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命案（1 / 1）

清晨七点，B城的天已经渐渐亮开了。星河小区的院子里，警灯闪烁，人头攒动。

程勇匆匆赶来，一边扒开外围的人群，一边戴上□□，面色凝重肃然。

“程队长，你来了。”接警的民警敢上前，抹了一头的汗，领着人往里走：“B栋，十三楼2-C，死者是个明星，还有点名气。”

“明星？”程勇低声反问：“叫什么？什么身份？”

“呃，叫什么春妮，是星探公司旗下的艺人，身份是个模特，年纪在20岁上下。”民警三言两语介绍着，电梯也到了：“到了，程队长，就这里。”

程勇拍拍民警的肩，微微一笑：“谢谢了。”

程勇快步迈出电梯，循着号牌赶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眉头皱了皱，一步上前，不客气的喊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顿时引来不满声，但是当看到程勇满脸横肉，不怒自威的气势，都不自觉的噤声了。

程勇一脸不虞的撩开警戒线，最先看到的就是梁海英。梁海英也看到他了，顿时翻着白眼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清早就让我来看这么个玩意儿，恶心我呢！”

程勇一怔，继而看到了梁海英铁青的脸色，顿时好笑：“还有你这个大法医恶心的东西？那我得开开眼。”

梁海英拎着箱子，冷哼一声高傲的离开。程勇挠挠头，无奈笑笑，先前刚走两步，就看到侯晴舒和李铭从一个房间里冲了出来，然后蹲在墙角大呕特呕，估计隔夜饭都呕出来了。

程勇捂着鼻子，凑过去看一眼，两人脸色发青，面前一堆秽物，臭气难闻。程勇皱皱眉，不屑道：“看你们那点出息！”

李铭擦擦嘴角，扶着墙壁站起来，整张脸都拧巴了：“老大，你先进去看看吧。”

程勇扫一眼侯晴舒和李铭，没再说话，抬脚就进屋，然后看到葛晓辉神色凝重的站在屋中央，地板上用白布遮盖的是死者的尸体，一旁的沙发上歪躺着一个女人，白色的小西装凌乱而多褶皱，面色憔悴双目无神且红肿，脸上的妆都花掉了也浑不在乎。

程勇正在打量这个女人，葛晓辉凑过来低声道：“这个人叫许洁，是死者春妮的经纪人。”

程勇眼神一沉，给了个眼神给葛晓辉，葛晓辉了然的点点头，便领着程勇来到死者跟前，正要掀开白布的时候，葛晓辉抬眼看了看程勇：“老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程勇瞪着葛晓辉：“别磨叽，快点！”

葛晓辉一边在心里说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后果自负，一边掀开白布一角，尸体的全貌就缓缓的出现在了程勇面前，那原本是一张美丽端庄的脸庞，此刻却肿胀无比，口腔被塞满了大量的食物，双眼暴突，面容狰狞而扭曲。

程勇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侯晴舒和李铭会跑出来呕吐，就像原本是一件很漂亮的事物被彻底撕碎毁坏，然后扔进下水沟，发出阵阵恶臭，变得腐败而面目全非。

当美丽开始腐烂，巨大的反差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恶心也就在所难免。

程勇捏着鼻子蹲下来，目光扫过尸体，闷声问道：“死因是什么？”

葛晓辉神色不定，轻叹一口气：“梁医生说，死者过于暴食，内脏多处有出血症状，但是最后致命的死因是，”葛晓辉指了指死者的咽喉：“是食物堵塞喉管，窒息而死。”

程勇扫了眼死者的腹部，果然是肿大如鼓，看上去异常恐怖。不由得叹口气，示意葛晓辉盖上白布，抬出去进行处理。接着起身，向沙发走去，那个叫许洁的女人神情木然，仿佛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程勇缓缓的坐下来，想了想开口道：“许洁？你好，我是胡同口分局重案三组的队长，我叫程勇。”

许洁没有反应，程勇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还是长久的沉默，程勇有些不耐烦，提高了声音说道：“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要想抓到凶手，你就得配合警方的调查，你这个样子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许洁有了反应，眼珠子动了动，微微侧头看了看程勇，恍然的目光中有了些许焦点，忽然伸手抹了一把脸，撑着身子坐起来，沙哑了声音道：“抱歉，程队长，我失礼了。”

许洁想扯出一抹笑，却失败了，苦涩的表情让人心酸：“只是，我实在没办法接受，春妮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艺人，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我，真的……”

话语一窒，许洁的脸上爬满了苦涩：“春妮，原名叫秦海阳，是个地地道道的村姑，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很落魄，在一家餐厅洗盘子。可是，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隐藏在她身上的执念，想要往上爬想要过上流人生活的欲望，这个小姑娘的眼睛里全是那种欲望。”

“所以你带着她进了演艺圈？”程勇并没有打断许洁的阐述，在很多的案例发生的时候，知情人都会用叙述的方式来缓解内心的恐惧和焦虑。

许洁苦笑一声：“是啊，我带着她进入了演艺圈，一点点的开发她身上最美丽最光鲜的一面。她有了名，我也有了利。可是，到了现在，她受不了，她要离开我了，离开我和她一起打拼起来的世界了！”

程勇眉毛一挑：“所以，你恨她？”

“不！”许洁迅速反驳，狠狠摇头：“我知道她疲倦了，实际上，在演艺圈待得时间长了，谁都会厌倦。我只是想着，过段时间给她放放假，让她缓一缓，应该就会打消那些念头，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程勇默默的抽出烟，默默的点上：“你最后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许洁撑着额头，沉声道：“昨天，春妮的通告是九点十分结束，我们在公司休息了二十分钟左右。再开车回来，大概四十分钟，我最后见到她的时候是十点十分左右。”

程勇吐一口烟：“只有你们两个人？”

许洁点头：“是。春妮的性格比较古怪，她在公司没什么朋友，也就是因为我是她经纪人，她才不得不和我打交道。”

程勇蹙眉：“那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许洁侧头看着程勇，她明白程勇的意思，所以有些惊愕：“春妮虽然性子不是太好，但我看得很严，基本上不会让她做出过分出格的事情，就算得罪人，也不会非要置她于死地吧。”

程勇咬着烟头，想了想：“那么，昨天你送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许洁的脸色很不好：“你是在怀疑我？”

程勇浑不在意：“这是列行公事的问题，只要你说的属实，我们会查清楚的。”

许洁虽然很不满，但最后还是回答：“这个小区的保安都认识我，你可以去问，我开车进去开车出来，都和他打过招呼，他应该记得。”

侯晴舒和李铭在程勇开始询问的时候就进屋了，此刻正一刻不停的记录。听到许洁的回答，李铭忍不住插嘴：“那有没有可能你自己出去了之后又返回来呢，杀了春妮呢？”

许洁愈发不悦，烦躁的跺跺脚：“这个小区只有一个进出口好不好，再说了，你们法医说了，春妮是吃得太多噎死的，那么，警官，请问我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把食物塞进去？”

李铭尴尬的挠挠头，没再说话，在侯晴舒鄙夷的眼神中讪讪退了回去。

程勇眼睛不错的看着许洁：“许小姐，请别生气，你说的情况我们会调查清楚。”

许洁抱着手臂，没说话。

程勇扫了扫侯晴舒和李铭，最后落在葛晓辉的脸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说道：“许小姐，我们暂时没什么问题了，还请你先回去，我们要对现场做进一步的勘察。”

许洁点点头，最后扫了一眼整个房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程勇看着许洁出门，收回目光，冷眼看了看侯晴舒和李铭：“做事了。”

“是，老大。”

另一边，清晨的米家，米泽理和梓秋正享受着安静的早餐时光。

电视里正播放着早间新闻，略显嘈杂的声音里更有种俗世的宁静。米泽理做好了早餐端上桌，正好梓秋洗漱结束，便招呼着他坐下吃饭。

“小秋，你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是不是没睡好？”虽然两个人现在在一块儿了，但是为了不吓到梓秋，米泽理一向都不会过分要他，毕竟房事伤身。米泽理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至于其他的，只要在自己的忍耐范围之内，他都不会过分要求。

梓秋听米泽理这么问他，神情不自觉的僵了僵，但随即就笑了：“没有，我睡得很好。”

米泽理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然是有点倦色，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放心了：“小秋，要是你觉得累了，我可以和萧允骐商量，减少你的通告，咱家不缺钱，你不用那么辛苦。”

米泽理说这个话是有私心的，现在梓秋在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了，虽然只是拍拍照片做做平面模特，但是听萧允骐的意思是，想让梓秋往影视上发展，这是米泽理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现在就要把这个可能性扼杀掉。

梓秋自然听不明白米泽理话里的含义，只当是他关心自己，不由的笑开了：“嗯，我不辛苦，不用担心我。”

米泽理干笑两声不再说话了，招呼着梓秋吃饭。客厅里的电视里传来女主播干净的声音：“……刚刚接到的消息，今晨在星河小区某单元楼里发现一名女性死者，经确认是‘星探’公司旗下女艺人，著名模特春妮。……”

米泽理的手顿住了，下意识的看向梓秋，果然见他眉宇紧蹙，不由得生出担心，握住他的手：“小秋，你……”

正要说什么，电话忽然响了。梓秋看了看米泽理，又看看电话：“先去接电话。”

米泽理拍拍他的手，起身去拿电话。梓秋的目光跟着米泽理，神色深沉，看他接起了电话，谈论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冲自己过来，脸色不是太好。

梓秋心下隐约猜到了几分，便开口问道：“是萧允骐？”

米泽理点头：“是，他说让所有艺人都回公司。应该是和那个女模特的死有关系。”

梓秋没说话，轻轻的点头。

米泽理笑笑，摸摸他的脸颊：“放心，没什么大事的，应该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不用担心。”

梓秋抓住米泽理的手握在手心里：“嗯，有你在，我不担心。”

两个人匆匆吃过饭便赶去了星探，在楼下正好遇到了萧允骐的助理小丁，他看到米泽理和梓秋连忙带着人上了十五楼，路上，他简单的说了下情况，大意是警察到公司里来取证，凡是和死者春妮生前有过接触的人都要来录口供。

米泽理点头：“梓秋和春妮算是搭档过，来录口供也算是合理。”这话是说给梓秋听的，希望他别紧张。

梓秋回给米泽理一个安慰的笑，神情看上去还是很轻松。米泽理稍稍放放心，握着他的手跟在小丁身后出了电梯。

“梓秋，你们顺着往前走，第三个工作间就能看见萧总了。”小丁摊摊手，很无奈道：“我还要去处理其他艺人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梓秋点点头，温和道谢：“谢谢了。”

米泽理和梓秋顺着门往前走，找准了门头，推门而入。米泽理站在门口，愣住了：“老程？！”

程勇正带着葛晓辉和侯晴舒给艺人录口供，听见声音抬头一看，也愣住了：“大米？你怎么来了？难道？”随即又看了看这些艺人，难道说米泽理是他们其中某个人的代理律师？

米泽理扫了眼梓秋，笑道：“我是陪小秋来的。”

程勇看着梓秋，蹙眉，每次看到这个漂亮的过分的男人就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他怎么来了？”

米泽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声高呼：“啊，你是那个新晋的模特吧！”

侯晴舒窜到梓秋跟前，双眼冒光：“原来你是这家公司的艺人，我好喜欢你的，你给我签个名吧！”

程勇尴尬的干咳两声，低声喝道：“侯晴舒！干什么呢？！口供录完了？”

侯晴舒吐了吐舌头，讪讪的缩了回去，继续录口供。

程勇看了看梓秋，这个男人依旧面无表情，神情淡漠的有种睥睨天下的坦荡，但就是这种态度让程勇有种说不出的膈应。

“那么，抱歉，既然你是这家公司的艺人，也需要请你录口供。”程勇看着米泽理说道，随即也冲梓秋笑笑：“别担心，只是例行问话。”

梓秋点点头，淡淡道：“有劳了。”

程勇领着梓秋和米泽理进了里屋的小隔间，随后进来的还有葛晓辉，几个人坐定之后，程勇示意葛晓辉做记录。

“梓秋，你别紧张，我会问你几个问题。”

梓秋看了眼米泽理，点头：“你问吧。”

程勇微微垂了眼，低声道：“你认识春妮吗？”

梓秋点头：“认识。”

“昨天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你都做了什么？”葛晓辉一边记录一边问。

梓秋回忆了一下：“下午六点左右我到了公司，拍了三组照片，结束后，阿泽接我回家。”

“几点？”程勇追问。

梓秋一愣，有些茫然的摇头：“不记得。”

“是九点二十左右。”米泽理插嘴说道：“因为等了一会儿，所以我看了时间。”

葛晓辉抬眼：“你确定？”

米泽理想了想：“大概是这个时间，本来我和小秋说好要去吃晚饭，可是因为通告的时间过长，耽误了。为此，我还向萧允骐提出了不满。”

程勇一直观察着梓秋的神情，那种奇怪的感觉更重了，虽然说做贼才心虚，但是一个普通人在面对警察的质询时还能做到如此淡然镇静，不得不让人感到疑惑。

“那之后你们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米泽理刚要答话，葛晓辉就说：“不好意思，米律师，我们还是想听听梓秋先生的回答。”

米泽理一愣，继而轻笑：“抱歉，我逾越了。”

梓秋想了想，不紧不慢道：“阿泽接我之后，我们去了超市买了些菜蔬，然后就回家煮饭做菜。吃过饭，我们看了新闻，接着就睡觉了。”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葛晓辉点点头，依言记录了下来：“也就是说，你的时间证人就是米律师？”

梓秋有些不明白“时间证人”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点头：“是。”

葛晓辉看了看梓秋和米泽理，又问了几个问题，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笑道：“好，就到这里吧。”

“等等，”程勇忽然出声，双眸深邃，紧盯着梓秋：“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米律师。”

米泽理不解，微微蹙眉：“什么问题？”

程勇扯出一丝浅笑，轻声道：“米律师，你在公司里接到梓秋以后就是一直在一起吗？”

米泽理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程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勇呵呵一笑：“别紧张，我只是问问。”

米泽理虽然不悦，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和小秋自然是一直在一起的，去超市都是手牵手没有分开过，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超市的收银处查一查，就知道我有没有说假话！”

程勇看得出来米泽理的不高兴，但是他是警察，有些问题虽然让人难堪了点，但他也要硬着头皮问下去：“那么，回到家呢？你们有没有分开过？”

米泽理真是怒了，腾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沿居高俯视程勇和葛晓辉：“程队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别忘了，我是律师，我的专业性不容怀疑！你的问题是在侮辱我，侮辱我的职业！你听着，我再说一遍，我和小秋从离开公司后就没有分开过，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在洗澡的时候和他有过二十分钟的分开！那么，我想请问你，这二十分钟的时间算不算作案时间？！”

程勇又窘又难堪，粑粑头发，干笑两声，连忙安慰：“大米，你别这样，冷静点！你看，我也是按例问问嘛，别生气别生气！”

葛晓辉也觉得自家老大这几个问题问的有些不地道，陪着笑脸给米泽理道歉。米泽理气的脸色发红，但偏偏骂不出口，那毕竟是多年的朋友，真骂了，伤感情。

几个人纠结着，谁都没有注意端坐在一旁的梓秋讳莫如深的表情，他的视线落在米泽理身上，有些许的歉意，从某种角度来说，阿泽算是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