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2章(1 / 1)
晚上10点,电影散场,她和他往外走,手机突然响起来,周语很自然的站在旁边等。
小翘有些诧异,是舅舅的电话,而且这是晚上10点。
“翘翘吗?”
“是。舅舅,我是翘翘”
他很焦急的说:“刚才一直给你打电话,老是打不通——”是她看电影的时候把手机关掉了。
小翘突然后背冷汗冒了出来,一定是出事了,“舅舅,家里怎么啦?”
“你妈妈这几天很不舒服,痛的非常厉害,已经住院了,怕是拖不下去了……”
她整个一下子就傻了,全身的力气猛的被吸光一样,手机都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
周语赶紧用力扶住她,惊恐的看着她脸色突然间变的惨白。
“翘翘,发生什么事了?别怕,有我呢。”他声音缓慢沉稳,不轻不重,让人充满镇定人心的力量。
小翘抬起头无助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氤氲的水气。好半晌,她垂着头哽咽说:“我要回家,我妈生病住院了。”
他点头说:“好,我和你一起回家。”
“不用。”
“别和我客气,此刻你需要帮助。”
她先回了一趟宿舍,将所有存折取出来,盘算了一下,这些年的积蓄应该够了,至少国内进行这个手术的费用是够了。
她此刻已经开始不担心钱的问题,她真正恐惧的是某些不可抗拒的事物,比如说生,老,病,死。
如果能靠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给张博士打电话,将所有事情告诉他,跟他请了长假。
定好了机票,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和他一起离开了。
飞机上她握住周语的手不断自言自语,“妈妈身体不好,那时候家里很穷,我打算放弃学业,工作赚钱,我给妈妈留了一封信,说是去打工。是舅舅找到我的,他开着出租车,和他的车友在大街小巷四处找,才把我找到,妈妈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我以为妈妈会理解我的用心,可是妈妈就用一根很细的藤条打我,当藤条落在我手上的时候,我无法相信妈妈能下得了手,我的手心火烧火燎地疼,这是她第一次打我,后来妈妈也哭了,她说她希望我有知识,有能力,不要像她那样没有文化,赚不了钱,拖累女儿。后来,我就好好学习,不让妈妈操心,我参加各种比赛,拿回的奖杯奖状让她为我骄傲,我爱妈妈。”周语一直在旁边仔细听着,拍着她的手背,不断安慰她。
她说着说着流下眼泪,到后来倦极而睡。
当他们到的时候,表姐和舅妈此刻人在外地回不来,舅舅已经等在门口,双方顾不上寒暄,赶紧往病房里赶,妈妈住在当地市医院,此刻她在睡觉,小翘站在床边看着她,不管我们是否情愿,似水年华终将会无情地带走青春,皱纹终将爬上眉梢,风霜终将染白青丝,细腻光滑的皮肤会粗糙,饱满丰盈的身体会松懈,清澈的眼神会暗淡。
曾经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会有迟暮的那一天,她拉起妈妈的手,那是一双多么粗糙的手啊,就是这双手缝缝补补,给她积攒学费,供她吃用。
如果不是长期操劳和营养不良,她也不会得这种病,受这么大的苦。
可能是心灵相通,妈妈睁开了眼睛。
小翘先叫了一声“妈”,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她母亲精神虽不济,心态倒很平和,摸着她的头,眼圈发红。
她赶紧抹掉眼泪,勉强笑说:“妈,你别担心,一定治的好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她母亲撑着气说:“没事——”小翘连忙说:“妈,你别说话,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呢。”
她母亲眼睛看着站在后面的周语,对他点头示意。
周语赶紧走过来说:“您放心,一定没事的。我认识最好的医生。”她母亲笑着点点头,有些吃力。只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脸上便露出疲倦的神色。
“妈,你先睡会儿。我坐这里陪你。”她母亲似乎撑不住,慢慢闭上眼睛。
她坐在那里鼻子酸麻酸麻的,可是又不敢掉眼泪。她跟着舅舅走出病房,哽咽着问:“医生怎么说?”舅舅给她看化验结果,说:“坐了肝穿刺活检,肝硬化晚期(肝硬化是临床常见的慢性进行性肝病,由一种或多种病因长期或反复作用形成的弥漫性肝损害。),必须做手术移植肝脏......,总之,拖得太久了,情况很不乐观。”
可她知道,费用是一方面问题,关键是□□,他们已经在排队等□□,可一直都是被通知,要等。
她决定将自己的肝脏捐出去部分救救妈妈。
“舅舅,没事,我把部分肝脏移植给妈妈。”
“不行”舅舅斩钉截铁地告诉她。
“我妹妹如果知道这事,她会死的,你的肝脏不行,我这么老了,割下来一些没问题。”
“舅舅,这怎么行。”两个人抱成团,哭了起来。
周语没想到是这么悲壮的场景,他赶紧开口,“你们俩谁的肝脏都不行,我去想办法,你们先不要哭,钱我有很多的。”
“这位是?”
“我朋友,也是同事,周语。”
“舅舅好。”
“你好,周先生。”
“叫我阿语就好。”
“舅舅,你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
舅舅万般不舍地离开医院,承诺明天再来看妹妹。
送走了舅舅,小翘就撑不住了,她无力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随即掩面痛哭,“呜呜,怎么办啊!妈妈,我一直攒钱,可总是不够….”
周语一把拉过来她,用力的摇晃着,“黎小翘,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你家里的事情?”
她一把将他的手臂推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让我和你们借钱么?如果我真的还不起,我怕因财失义。”
“我们就差你这点钱了?黎小翘!你以为你自己扛着,很英雄么?你个傻丫头,有苦有难都不说!”
他一把抱她在怀里。
“我怕死了,阿语,我怕.”
“一切都有我呢,不怕,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先转到省里的医院去吧,那里有许多这方面的专家,我等会再联系一下国际上的专家,马上到,明天就手术。”
她点头,捂住嘴抽噎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推门进去照顾母亲。没想到她母亲竟然醒了,手伸在外面,似乎想起来。
她连忙跑过去,说:“妈,怎么了,又痛了?”声音还带着抽泣后的哽咽,又低又哑。
她母亲微微叹息了一声,又仰面倒回了床上。她猜想她大概什么都听见了,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着抽动肩膀喊了一声:“妈!”然后头是埋在床单上,再也抬不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母亲叹气:“翘翘,你要好好活着。”她却只是一个劲的抽泣,还拼命压制自己,几乎快憋死过去。她母亲又说:“我这不中用的身体拖累你了,可我又放不下,可怜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忽然红了眼睛,落下眼泪。
小翘害怕的哭:“妈,你别说这样的话。”
两人正在抱头痛哭的时候,周语轻轻推门进来,没想到是这个光景,立即又要退出去。
她母亲却招手让他进来,示意他坐在旁边。小翘哭的泪流满面,见他来了,用袖子随便擦了擦,眼睛又红又痒。
她母亲认真的看着他,累积剩余的力气问:“你就是小翘口中的周先生吧,别瞒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小翘还没说完,周语的手已经覆上了她的手。
“伯母,我是小翘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你和你姐姐这些年没少照顾翘翘,谢谢你们了。”
“伯母你太客气了。“
“翘翘,你出去一下,妈妈想和他聊两句。“
“周先生,翘翘是个好姑娘。
“伯母,我知道的,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你喜欢她吧?别糊弄我。“
“是的,非常喜欢。“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开始了。“
“为什么?“
“你们差距太悬殊了,你们家的情况,这些年,我在翘翘口中多少有些了解。“
“我。。“
“看在我这要死的老婆子可怜,能答应我个奢侈的心愿?”
“您说。“
“如果你们执意在一起,怕是我也拦不住,那我只能期盼你会一生善待她。“
“我会的。“
“如果你们没在一起,或者说没办法走下去,你能承诺如果她有难的时候,你能搭手相救么?“
“我能。”
“那就好,那就好!“
她母亲皱起了眉头,想必是又痛了。
“伯母,是不是该用药了。”他赶紧叫医生,她也从病房外面跑了进来,捋起母亲的袖子,骨瘦如柴,手上全部是一个又一个的针眼,密密麻麻像马蜂窝。
她低着头不敢看,眼泪像银河的瀑布垂直而下,却没有一点声息。她母亲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说:“傻孩子,哭什么,这有什么可哭的。”
皱着眉似乎疼痛难忍。
护士将药物注射进血管,叹气看着她,摇了摇头,用手捅了捅她。她赶紧擦干眼泪,哽着气说:“妈,你好好休息。”药物里加了安神止痛的成分,她母亲很快又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