生气。”
那只手拿开,头顶处的肃杀之意慢慢减弱,她战战兢兢,团子身板缩得更圆。
“清肠稻煮熟食用方可发挥功效,你这般生吃只会暴殄天物。”隐无心恢复冷漠,说出的每个字都透着丝丝寒意。
她点头如捣蒜:“弟子知错,弟子马上煮熟吃。”
隐无心斜睨她,余光扫过光秃秃的木禾,如雪如莲的面容上透出一丝痛心:“清肠稻与普通稻米不同,所以煮法略有差异,你且随我来。”
当隐无心法诀变幻九股不同火焰涌入炉灶之中时,她察言观色,小心问道:“这火……”
“你用一种火焰即可,只是蒸煮时间会相应增长,以心驭法,先高火一刻,尔后中火半个时辰,最后小火半个时辰。”
她掰着手指算了半天,继而试探道:“烧火可以吗?”
隐无心气息骤然一冷:“不行。”
她有种深深的绝望感:“弟、弟子不会法术。”
隐无心的脸瞬间黑下来,好一会才道:“你过来。”
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隐无心食指点于她眉间,感应半晌后脸黑更甚。凡人之体,修法天赋渣到极点,和那次五彩云台测试结果一样。
后来,她才知道那木禾千年才结一束清肠稻。
后来,每次饿得扛不住她只能哀求,隐无心,做饭。
后来,没有后来了,因为他习惯了。
“隐无心,我好饿。”当第二百三十一次喊出这句话时,她已四肢无力,额头冒汗,脚步不稳。
隐无心冷脸看她半晌,见她不是假装,神色渐转无奈,转身往厨房方向行去。想他堂堂墨隐掌教,竟要每周下厨为弟子做饭;想他堂堂墨隐掌教,所收之徒竟是凡人之体;想他堂堂墨隐掌教,竟被容与的花言巧语蒙蔽双眼……
思及此,他不觉怒火中烧。隐无心很生气,却没有去想这十万年来,他一直淡漠地视着世间万物,冷面冷心,连情绪都极少波动,更休提动怒之事,为何她总是能惹怒他,一举一动都能牵动着他的情绪。
惜命眼风一扫,瞥见隐无心变幻莫测的脸色,心知情况不甚好。由以往经验知,这般情绪煮出的清肠稻定味同嚼蜡,看来需说点事情转移隐无心的注意力。
“隐无心,尊长他们何时能回来?”
提及隐无忧他们下山之事,隐无心细长的眉微皱,面上的怒气却是一点点消散,灶底火候渐渐平和下来。他余光扫向远方树林深处,轻声叹道:“不清楚,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即使百年也有可能。”
她见目的达到,心情不觉激动:“那塔中究竟镇压着什么?”连隐无忧提起都很是忌惮。
隐无心偏头看她,目光沉沉:“妖王郢浦的三魂五魄。”
一月前,迷雾林深处锁妖塔异动。隐无忧带领门下弟子云承宇、林薄、宁远、杜蘅下山,据说要去六界寻找一样东西。云承宇只来得及给她道上一声别,便匆匆离开。
想起云承宇,她有些沮丧。承宇他们不在,日子过得愈发无聊。自从有次偷偷跑出去被隐无心发现,隐墨殿中便设下结界,一般人无法自由出入。云承宇他们在时,常会予以援手救她出来散散心,现在他们下了山,偌大的墨隐只剩她一人,活动范围还局限于隐墨殿,除却隐无心再无他人,日子真是凄凉得很。
想当初她也曾要求随同云承宇一起下山,不过却因为法力太弱而被果断留下。她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法力,不觉更加郁闷。
心下怄气,以往满口清香的稻米也渐渐失了味道,仅吃下一碗便再无兴趣,她扁扁嘴放下筷子。
转眼向外看去,只见天空辽阔,白云轻移,极目所及一碧万顷。想起往日神界生活,一颗心渐渐沉下去,那时她身边有容与,有承宇,一切都那么美好。
突然意识到墨隐像个囚笼,而自己便是其中失去自由的鸟儿。以前的美好不再有,现在的日子如同黄沙,漫无边际的无聊与空虚。
“怎么了?”隐无心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表情依然淡漠,最终却是问出了口。
她侧眸看他,深吸一口气道:“隐无心,你寂寞吗?”偌大的宫殿唯有你一人,漫长的岁月自指间流逝,日复一日,重重叠叠。
隐无心墨眸轻动,眼神渐变深邃,似有看不清的情绪在流动,他淡淡道,“这样很安静,不是吗?人总要选择一种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只是比较喜欢安静罢了。”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一次隐无心说的是“我”,而不是自称“本座”或者“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