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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乾元七年。海晏河清

【三〇一】

乾元七年, 五月, 榴花照人。

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周阶匆匆来到御书房, 心中忐忑, 不知皇帝召见,所为何事。

去年, 皇帝因容越生病之事荒废政务, 群臣弹劾亦无济于事, 强势的皇帝根本不容人多说。所幸, 朝中臣子忠诚的多, 又有纪策权掌一朝,所以并没有什么大乱。今年四月,端宁侯骆惊寒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个巫医,这巫医果真十分了得,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容越的刺青竟然渐渐恢复了。

而已近绝望的皇帝瞬时也就重新容光焕发,上朝执掌政务,每天从拂晓一直忙活到子夜, 一刻也不休息。

容越自然恢复了那不羁的样子。

一次欢宴上,周阶见容越酒过三巡,敞开衣裳, 那腰际的龙纹栩栩如生, 与以前没有一丁点儿差别。周阶心生庆幸, 心想这乾元王朝的大好江山是被他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热血洒遍元奚国,若连享受都没享受岂不是人生大憾?

周阶对皇帝很感激。

周阶为人耿直,乃至严苛冷酷,他曾因为过于不近人情而被压制,但在泞州时,迟衡却将他提拔上来,他兢兢业业终于一步一步位及尚书,且日渐受器重。即使去年皇帝不理朝政时,周阶依旧勤勉,丝毫不松懈。

如今皇帝精神恢复了,他欣喜之余,又非常担忧,深恐皇帝会被累趴下。

昨天,皇帝问他对于前朝臣子有什么处理办法,周阶早已思虑过,所以皇帝一问,他立刻就呈报上来,一一二二井井有条,皇帝很是满意,令他来御书房详谈。不过,周阶觉得皇帝大概是太久没有理会朝政,所以回来后操之过急了,什么都管,什么都问,什么样的安排他都要清楚,全然不像以前那样事事撂给纪策等臣子们决定。

有传闻说,皇帝将携骆惊寒等人归隐山林。

传得有鼻子有眼,周阶想,皇帝正当壮年怎么可能急流勇退呢,而且连亲生皇子都没有,难不成要禅让吗?七年前,皇帝的四个养子才九岁十岁,如今,都十六七了,不再是懵懂小孩,明争暗斗都有,在今年皇帝最绝望的时候,皇子们及背后的势力的蠢蠢欲动。

想不到容越竟然活过来了。

皇帝也重振雄风。

皇子们立刻偃旗息鼓,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周阶觉得很可笑,心想皇帝的能力和手段,可不只是在征战上厉害,不知道皇帝这一次召他所为何事。

周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皇帝,而是纪策。这位年轻的丞相坐在窗边,览阅着奏折,他习惯性地支起左手,斜向阳光落处,听见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周阶一施礼:“下官拜见丞相。”

纪策抬头:“坐吧。”

周阶悄然无声,等待着皇帝的到来。在这无聊到只能仰望阳光下的飞尘的时间里,周阶的视线慢慢转到了纪策的身上。所有人中,变化最大的是纪策。周阶第一次见纪策时,觉得他是介于出世和入世之间,纪策的性格很圆润,随和不固执,看似还漫不经心。周阶曾以为纪策会在皇帝登基后,就归隐山林,或者浪迹山河逍遥一世。

可当迟衡封他为相之后,纪策越来越入世。

如今,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一国之相,就算所有的人都归隐了纪策也是不能归隐的。时光可以将一个人的性格由棱角分明打磨成圆滑,也可以将一个随性的人历练得坚韧无比。以前,纪策是军师一样,总是在背后运筹帷幄,而今,他是执掌乾坤权倾天下的权臣,他已经很少像当军师时那么随性地来去。

只有看书时的模样一如既往。

周阶暗自慨叹。

纪策察觉到他的凝视,一展眼:“周阶,前朝的那些旧臣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想怎么处置就呈报上来,尤其是陶霄,能说服就说服,说服不了就逐到偏远的西域诸州去,放他一条生路。”

这是皇帝的意思吗?

“前几天,我不是吩咐你暗查皇帝养子们背后的势力么,现在,不用查了。”纪策放下手,难得拧起眉头,“周阶,这是皇帝的安排,你有没有觉得很不对劲?”

周阶谨慎道:“纪相,这几天上朝以及陛下的安排,下官觉得皇帝像下棋布局一样。”

下棋先布局,筑屋先筑基,那都是先把框架搭好为以后做准备的。

“的确如此。”

“自从上朝后,皇帝的安排都很急,好像一夜之间就想把一切都梳理得井井有条。现在,人人都在传皇帝要禅让皇位归隐山林,不知纪相知否?”

“三十而立,他需要这么快吗?”纪策淡淡一笑。

周阶想纪策是皇帝的枕边人,如此淡然,必然是流言而已。

再者,皇帝暌违已久,一回来就大刀阔斧地定夺也是必然的,这么一想就定下心来。皇帝如果是那搏击风浪的舵,纪策就是定风的针,有他在,什么大事都尽在掌中。

不及细聊,听见刚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阶肃然以待,果见迟衡大踏步进来,一袭明黄色龙袍威风凛凛,手里折了好几支牡丹,明黄色云卷似的大朵团簇,锦色繁华。周阶忙起身施礼,迟衡一摆手,将牡丹插在宽口花瓶里。

艳丽的花映的满屋生辉。

纪策就坐在牡丹花前,皇帝极为随意地坐在纪策旁边的藤椅上。纪策将书放下,目光望着皇帝,顾盼流转,嘴角挑起一弯更弯的弧线。花近,纪策远,花容与那淡淡的笑容交相辉映,一刹那,蓦然生辉。

周阶急忙移开眼睛,将奏折呈上去。

迟衡看过奏折,神采奕奕地说:“纪副使,周阶真是越来越得我心思了。前两年革新抓得紧,上上下下都绷紧了弦,是时候松一松了。”

周阶道:“陛下谬赞,纪相指导有方。”

在叙述完刑部的安排后,迟衡道:“周爱卿,四个皇子都在刑部呆过,你以为这几人如何?”

皇子?皇帝是什么意思?

周阶迅速想了一遍,阮阅、秦翼望、梅瑜、颜子炎,四个皇子在自己手下呆过不长时间,但因皇子身份,自己可没有当做平常下属一样使唤。

阮阅中规中矩。

秦翼望有几分胆色。

梅瑜优柔寡断。

颜子炎最得皇帝的欢心,失之鲁莽。

但话又说回来,他们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时间可以将璞石历练成玉。中规中矩的说不定会大器晚成,有胆色的也许更会革除旧弊,优柔寡断也许是因为沉稳周到,至于鲁莽,谁年轻时没有意气奋发地干过冒冒失失的蠢事呢?

思量再三,周阶实话实说了。

迟衡点点头:“爱卿所虑,正是我所忧的,要立太子这几人都差一点。”

立太子?

周阶一惊,迟衡面露苦恼之色:“周爱卿博览古今,不知道可有立皇子之外的人的先例?”

皇子之外的人?

周阶蓦然想到了钟续。

钟续正是这种年龄。

钟续年轻如璞玉,钟续是难得的将才,钟续在战场上号令千军万马,统领能力毋庸置疑,绝对比其他皇子强许多倍,而且他与同窗如梅元白、巫琛等人都交好,绝对不孤家寡人,如果再有皇帝作后盾,谁又敢说一个不字呢?

虽然钟续的性格偏于内向,有什么要紧。

周阶想起年初钟续曾提及想再去边关,被迟衡一口拒绝。愣是安置到了兵部,莫非皇帝的深意在此?

皇帝是个极为重情的人,重情难免偏心,与其立其他皇子,为什么不是立曾经的心爱之人呢?曾经的青梅竹马,曾经的倾情之恋,谁敢说皇帝不会触景生情,见人生情呢?

如果是钟续的话,他的那几个同窗青年才俊,倒不失为可靠的左臂右膀。

无数的讯息在周阶脑海里飞驰。

迟衡开口了:“梅元白曾在兵部任过职,应与爱卿也有所接触,爱卿以为如何?”

果然如此,周阶微笑:“梅元白比梅瑜聪颖有手段,年纪轻轻但能力不容小觑,尤其擅长平衡朝臣之间的关系,办事滴水不漏,性情温和且开朗,日后可堪大用。”

迟衡沉吟片刻问:“巫荣轩的次子巫琛,爱卿以为如何?”

巫琛是巫荣轩的次子,钟续的挚友,年二十,褪去了年少的随意,多了从容不迫和当机立断,跟着武适学着掌经济之事务。在钟续的同窗中,他走的弯路最少,假以时日,或许可与骆惊寒并肩。

迟衡饶有兴致地又问了几个人,均是年轻才俊。

周阶答得有条不紊,心中越发明朗,心想难怪前几年,迟衡总爱将一些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派给重臣们当下手,原先以为是皇帝的内探,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原来,这些都是要给钟续当皇子做准备的吗?

皇帝的心,用心良苦。

迟衡倒没留意到周阶的慨叹,继续问:“之前出过一次大错的颜景同,不知如何了?”

去年年初,颜景同因年轻气盛,且思虑不周,在一次革新的举措中操之过急,导致十余人激愤不已,将官府都围了——因此事主要由颜景同而起,所以他受到责罚,被派到淇州的一个小城任职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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