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总角宴07(1 / 1)
宣室殿外,我和刘如意两人鬼鬼祟祟地贴着殿门,往殿内窥探,一旁的小黄门身形一动,正欲出声,却被刘如意给瞪了回去。
“陛下!”一个瘦巴巴的人影趴在地上,头点地说道:“我朝自去年与匈奴缔结亲约后,单于已几次派人过来询问何时将公主送过去,如今公主已产子,不如……”
“父皇,不可!”
刘邦思虑良久,侧首问道:“刘敬,朕只这一个女儿,不如在刘氏皇族里面选一人封为公主,送予单于?”
“长公主金枝玉叶,身份贵重,如此方能彰显我大汉朝的诚意呀!”
刘如意听到此处,忍不住嗤笑一声,到底还是惊动了殿中几人。
刘邦被人听了墙角,委实不大高兴,见是刘如意,原本瞪着的一对眼立时盛满笑意。
一旁的刘敬显然对那声嗤笑心有不甘:“赵王可是另有高见?”
刘如意哼了哼,撸起袖子,扬扬拳头:“拿女人做交易,算什么英雄?”
这话一出口,刘邦的脸色显然有些不好看,刘如意不管他,仍旧自顾自地说道:“番邦贼子,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一转,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双眼直直看向刘邦:“儿臣愿为马前卒,替父皇荡平匈奴王庭!”
刘邦先是一愣,随即大笑数声,离座扶起如意,点头赞道:“如意类朕!”
“朕何曾不想踏平漠北,只是我朝初立,民生不济,举步维艰,此时出兵,实乃雪上加霜,唯有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邦视线扫过刘盈和刘如意,缓缓开口:“等到帝国强盛、百姓休养、仓禀实且衣食足,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位伟大的帝王!方能总揽英雄,驾御豪杰,内兴礼乐,外开边境!”
殿中数人无一不动容,均被刘邦所描述的盛景所打动,我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他们的思绪,看向刘邦:“皇帝阿公,如果和亲是目前我们唯一的选择,那么我阿娘却是最不应该的人选!”
“哦?为何?”
我故作天真,掰着手说道:“我阿娘的性子您老人家自然知道,柔弱有余,刚强不足,匈奴乃虎狼之地,她一介弱女,只身入狼穴,必不能助我大汉成和亲结盟之势,反成掣肘!”
殿中一时寂静。
“风刀霜剑,举目无亲,我阿娘如何能熬得过?倘若一朝身死,匈奴忌惮她长公主身份,害怕汉室报复,率先举兵攻打,岂不又与我们和亲的初衷相悖?”
我顿了顿,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顾不上投射到我身上那些震惊的视线,说道:“因此,为我朝长远计,应从那些翁主县主里面择一聪慧刚强女子,代我阿娘去往和亲!”
若想打动刘邦,父女亲情那一套完全不管用,只有以刘家天下、汉朝江山为借口方能成其一二。只是此言一出,鲁元虽不用去和亲了,但另一位刘氏女子却因我之言而远嫁匈奴,她一生之幸福也葬于我手。想到此处,我不禁心中一阵黯然。我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我不是要混吃等死过完这几十年的吗?
刘邦掐须望着我久久无言,眼中精光四射,半响才道:“这是你一人想出来的?”
我当然不会傻到承认这种事,只得快速撇了刘盈一眼,见他一双凤眼正正地盯着我,虽有讶异却仍带着暖意,便答道:“这是我从太子舅舅和张家二郎私下里谈话偷听到的!”
刘邦扫了刘盈一眼,似是不信,只对我们点点头道:“此事朕还要再考虑一下,你们先退下吧!太子留下!”
我和刘如意出了殿,拔腿正欲离开,却被身后“翁主留步”的声音给留住了。
建信候刘敬一扫在刘邦面前的诺诺之态,背着手眼神如刀般上下打量着我,一旁刘如意的磨牙声呲呲地响,我挑挑眉:“有事?”
“其实去匈奴的最佳人选,我心中已有定数!”,他稍停片刻,似是等我追问,见我毫无反应,顿觉无趣,说道:“便是翁主你本人了!”
我挡在正欲发作的刘如意面前,笑了笑:“建信候可不是被赐了刘姓吗?虎父无犬女,我看您的女儿更为合适!”
“跟他啰嗦什么,我们走!”刘如意不耐烦地跺跺脚,牵着我快速离去。感觉刘敬视线仍旧胶在我身上,后背泛起一层凉意,我猛然转身看向他,隔着数丈距离,他裂开嘴朝我一笑,我一阵恶寒,拔腿就跑。
数日后,和亲的人选定下来了,乃刘邦一远方堂兄的庶女,我站在城门上目送和亲的队伍远走,大红的汉字军旗在风中招展,耳旁似乎传来细细的咽唔之声,又马上被官道两旁的欢呼声所覆盖。
“我猜这会你心里一定万分愧疚,万分感伤!甚至生出了一种可怜的罪恶感,是也不是?”
我白了眼一旁嘴里叼根草的白袍俊秀少年,皱皱眉:“你怎么老穿一身白,像吊丧一样!”
“张嫣!”张辟彊脸色变了几变,讽道:“你不过被我戳中心事,倒反过来编排起我了!”
我不做声,也不看他。
“之前的事我从太子那都知晓了,朝堂斗争,必然有人牺牲,也不是你一人能够决定的!”
“再者,那个刘氏女嫁去匈奴于她自身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不过是一介庶女,母亲又无地位,年纪也不小了,就算婚配,最好也不过是嫁入侯府做小。如今她封了公主,嫁去匈奴,若是将来生下儿子,必是一生无忧,保不齐还有更大的造化!”
“你…这是在安慰我?”
他梗了一下,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远去的队伍在视线里变成一个黑点,我轻吁一口气,朝他拱拱手:“多谢!”,又对身后几步远的豆豆点点头,示意离开。
“哎!你去哪?”
“父亲说我该开蒙读书了,家里请了个老师,要回去念书了!”
他哦了一声,拔出嘴里的草杆,“我送你!”
张敖为我请的老师姓贾,颇有学问,且为人宽厚,我偶有偷懒悖学之举,他也并不发怒,只是谆谆规劝,我一向对这种老好人没辙,便收了玩心,认真学习,也许是本仙君天生神力,聪明绝顶。很多东西贾先生一教便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怎奈我为人低调,刻意收敛,也只显得比同龄孩童聪明些许,如此时光一晃,已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