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预感(1 / 1)
咚咚!
杨校打开门,看见外面整齐地站成一排的郑兵、覃羽和陈松,暗叹了一口气,让他们进来。
三个男人有些局促,彼此看了一眼,郑兵开了口:“司令,关于林博士的研究,我们有话要说。”
杨校很喜欢郑兵的开门见山,指了指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我们一致认为,您应该同意林博士的提案。”
杨校看着这三个或早或晚跟着自己建立这个基地的男人,一时失望到有些心灰意冷,语气中不由带着嘲讽:“我不记得教过你们用同伴的生命换取自己的未来。”
男人们原本就不足的底气在听到这句话后越发胆怯,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三个人中个头最高的覃羽先反驳道:“如果研究不能继续,那我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杨校看着覃羽,目光平静,但这平静之中仿佛又含着责备、失望、蔑视,令覃羽对自己刚才冲口而出的话有了一丝后悔。
“我不是说研究不能继续,实际上我也支持他研究了四年。只是报告我看过,他的技术目前来说太不成熟,不用这么早用人体做实验。”
覃羽听见杨校的话有转机,连忙追问:“那要多久呢?”
杨校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掩藏掉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果然是年轻人,这么容易就被绕进来。“只要林冲之的技术成熟,任何时间都可以申请人体实验。”
一直没有开口的陈松忽然轻笑了一声,相比于其他两个人的冲动与简单,陈松就显得老谋深算了:“您真是毫不出乎我的预料呢,亲爱的司令阁下。”
陈松的语气中带有那么一丝丝以下犯上的戏谑味道,这让杨校听着很不舒服。要知道如果不是陈松个人能力实在非常出众,他绝不愿意用这样一个心思诡谲的人充当西面守卫的首领。
“林冲之的技术什么时候才会成熟呢?什么标准是成熟?成熟之后再申请,您又会批吗?这样一项项拖下来,您是打算永远也不进行人体实验吧?”
“当然不……”
“或者我可以大胆地推测,您其实十分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比起在和平时代做个一文不名的普通人,做手握生死大权的司令显然有趣多了,不是吗?”
如果上一句杨校还想否认,这一句就令他反感到不愿再谈了。
杨校的神情陈松看在眼里,他立刻就判断出自己即将被赶出屋子。如果是以前,他会害怕,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的这些话,并不是对杨校说的。
“对不起,司令。”覃羽拔出了腰间的枪对准杨校,“我不能再等了,实验必须马上继续。”
杨校神色丝毫未变,仿佛被枪指着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他的目光从三个人脸上一一滑过,自从覃羽拔枪之后,这三个人就对自己所站的方位做了微妙的调整——呈环形分散在自己周围,正是自己教过的在群攻时能发挥每个人最大力量的站位方式。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逆!
杨校眼睛微眯,这神态表示他已经生气了:“你们打算怎么样?”
“把您关起来,让林博士的研究继续。”
“然后呢?”
覃羽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住了,郑兵也没有,陈松回答得很有志气:“然后我们按自己的想法管理基地!”
“你们的想法?”杨校嘴角渗出抑制不住的笑意,看着陈松说:“是你的?”看着郑兵:“你的?”又看了一眼覃羽,“还是你的?”
“究竟你们谁服谁?”
这个问题问住了所有人,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答案。
“别听他的!”陈松低喝了一声,“总之先把他绑住了再说,研究必须继续!”
郑兵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手拷走过来:“司令,对不起。”
杨校看着郑兵走近,忽然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目光飞快地在门上一扫而过。
全神贯注盯着他的陈松立刻看向门口,他记得自己关紧了门,但这只是普通的居民屋,一道门并不能保证什么。耳畔传来的异常响动令他徒然心生警惕,待他转过头来想有所动作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杨校身手快如闪电,饶是手下功夫最过硬的郑兵在他手下也不过像只刚成年的小豹子,稚嫩得只需要稍微花点心思和力气便能制服。他将郑兵反翦在身前,挡住覃羽的枪,迅速后退,脱离陈松的偷袭范围。做完这一系列危险的动作之后他依旧气定神闲,仿佛那支枪并不是真枪实弹,而只是小孩子手中的玩具:“绑架?亏你想得出这幼稚玩意儿?”
这话是对着陈松说的。
陈松就算再心思诡谲,面对这个集自己上司、救命恩人、师父的人、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也到底显出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的青涩:“我才不信你会真的对郑兵怎么样呢,我们这几个人里你最喜欢的就是他!”
这话里蕴含的情绪令杨校微微一愣,紧接着陈松挥着拳头冲过来。他扬起腿一脚踹在陈松膝盖上,这一脚用了全力,几乎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响,陈松整个人向前扑倒。
“覃羽,把枪放下!”杨校命令道。
其实相较于陈松的机巧、郑兵的憨实,覃羽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已主义者。他知道今天晚上如果失败,自己不仅会被卸下首领的职务,更会被杨校彻底抛弃,沦落为一名普通的战士,重新过上与丧尸生死博斗的生活。而这一切都不是最主要的,他可以咬着牙忍受下去,但他不能等待,一刻都不能待,这种惧怕被活活咬死或者异变成丧尸的感觉他真的一秒都不想再体会下去了。
他的手指放在扳机上,只需要轻轻用力,研究的阻力就将荡然无存,未来和平的日子仿佛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杨校判断得没错,覃羽是动了杀机,所以他厉喝了一声,凭着自己的积威令覃羽有片刻的犹疑,也只需要这一瞬间的犹疑,他甩出了防身小刀,准确无误地插在覃羽拿枪的右手虎口,然后推开郑兵,就地一滚,捡起了从覃羽手中掉落在地的□□,对准三个人。
这变化只发生在几秒钟之内,快得让三个年轻男人来不及反应,错愕地看着杨校,实在有点消化不了联手的他们连杨校的一根头发都没摸到就被制住了的事实。
杨校眼底有点十二分的傲慢:“绑我,就凭你们?”
三个人齐刷刷地脸红了。
杨校觉得自己再一次成了打击幼小心灵的恶毒大人,可刚刚被枪指着的明明就是自己。他有些矛盾地瘪了瘪嘴,枪朝门口摆了摆:“出去。”
三个人被杨校压着朝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里,魏侬正和两个得力的部下打牌。
魏侬左手拿着扑克,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烟,他狠狠抽了一口,看着牌,眉心皱起一道深深的凹痕,大约是牌太烂了。
两个部下看着魏侬同时笑着说:“队长,认输得了,不就是一包云烟嘛!”
魏侬藏在青烟后的眉梢一挑,抬起眼帘来,那目光深得看不到底,浮着一层稀薄如云烟的假笑。他将手里的牌放下去,赫然是一双王一对二加一个顺子。
两个部下哀号一声,丢下牌,其中一个边把最后两根烟丢过去边说:“早说不跟队长打了,输得连裤子都要脱了。”
魏侬把烟放进盒子里,动作缓慢,仿佛在想着什么严肃的事情,并没将部下的抱怨听进去。
咚咚!
门被敲响了。
魏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到了腰间的M9,同时示意一个部下去开门。
门外很安静,值班室位于基地的中心,这里遍布普通居民,如果有丧尸闯进来不可能不造成混乱。
所以相比于魏侬的紧张,两个部下倒是放松一些。其中一个过去开了门:“郑队?”
门外正是郑兵。他举着双手,样子有点滑稽,踢开了门走进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覃羽和陈松。三个人都是双手上举的姿势,杨校最后才进来,手里还拿着覃羽那把小巧得能藏进口袋里的迷你PT□□:“把他们都拷起来。”
虽然满心疑问,但杨校的话在基地里是没人敢违抗的,至少明面上不敢,所以陈松三个人很快被绑了起来。
魏侬边系着陈松的绳子边问:“司令,怎么回事?”
杨校一巴掌呼在郑兵后脑勺上:“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学人家叛变!”
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郑兵脑袋垂下去后半晌没抬起来,耳畔嗡嗡作响,眼前金星直冒。他模模糊糊听见魏侬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
这一声里蕴含的惊讶、痛心连郑兵差点都以为魏侬事先是不知情的,他可从来不知道这小子的演技原来可以这么好。
杨校没回答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会儿说:“明天召集大伙儿开个会,就中午吧,吃过午饭后在我屋前院子里集合。”
“司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郑兵心里暗暗叫好,魏侬啊魏侬,你要是去演戏绝对可以当影帝的。
杨校淡淡瞥了魏侬一眼,似乎对这个两次怀疑他判断的人有所不喜。
魏侬对这种目光早不陌生,不依不饶地说了句:“别人我不说,郑队您是知道的,最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叛变呢?”
“这你可以去问他。”杨校十分不喜欢魏侬现在的说话方式,“把他们看紧了,明天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对他们的处罚。”
杨校说完这话就准备走了,魏侬叫了声:“司令!”
杨校停下脚步,将头转过来。
魏侬舔了舔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而就在此时,电话响了。
整个基地占地一百二十亩,只有两台电话能使用,一台在值班室,另一台就在林冲之工作的实验室里。
而且电话的使用需要消耗电。电这个东西在末世真是比食物还稀缺的资源。因此除非极特殊的情况,电话一般是不用的。
一时间,屋里的七个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电话上。魏侬离电话最近,抓起来就喂了一声,接着眉头紧紧一皱,挂上电话转身就往外冲:“司令,实验室里的丧尸跑出来了,我们先去控制情况。”
魏侬带着两个部下迅速骑上摩托车往室验室赶。
杨校反应迅速地跟上,跨上了魏侬的摩托车后座,在车上吹了一会风,忽然叫了声:“魏侬。”
摩托车上风声大,杨校必须贴着魏侬的耳朵说话才能保证对方听得见。
与声音一同抵达神经末梢的还有杨校口中喷出的热气,与夜里冷风完全相反的热度令杨校半边头皮瞬时一麻,手几乎要掌握不住方向盘地酥软垂下。
“在打那份报告之前,林冲之有没有做人体实验?那三个有没有帮忙?”
魏侬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将心里那份几欲破土而出的悸动深深压下去,大声喊道:“您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从杨校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魏侬的后半边侧脸。魏侬的脸颊线条格外俐落流畅,小麦色的肌肤在稀疏的暗淡路灯映照下透出一种野性的坚毅的美,跟以前那个被自己在战场上拣回来的犹如弱鸡一样的小白脸相差甚远。杨校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变化,基地里除了人增加了一点以外也没有什么变化,但其实很多都发生了变化,就像手下这几个少年,一眨眼,都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青年。
最近两年生活比较稳定,杨校顾着享受生活,基地里的事都交给魏侬在管。要说郑兵他们如果暗助林冲之,魏侬毫无察觉是不可能的。而林冲之要想做人体实验,独自一人也绝不可能办到,必须有人帮助……他忽然不想再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