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月笙月落月满天（1 / 1）
玉晓最近旧伤复发，在荣总医院治疗好些日子仍不见起色.....于是，我便带着她去了Mr.Harper的诊所......
诊疗室里，Mr.Harper正为一个飞虎队的飞行员做复诊.......
＂谢谢你，Harper医生，我的长官会在第一时间把治疗费用电汇给你......！＂一个英俊的美国小伙子穿好皮夹克，礼貌的说着......
＂告诉陈将军，汇给我一百万就好了，尾数就算我的募捐了......！＂Mr.Harper微笑着说.....
＂哦，您真慷慨.....！＂小伙子与他拥抱，互拍肩膀，离去......
＂一百万？够买一架飞机了......！＂玉晓闻听一阵咋舌......
＂No，No，No，女士，这样说是不对的，在我们国家，一架飞机的价值和一个飞行员的生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我们的工厂六十个小时就可以造出来一架飞机.....而培养一个飞行员却要用好几年的时间......！＂Mr.Harper正色的说.....
＂杜太太，你怎么了.....？＂见我站在窗前叹气，Mr.Harper问......
＂没什么.....！＂我礼貌地笑笑.....
＂我可以为这位女士做检查了么......？＂
＂当然......！＂我搀起玉晓走进诊疗室......
刚刚，Mr.Harper的话让我想起徐州战场上我们的士兵，那时，战事正频繁，每次出发前大家都会振臂高呼＂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亡！枪在，人在，枪亡，人亡！＂感叹过后，心酸不已......！
＂这位女士的伤需要尽快做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为玉晓做了详尽的检查后，Mr.Harper表情严肃的和我在他的办公室私谈......
＂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我心头一沉.....
＂No，No，No，这个手术很复杂，我这里没有设备，做不了，要去美国才可以......！＂他抱歉的摊开双手，耸耸肩膀.......
＂那就请您尽快帮我联系吧......！＂
＂这个么，我只能答复你，我会尽力.....！＂他两手交叉放在桌上，大拇指玩世不恭的缠在一起打着转......
我不禁暗笑，要是他来，见了你这副样子，一准儿又得揍你.....！
＂那好吧，我等您的回复，如果有消息了您也可以跟杜部长联系.......！＂
＂没问题，谁让我和杜是好朋友呢.....！＂他挑挑眉毛......歪歪头......脸皮很厚的自比为他的朋友.....
＂你为什么总是想揍Mr.Harper.....？＂很久之前，我曾问过他......
＂没什么，就是讨厌他那副拿别人的健康问题故弄玄虚的样子.....！＂他孩子一样的撅起嘴，转过头......
走出诊所，想起他当时说那句话时的表情，我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Mr.Harper说玉晓的伤需要去美国手术.....！＂晚上，我依偎在他怀里，与他一同看着一张报纸.....
＂哦.....！＂
＂让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有些不放心.....！＂我语气幽幽....带着一丝沉重.....
＂前些日子我听子桥说他老婆希文要回美国，我想可以托她帮忙照顾一下.....！＂他淡然的翻着手里的报纸......眼角余光扫过我的脸......
＂如果能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我听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亲吻！脸上难掩欣喜......
＂傻丫头，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他语气温柔，眼里却闪过一丝无奈....！
接着我又对他说起了那名飞虎队员的巨额医疗费.......
＂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的伤兵流的也是血，受的也是痛，他们也应该得到最好的治疗.......其实，这件事我和子桥老早之前就讨论过.....几天前，他还说要和我一起去拜访孙夫人......！如果不出意外，我想在半年内，陆续建五十所战地医院和疗养院......！＂他放下报纸，点燃雪茄，思考......
＂我们的国家什么时候能......＂
＂我们的国家曾经也很强大.....！军事强盛，经济繁荣，四夷宾服，万邦来朝......！不然怎会有：文治如龙武似虎，内兴外隆四海平！金玉冠盖京华满，盛世华章万古存！这样的名句，只是她现在病了，她需要治疗，需要休养生息.......你经常去蒋萧的书房，难道没看到过那个叫马克思的德国人写的书么？他不是说每个国家都像大海一样，有自我净化和调节的功能么？我们的国家亦是，我们是她的子孙，我们要相信她！＂他温柔的打断我的话......言远旨近，微言大义！
我用赞许仰视的目光，柔柔望向他.....＂想你了......！＂我俯在他耳畔轻语......
＂又贿赂我......！＂他怜爱的笑笑，伸过手臂把我整个收入怀中......旅馆的床垫太过柔软，叠在一起的两个人深陷其中......
两周后，玉晓和希文动身远赴美国治伤......凯儿则寄养在了蒋萧家里......
＂给你们添麻烦了，凯儿身份特殊，我们实在是不方便带......！＂玉晓走后，我每天晚上都要去蒋萧家里给凯儿讲睡前故事.....直到她睡熟之后，才离开......
＂姐姐，说什么的呢，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白丽开朗的笑，满脸的真诚.......！
＂我和杨凯是同窗，玉晓又是我的战友，他们的女儿，我义不容辞......！＂蒋萧声音平静，脸上却掠过一丝不悦，似是因为我看轻了他......
＂蒋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低头.....
＂哎呀，大家都是好朋友，一切尽在不言中，很晚了，姐姐你累了一天，快回家休息吧.....！＂此情此景，白丽连忙过来打圆场......
一个月之后，在飞虎队的有效打击下，日军终于暂停了对重庆的空袭......紫石街的房子也修葺完毕，我们一家老小终于又搬了回去......
之后，他较之从前则更加忙碌，建医院，建药厂，建孤儿院......每日不到后半夜，休想见到人.....！
而我除了奶奶和八八外，还要替他照顾杜园那一大家子......大太太这几年有些上了年纪，身体经常不适，平日里只是吃斋念佛，打坐参禅！也不怎么管家事了，二太太和三太太倒还是那么能闹腾，女强人四太太去了乡下，管理着那里的土地，果园还有佃户，租子一类的产业，平时也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只有孟小东似是越来越沉默寡言，人也越发憔悴，每日只带着孩子，待在杜园里.......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的从指尖划过......
一转眼，已是两年后........
＂八八，快一点，一会儿上学迟到被校长罚，我可不会替你说情......！＂一大早，我用力的砸着厕所的门......
＂知道了啦，人家在大便呢.....！＂隔着门，八八不耐烦的说着.....两年时间，他就已经从一个小胖子彻底变成了大胖子......
终于，半个钟头后，随着马桶冲水的声音，他极不情愿的打开了门......
＂快一点，你三爸爸在车里都等了你半个钟头了......！＂我像牵着一头老黄牛一样拽着他，奔下楼.....
＂妈妈，我还没吃早饭呢.....！＂
＂哎呀，你那么胖，少吃一点没什么的.....！＂
＂可是人家饿嘛.....！＂
＂好啦，好啦，受不了你.......！＂我一路小跑至餐桌，拿起一个面包塞进他的书包.....！
＂儿子，你多重了？＂车上，他皱着眉头望着正在狼吞虎咽啃面包的八八......
＂七十....九....斤.....！＂八八打着嗝，含糊不清的回答.....
＂什么七十九斤，是八十斤！昨晚刚给你称过的.....！＂我坐在副驾驶，没好气的说.....
＂哦.....！不错.....！＂他憋着乐，把脸转向窗外.....
＂这么小的孩子，胖成这个样子.....你还说不错？＂我愕然.......
＂你懂什么？六岁六十斤，七岁七十斤，现在八岁了，当然要八十斤了......！＂他笑着揽过八八的头.....
＂就是.....！＂八八靠在他怀里，狗仗人势.....
我被父子俩气地一时无语......转头望向车窗外.....
＂日本天皇昨日接受《波茨坦公告》，宣布投降.......！＂这时，汽车上的收音机里传来了广播员酥骨媚气的靡靡之音，车上顿时鸦雀无声.....
我含泪转身，望向他......他欠起身，与我两手相握......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中午，日本天皇向全国广播了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的诏书.........
一九四五年九月九日，中国战区的投降仪式在南京举行！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冈村宁次在投降书上签字，并交出了他的随身佩刀，以表示侵华日军正式向中国缴械投降！中国陆军司令何应钦在南京陆军司令部礼堂接受日本侵略军参谋长小林浅三递交的投降书........
举国欢庆，四海飘歌......
＂今天是中秋节，我们去接凯儿妹妹，你要好好跟妹妹玩儿，不许欺负她，知不知道......？＂一大早，我牵着八八的手出门......半哄半吓的嘱咐着他.....！
＂我知道的......！＂已是国小二年级学生的八八穿着一身黑色学生服，戴着一顶学生帽，小大人一样的应着......
国立协和寄宿女校小学部的门口，我和八八焦急的等待着......
今年春天，凯儿到了学龄，我把她送到了寄宿学校上小学.......玉晓在这两年里，经过了三次大手术，此时正在旧金山郊外的一家私人医院疗养.....
＂姑姑.....！＂人群中闪出的凯儿，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我身边......
＂怎么才出来，姑姑等的好急......！＂我蹲下身，帮她整理好散在鬓边的碎发......
＂我帮阿发打铃铛，所以晚了些......！＂
＂阿发是谁呀.....？＂我牵着她的小手，走上汽车.....
＂是我们学校的收发员，他是瘸子，眼睛也不好，只能看见一点点东西......！＂
＂哎哟，还是我们凯儿有爱心，真是个好孩子......！＂我搂过她，亲了一下......！＂
中秋晚宴，我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美味佳肴.......！
＂好丰盛.....！老婆真能干.....！＂他从书房走出来，搂过我，轻吻.....
＂明月年年照我家，我家年年有明月.....！恒云恒月恒久远，千秋万代福绵长......！＂吃饭前，两个孩子在我的授意下诵了这句诗......
＂好！好孩子.......！＂果然，他听后，开怀大笑，感慨良多，少有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在旁边，会心一笑....
＂凯儿乖，姑姑星期天再来接你.....！＂中秋过后，我送凯儿回学校，小丫头牵着我的手，依依不舍.....＂要不这样，姑姑答应你，星期天带你去吃法国蛋糕好不好？＂
＂好吧......！＂凯儿撅起小嘴不情愿的应着，一步一回头的走进了校门......！
我站在校门口久久的望着她，不时的与她微笑，挥手.....
＂阿发......！＂走了几步，小丫头忽然不再望我，而是欢呼雀跃的奔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