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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腊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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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腊月已至,天寒地冻。

玉衡皇城迎接了一场又一场扑扑簌簌的飞雪,亦迎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王府里,几乎所有人都换上了最厚实的冬装——可即便如此,有的人还是被冻得忍不住搓手跺脚。

比如,府邸的女主人——慕朝栖。

为什么她觉得今年的冬天较之往年更为寒冷?还是说,风雅居里的这座石桥特别“美丽冻人”?

十二月上旬的这一天,慕朝栖意图快些走到屋里去,却奈何桥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落雪,委实有些湿滑,她也只得放慢脚步,忍着刺骨的寒风,一步一个脚印地挪到了室内。

尽管这没门的房间相当于大门敞开,但好歹房里烧着炭火,比起外头来,还是暖和了许多。

话虽如此,刚一进屋的慕朝栖还是一边揉搓着那双冰冷的玉手,一边不住地朝手上呵气。

不知何故,郁无庄总觉得这个场景特别有趣。

所以,每次他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子顶着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坐到他的面前搓手哈气。

当然,慕朝栖也曾问他:“你不冷吗?”

他往往是轻笑着摇摇头,换来女子的一阵纳闷。

他怎么会不冷呢?明明那双手在秋天的时候,就已经是冰凉冰凉的了。

她不知道,他只是冷得过头了,索性感觉不到罢了。

不过,她是怕冷的吧?

是以,郁无庄关照水色准备了一只手熏,由他亲自揣在怀里,捂到既不烫手又能暖手的程度,然后冷不丁把它掏出来,不紧不慢地塞到慕朝栖的手中。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女子不禁一愣。

他总说他对寒意没什么知觉,因此至多只是为防寒气过多入体而在屋子里燃着炭火,从来不会抱着手炉取暖。

那么,这个东西……

毫无疑问,是他特地为她备上的。

意识到这一点,慕朝栖微垂着眼帘,轻声向对面的男子道了谢。

殊不知,她脸颊微红、睫毛微颤的模样落在他的眼中,已然成了最美的画面。

而他同样不知道,他越是对她好,她心里的纠结就越多一分。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干脆把他打晕了,求婆婆替他把一把脉。

可是,且不提婆婆会不会责她多管闲事,就单说后屋里的那两双眼睛——那个武艺高强的火云和一个尚未谋面的水色,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做吗?

显然不可能,有那两个人在,她就无法悄无声息地将郁无庄带到婆婆的跟前。

除非……

忽然想到了一个兴许值得一试的法子,慕朝栖故意扭过头去,往两道目光投来的方向望了一望。

果不其然,她看到有两个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

“……”她默默无语地把头转了回去,重新面向郁无庄,“无庄……”半个多月过去了,她唤起他的名字来已不似最初那般别扭,“你的护卫和侍女,为何总喜欢盯着我们瞧?”

孰料郁无庄拿起案几上的一本古籍,面不改色地将之翻开,泰然自若地说了一句话。

“他们想跟你套近乎。”

“……”

主子啊不带您这么睁眼说瞎话的!我们是关心您和王妃啊关心!

将郁无庄信口胡诌的话语尽收耳底,躲在暗处的火云和水色一个内心咆哮一个满头黑线。

“那……让他们出来好了……”

王妃啊您不能就这样相信了主子啊!他是胡说的啊胡说的!

此情此景下,两个忠心耿耿的部下真的很想站过去替自个儿正名。

可是,没有主子的允许,他们还是不敢贸然行动的。

“无妨,他们喜欢躲在暗处。”

“……”

呜呜……主子越说越过分了……

被无意间抹黑的两人心下泪流满面。

直到慕朝栖冷不防看着郁无庄问:“我可以见见水色吗?”

说来也奇怪,到风雅居来了这么多回了,竟然一次也没碰上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侍女姑娘。

她自然不清楚,水色只是不希望打扰了她和郁无庄的独处——慢慢地,也就养成了一种习惯。

鉴于慕朝栖的来访是颇有规律的,水色很容易就算准了时间,自觉退入后屋或是其他地方。

现在,王妃主动提出要见她?

一男一女竖起耳朵,聆听郁无庄的回复。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主子的召唤。

“水色。”

哦,主子叫她过去。

水色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地略低着头,从“暗处”走到了慕朝栖的视野中。

初次见面,定要给王妃留个好印象。

如此思忖着,水色前所未有的恭谨。

所以,慕朝栖抬眼看见的,是一个低眉顺目、举止得体的年轻女子。

“水色见过主子、王妃。”女子大方而恭敬地向坐着的两人行了礼,口齿清晰地说道。

“免礼。”慕朝栖注视着来人,温和地予以回应,“把头抬起来吧,不必拘礼。”

“是。”水色不徐不疾地抬起脑袋,对上慕朝栖的一双杏眼。

嗯,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而且……看起来似乎……还要比她年长一些?

慕朝栖端量着水色,心里估摸起她的年纪来。

“你多大了?”片刻后,她索性直言相问。

“回王妃,水色今年二十有一。”

果然……

“那你还年长我三岁。”

“水色不敢。”

噗……

后屋内,站着听墙角的火云险些笑出声来。

这年长年幼的,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吧?

他可爱的水色,八成是想努力给王妃留个良好的第一印象,结果因为太过在意,适得其反了。

与此同时,自称“不敢”的女子也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

她水色平时挺聪明的呀?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出了错呢?

察觉到女子细微的尴尬,慕朝栖善解人意地弯了弯眉眼,打趣道:“不碍事,我准了。”

水色闻言登时一窘,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她是不是该感谢宽宏大量的王妃……

但微窘过后,水色还是会意地抿唇微笑。

这女子,不卑不亢,想来的确的是个可靠的。

慕朝栖如是思量着,莞尔一笑道:“没事了,你去吧。”

“是,水色告退。”女子说罢,就要转身迈着碎步退开。

“等等。”

水色回头,垂眸问:“王妃有何吩咐?”

“你跟火护卫,别再盯着我和王爷看了。”

水色听罢直接一愣,回神后又忙不迭屈膝下跪:“王妃恕罪!”

“起来吧,我不是怪你。”

“是……谢王妃……”

“去吧。”

“是……”

水色心有余悸地跑回到后屋,二话不说就推着火云离开了。

察觉到身后已无人再看,慕朝栖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她想,她的目的其实并未达到——他们只是不再盯着她和郁无庄瞧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对郁无庄不闻不问,完全放任她对他做任何事情。

罢……

慕朝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自觉地看向始终凝神于书册故而未置一词的男子。

“看着我做什么?”谁知才看了没多久,郁无庄就觉察到了她的目光,继而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

“她平日里对你,也是这般恭恭敬敬的吗?”慕朝栖随口扯了个话题道。

“不是。”郁无庄据实以告,见女子闻言后似若有所思,他忽然起了些怪心思,“你介意?”

“……”女子再度凝眸于男子,眨了眨眼,像是有所不解,“介意什么?”

“没什么。”郁无庄垂眸继续看书。

“……”什么嘛……说话说一半的……

不过,倒真是有一点“介意”——水色她,并不自称“奴婢”,想来,和府里的其他丫鬟,是不一样的吧?

“她跟了你很多年吧?”慕朝栖只是单纯地想要确认自身的猜测,可这话落在郁无庄的耳中,却好巧不巧地有了另一番意味。

可惜,当心头一动的郁某人抬眼看向女子,进而发现那双杏眸中仍是如同往常那般清澈坦然,他也只能不着痕迹地挑一挑眉,面不改色地低下头去,重新盯着那白纸黑字,嘴里淡淡地“嗯”上一声。

他的小妻子尚未开窍,需要慢慢引导。

而此时,慕朝栖则依旧目不转睛地瞅着眼前的男子,总觉着他好像有点儿古怪——至于是哪里怪,她也说不上来。

错觉吧……

如此思忖着,她垂首将暖手炉又抱紧了些。

就在这时,郁无庄忽然没头没脑道:“再过三天,就是太妃的寿辰了。”

注意力霎时集中起来,慕朝栖猝然抬头注目于他。

“我已经备好了寿礼,后天,你替我进宫送去吧。”

进宫?送寿礼?她又有机会了?!

这两天,她刚好思量着要寻个适当的时机,向郁无庄提一提入宫探望宁安太妃的事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是……

“为什么是后天?”当下就发觉了两个时间点上的出入,慕朝栖单刀直入地问,“太妃娘娘的寿辰,不是三天后吗?”

“生辰当日,皇上一定会去太妃那儿。”郁无庄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意有所指道。

她懂了——他这是在帮她避开郁无嗔。

大概,他也觉得那个男子的存在,于她而言太过危险。

然而他一无所知的是,纵使郁无嗔再怎么可怕,她也会迎难而上。

“我明白了,后天去。”慕朝栖不动声色地应承下来,刚想问一句“你不去吗”,就猛地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

要知道,如今正值一年里最为寒冷的时期,让疾病缠身的郁无庄在冰天雪地里来回跑,这不是害他吗?

更何况,他最近……好像咳得比上个月更厉害了。

想到这里,慕朝栖又按捺不住内心的矛盾,皱起眉头暗自叹息。

她该怎么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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