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摆渡人（1 / 1）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方混蛋，你又敢在这里夜夜笙歌！”随着这一声，大堂再次安静，一声火红短衣的女子破门而入，手里捏着一根红色的鞭子。
我心生不耐烦，拉着若白欲离开，觉着也没必要进城。那轻灵之气我已知晓是谁，而这笼罩着漫天妖气的客栈，却是一个凡人纸醉金迷的地方。
“公主，”放肆狂欢的人都跪下给女子行礼。她怒着脸一鞭子卷过方笙，提着他衣领子，“方笙，本公主说的话你又忘了？”
方笙挣开她，冷目以对，“人妖殊途，公主还是尽早退身。”
“人妖殊途？”女子冷哼一声，“那么她呢？仙凡有别，你怎么就不说呢？人家不喜欢你，你却纠缠着，而我……我对你那么好，你说你喜欢人间的生活，我便逗留在人间，你说你喜欢经营客栈，要在这柳子河岸，我便按照人间的方法，给你搭建一座客栈。”
“我凡事依着你，你为何就不多看我一眼？”
这出戏比我在水镜中看的还要让人无语，不由的笑出声。
女子瞪着眼看向我，指着方笙问，“她又是谁？”
方笙还没答，女子手中的红色鞭子就向我甩了过来。若白惨白着脸扑到我身上，抱住我用自己的背给我挡下那毒蛇一样的鞭子。
不急不慢的伸手抓住鞭子，随意的一拉，鞭子便脱离了女子的手。她震惊又愤怒的瞪着我，“怎么可能？你只是一个凡人！”
我不理她，丢下鞭子，拍了拍全身发抖的若白，放轻语气，“若白，没事了。”
“茉茉，”他抬头，并没我想的那样双目猩红，虽然害怕却非常的镇定，“可有受伤？”
“没。”
女子见若白的举动，似乎明白我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只是狠狠瞪我一眼，五指张开隔空拾起地上的鞭子。回头看着方笙，脸上的气焰减弱了几分，“方笙，跟我走，好不好？”
方笙垂下眼帘，温和的摸了摸女子的头，叹息着说，“小幽，你可知刚才若是她接不住你的鞭子，今天又会死去两个人……你虽说遂了我的愿，在柳子河畔经营客栈，可是每次，你都会打死我这里的客人……已经很久没人敢进入这里，他们宁愿在外面露宿。”
“对……对不起……”小幽红着眼，又看了我一眼，瞳眸中有着探究。“方笙，我只是不想别人接近你，你对谁都好，唯独对我冷淡……我不甘心，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方笙不再与她纠缠，对我们歉意的笑笑，“小可失礼，让二位受惊了，眼看天色就要亮了，小可送二位去渡河。”
我点头，方笙在前头领路，若白走在我身后。
“方笙，你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小幽在后面喊，方笙沉稳的脚步有了一丝凌乱。
上船前，他递给我一只金色的蝴蝶发簪，“请夫人把这发钗带给她。”
我点头收起发钗，却不多问，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许不是最明智，但对另一个人来说，却获是还了一份自由。
摆渡还是昨天那个黑衣男子，佝偻着身影，背对着我们。而船上只有我和若白，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叹口气掏出收进玉袋中的发钗，“这发钗的主人是我的一个旧识。”
“我也很想认识茉茉的朋友，”他拉住我的手，幽幽的说，“连茉茉的家在哪，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若白也去不了的。”我不禁脱口而出，说完心底有了一丝复杂，倒不是不能带着他上了九十九重天，而是他身上……我留下的封印……
若白的眼神更加幽怨，不依不挠的抱着我蹭，“茉茉一定是不喜欢我了，才不愿意带我回家的。”
这孩子什么归什么啊？
“别闹了，已经到城门口了。”
摆渡人搭好船板，固定好船，下了船在一边等着，若白依旧霸道的缠着我手臂，“茉茉先去哪里？”
“带你去吃早饭。”我淡然的说，回头问摆渡人，“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饭庄？”
摆渡人还是冷着脸，抬手指了指城内，却不说话。我轻笑，那傻丫头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茉茉，去吃早饭……吃早饭……”若白不容我再逗弄摆渡人，拖着我往城内走，还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
我送了一个栗子在他头上，“矫情什么？”
若白揉揉头，霸道的说，“不许茉茉对不相干的人笑。”
这孩子胆子真的肥了！冷下脸，不再理会他的嘟嘟嚷嚷……
随后，他又小心翼翼的拉着我衣袖子，一双小鹿眸子不安的闪动着。我叹口气，说，“不是说饿了，怎么不走了？”
“最爱娘子！”
他这一声说的又大又响，估计整个子运城的人都能听见。他却不自知，欢欢喜喜的拉着我钻到一家卖包子的铺子中，“老板，一笼包子。”
老板爽快的应了一声，又忙开了身影，没一会儿端着两碗酒酿放到我们桌子上，“今天是送子节，这酒酿免费品尝。”跟着他的小伙计送上包子，又送了一碟小菜。
我看了酒酿一会，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若白在一边紧张的看着我，见我没皱眉，立刻问道，“茉茉喜欢吗？”
“还好，”我只能这样说，反正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若白有一些失望，无辜的眸子哀求的看着我说，“我今天又没去给茉茉收集茶花露，茉茉就勉强的吃一点，可好？”
我轻蹙眉，淡淡的说，“好。”便拿起汤匙慢悠悠的吃着酒酿，酒酿中还有彩色的小汤圆，我便捞出它们看了一会，然后塞进嘴中。
小汤圆甜甜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酒香，便又吃了一口……连在我身上的目光终于垂了下去，开始呼呼啦啦的喝着酒酿，塞着包子，鼓着腮帮子说，“这味道还和以前一样。”
我微微抬头，看他一眼。他便笑眯眯的迎上目光，调着措辞，说着一年前的事，“两年前，我还没这么高，我偷偷跑出京城，往西行，一年后我又回到了这里……身上都没银子，这里的老板很好心，没收我银子，只要我帮他买一天的包子。”说完，他便红了脸，眼眸中有些凌乱的水泽。
“我就说公子眼熟，”老板拎着茶壶给旁边一桌子的人送茶，听见若白这样说，恍然大悟的说，“那时公子还小，轮廓还没现在这么分明，若不是公子说出，我还不想不起来。”他又看了看我，了然的笑着，“今天求圣水的人很多，公子和夫人可要趁早些。”
若白的脸更红，唔了一声。
送子娘娘庙前恰如老板所说的，人多到人挤人，挂着祈愿带的柳树占据了大半的空间。我越过墙头，直接进入内院，若白随后也跟了过来，什么也不说，只是张开架势，好像要是我遇到危险，他就立刻冲了过来。
内院摆放东西的女子猛然回头，目光闪烁一下，跪到我脚边，“步月见过玉茗大人。”
我拉她起来，当年的那个胆小又开朗小丫头已经一去不复返。我轻叹口气，冷淡地说，“月娘曾经将你们姐妹二人交由我照看，踏月坠入轮回，而你避居凡尘，做起送子之事……倘若，有一天我再见月娘，也不知该说什么。”
“是我们妄为，要玉茗大人操心，”步月脸色黯然了几分，又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若白，“玉茗大人是来抓我的吗？”
我冷然一笑，“你们这些小心思我还不放在心上，只是受人所托，交给你一样东西。”说着，藏在玉袋中的蝴蝶发簪便直接飞向了步月。
她伸手接过，目光颤抖一下，轻语，“这样也好，他愿意放手，我也不用再担心那些误会。”她目光坚定的看着我，“步月知道玉茗大人不懂这些红尘俗情，然，步月爱了就是爱了，若要说有罪，只怪柳子河畔，那一幕太美，让步月丢了心失了魂。”
“我向来不管事，你知道的……凤帝和月娘只怕有心也没力，而且，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是，那摆渡人，在柳子河上渡人一生却渡不了自己。”
步月脸上的黯然转变为凄然，撇开头，掩去眼角的泪水，“再难，我也会坚持下去……此生得不到，在他来世，我一定早早的找到他，我们会有结果的。”她垂着眼帘，再次跪到我脚下，“步月求玉茗大人，除去步月的仙根。”
我脸色冷了下来，小小内院刮起一阵阵冷风。若白往我身边凑了凑，担忧的握紧我的手。手上的温暖让我微愣，随即收起身上气息，“步月，你在我玉茗宫也待过，就算不明白我这个人，以后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蠢话。”
“玉茗大人！”她颤抖的抬头看我，脸上却平静了下来，“虽为仙，不老不死，却没执子之手白头偕老之说，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陪着他夕阳西下，白发苍苍……”说到后来，步月的脸上溢出柔和的笑，就好像她身处其中。
我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冷笑一声，“你胆子是变大了，心思却变笨了，妄你痛苦到现在。”
说完，不顾步月的错愕，挥手打开门，紧贴门佝偻而站的黑衣人正目光闪烁一下，在我从他身边走过，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转而盯着跪在地上的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