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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
从卡特看见枪口,到箱子后面持枪的人扣下扳机,两者间的空隙只有一瞬间。
一瞬间足够做很多事。
G和朝利分别把手里的火把投向两边的箱子堆后面,以此来扰乱敌人。
时间紧迫,卡特勾住一杆枪,用上全身的力气将它往后一拉。她没能把那把枪从缝隙中拉出来,但因为枪支后半部分,比枪杆大得多的枪托的撞击,缝隙扩大了,左右的箱子向两边挤开,箱子的一角突出来,形成射击死角。
G一把将卡特按进去,然后红发男人和朝利也往那儿一躲。
乔托黑色的披风遮住了视线。
密集的枪声引起了上一层自卫队员的注意。
他们从楼梯上冲下来,毫无掩饰的暴露在藏在箱子后的敌人们眼前,让人安心的宽阔的阶梯在这一刻成了致命的因素。第一批自卫队员甚至连不远处耸立着的重重黑影是什么都没分辨出来,就成了枪口下的亡魂。
惨叫与怒骂声中,随后下来的自卫队员们以同伴的尸体为掩护,开枪还击。
堆叠在一起的箱子是绝妙的掩体,自卫队的还击几乎没有对公爵军造成威胁。自卫队的到来没能减轻乔托等人的负担,攻击他们的敌人分工明确,阻挠自卫队前进的公爵军是另一批人。
好在呆在箱子后的人终究是有限的,和一开始大厅中伪装成观众的人数不能相比。
“乔托。”
朝利喊了一声。
额头燃烧着明亮火光的金发青年回头看了朝利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一把撤下披风。
朝利冲了出去,轻盈地如同燕子一般,抓住两次击发间转瞬即逝的空隙,在枪口踩了一脚,越上箱子堆,身子一折,从箱子堆的顶端和天花板间的缝隙中翻进去。
朝利出去后,乔托再次扬起披风。这一次的扬起和它所对应的放下间的间隔,短得几乎可以忽略。
意外与惊讶交织的喊声在下一个瞬间化作惨叫。
寒光一闪,对面的箱子堆倾斜着倒塌。
朝利雨月一刀将掩体拦腰截断。
乔托放下披风,没有任何动作,人便腾空而起。披风边缘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他转瞬间消失在头顶那堆箱子后。
下一秒,箱子堆轰然倒塌。
两堵由箱子组成的墙壁的崩塌几乎是同时的。
丝绸,饰品,木头拼接的道具稀里哗啦泻了一地。
乱七八糟的东西兜头落下,砸在身上不痛不痒。
他们所受的威胁并非来自箱子和箱子的内容物。
G一手把卡特按在怀里,替她挡去掉下的杂物。脚下旋转,带着卡特在原地快速转过一圈,在没有人替自己看着后背的时候这是最安全的选择。乔托和朝利制造的混乱让攻击他们的公爵军自顾不暇,他们暂时安全。
安全的暂时非常短暂,G迅速把枪口指向另一边,裹着红色火焰的子弹从不断掉落的杂物中穿过,击中躲在箱子后向楼梯口的自卫队员射击的一名士兵,巨大的惯性把士兵往他面前的箱子上一摔,成人的体重成功地把箱子撞了出去。位于下部的箱子突然消失,上方的箱子失去支撑,掉落——
巨响。
三堆箱子的倒塌前后相连,石头古堡震颤起来,崩塌声相接,重叠,几乎致聋。
卡特猛然一惊,脖子用力一挣,把脑袋从G的胸口抬起。
从她被男人按到怀里到现在,时间过了三秒。
三秒,似乎被无限拉长的三秒。
乔托撤下披风,朝利冲出去,瞬间之后金发男人又拉起披风挡子弹。
这些的动作发生时卡特非常清醒,她明白男人们要做什么,甚至有精力分心想自己帮不上忙,似乎拖了后腿。乔托之后的行动也在她的料想之中,卡特丝毫不觉得惊讶。
然而当G把她搂在怀里,清晰的头脑一瞬空白。随着G的脚步在原地转一圈,她甚至觉得眩晕。
地下室潮湿阴冷,空气中有一种特殊的霉味。
G身上干燥烟草的味道沁入鼻端,让卡特想到了西西里夏日的阳光,有着能让人灼伤的热量,灿烂到无法直视,暴烈无法接近。
然而,有什么能离开它呢?
刹那间,姑娘眼中有极激烈的情绪涌动,卡特狠狠咬了下嘴唇,疼痛让她镇静。
感受到卡特的动作,G顺从地松了手。
他知道这个姑娘不需要他如此的保护。但男人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做法。
G松手的同时垂眼看了看卡特。
面容精致的姑娘脸上带着点愤怒的神色,G看见她很少有的皱眉表情。
手上的火把已经丢出去,光线来自于楼梯口的自卫队,箱子杂物阻隔了光线,他们所在地方一片漆黑。然而就算是在黑暗中,G依然看见了,卡特眼中一闪而逝的水光。
男人心里猛地一突。
“怎么了?”
“没什么。”
埋伏在地下的公爵军是部队中的精英分子,在乔托朝利的打击后,他们迅速适应了情况,镇定下来,趴在地上,躲藏在箱子后,射上两枪,换到另一只箱子后面,潜伏着等待机会进行攻击。
乔托和朝利破坏了公爵军的地理优势,使这场战斗达成了某种公平。
势均力敌,可以这么说。
乔托这边有死气火焰的优势,但他们的实战经验是从晚祷事件之后才开始积累的 ,在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看来,实在是太稚嫩了。
朝利和G对战时可以挡住G的子弹,但现在不止一个人向他射击,现下又不同于奥古斯塔港口,射击并非来自一个方向。冷兵器的劣势终于体现出来,朝利的攻击性大打折扣。
四人中,卡特的战斗力本就是最弱的,此刻只够自保。
G用枪,一把枪对十几把枪,一点不轻松。
倒是用拳头的乔托,有了披风的辅助,反而成了四人中战斗力最高的那一个。
如果最开始,朝利没有在消灭所有敌人前破坏箱子堆,现在的情况或许会对他们更有利。
但晚一分推倒箱子堆,乔托、卡特、G的危险就大一分,自卫队的伤亡将更严重。
牺牲还是胜利?
朝利做出了他的选择。
这场战斗似乎又被推向持久战。
没有人能说,持久战的伤亡一定比不顾同伴各个击破敌人堡垒所造成的伤亡更少。可朝利雨月到底给出了一个可能性。
自觉的牺牲还是被迫的牺牲,都不是值得称道的。朝利更愿意相信自己的伙伴们技高一筹。
另一方面,自卫队不同于军队,即使有了规章制度,但人员来源究竟是不同的,决策时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如何获得胜利,还有如何凝聚人心。如果朝利为了快速取胜,延长了自卫队暴露在敌人枪口下的时间,被有心之人稍微加以利用,改编后宣传出去,造成的影响将非常糟糕,或者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下一层也有人埋伏吗?”卡特问。
“谁知道!”G语气暴躁,男人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们推倒了三堆箱子,还有更多的箱子堆,沉默阴森地耸立着。
他想到了公爵离开时的笑容。
公爵用蓝宝家的臼炮为诱饵引诱他们进入地下室,伏击他们,必然是想让他们死在这里。
绝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
G想。
可是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把所有箱子堆都推倒是不现实的。
“把火把扔出去。”
说出这句话的,是刚刚赶到的阿诺德。
跟他从大厅下来的自卫队员明白他是想照亮敌我不分的一片漆黑。除了乔托之外,另外三人的死气火焰只在发出攻击的时候亮起,和他们的敌人一样,这三人也在移动着。之前在楼梯口的自卫队员更是混在黑暗中,完全分辨不出来。
但没人敢把火把扔出去。
“会酿成火灾的……阿诺德先生。”
“不用那么麻烦,我来。”
斯佩多话音未落,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盏盏提灯,橙黄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突然出现的,漂浮在半空中的诡异提灯让刚刚说着“会火灾”的自卫队员没出息的腿软,倒吸一口冷气,跌倒在楼梯上。
势均力敌的状况被打破,天平向一边倾斜了。
“G,”卡特看着某个方向,扯了扯红发男人——他始终在她的身边,“伯爵家的臼炮,是那个吗?”
幻术制造出的真实光芒下,臼炮显得很不真实。那门短口炮是白色的,石质大炮白色并不奇怪,神奇的是那炮筒用的石料仿佛是玉石,带着一层温润的光。与其说它是一件武器,倒不如说是工艺品。
阿诺德和斯佩多带人来加入,乔托他们身上压力大减。
G分出神仔细看了看,颇为无语:“……如果是这种东西,放在家里确实不怎么奇怪。”
红发男人收回注意力,视线又投到不远处的几堆木头箱子上。
“我去那边看看,你自己小心。”
自卫队已经在人数上压过了公爵军,又有阿诺德和斯佩多的加入,这场战斗已经没有悬念了。
如果一定要找出不确定的因素,那大概就是剩下的箱子了吧。
卡特稍微犹豫了下,她觉得G一个人去太冒险。但自己跟去只有拖后腿的份,一时间没说话。
G仿佛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揉着她的脑袋笑了笑:“别担心,我应付得来。”
男人说完转身往这一层深处走去,握枪的手垂在身侧,是随时可以发力的紧绷状态。
耳边是零星的枪声,叫声与呐喊渐渐稀落,局势已经控制住了。
这种时候最容易出现问题,G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但缺乏经验的卡特放松了神经——连同这次在内,之前的几次战斗她一直跟在G的身边,被保护得太好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只觉得小腿一凉,陡然间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秒后剧痛才撕裂开来。
卡特垂下视线,只见一蓬血花在小腿上绽开,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被什么锁定了——
轰——
地下室剧烈地震动起来。
不知是谁失声喊起来:“蠢货,不要命了吗?!在室内开炮?!”
突然的炮击让一切争斗都暂停了。
摇晃的石室内,炮击声回荡不息,碎石噗嗤掉落,尖锐的棱角在人脸上划出血痕,几乎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石头天花板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晃动中,G僵硬地转回身,阿诺德戒指上的紫色火焰陡然拔高。
“佩丝……”
翻滚的烟雾呈现诡异的粉紫色,然而没人注意这个。炮弹击中的位置正是某个姑娘的所在。
“佩丝——!”
浓雾中,传来了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声音——
“佩丝?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