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我的希望又点燃了,我想加快前进的步伐,但每挪动一步都十分地沉重,只能慢慢地挪动步履,慢慢观察。那个林带越来越清晰,这次是永远不会消失了,能清晰地看见晃动的树林和叶片,能看见水渠边走动的人影。我产生了信心,精神也开始兴奋,力气仿佛也来了。
到中午时分,这一切都清楚了,可以说我走出沙漠了,塔克拉玛干这个大恶漠,我终于征服你了!我可以无比自豪和骄傲地说:塔克拉玛干,我是世界上第一个只身踩着你的躯体走过来的人。
沙漠里看去很近,实则很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下来,黄昏时分才到林带边。
林带前有一条小渠,那哗哗流淌的水使我眼馋,但越在此刻越要小心。我先观察四周,黄昏,除了水渠边有几个放水的人,我分析肯定是省外来新疆打工的民工,不会有监狱追捕的人之后,才慢慢移动身子,吃力地蹲在水渠边喝水。
我刚低下头,整个人一骨碌倒进水渠,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几天,当我醒来,已经躺在当地一个老百姓家床上。
那是一个中午吃饭时间,他们见我醒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把一碗稀饭端到我床头,我像饿狼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把这碗粥狼吞虎咽送入肚内。因卧室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我能嗅到油肉的味道和米饭的香味。在他们的桌上放着几碟菜和肉片,那女的还在厨房,木桌子边一个男的和刚端稀粥来的小姑娘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我心想这家人太抠门,有好吃的都不给我吃,现在肚子饿得慌。
见我眼睛怔怔地看着那桌上的肉,女主人明白了什么,走来告诉我说:“你肯定很多天没进食了。我们是河南来疆的民工,三天前我们在河边放水,看见你倒在渠中,我们就把你背回来了。你这一睡就是三天,现在不能给硬食吃,否则你的肠胃受不了,要慢慢恢复。”
她解释完,我如梦方醒,不是别人舍不得,是你吃不得。她又问我从哪里来,为何倒在渠中。我说我是浙江人,来疆做生意,从若羌来,途中被人抢了,我省略去很多细节。
我在他家住了五天,精神也养好了,体力也恢复了。我清楚我不能在此久留,要尽快回到浙江。第六天我执意要走,我把身上的一千六百元钱掏出来,分了八百元给他们,算是对这一家好心人救命之恩的答谢,他们推辞着勉强收了。
然后那男的找来一匹毛驴,把我送到尉犁县的公路边,因这段公路没有设卡,我确信没有什么可疑情况,才又拦了一辆大东风货车到库尔勒。我付了货车司机一百元钱,身上就只有七百元。由于天冷了,我在沙漠中穿的衣服也不能用了,就到商店花了六百多元买了一些衣物用具,身上只有十六元钱了。一看只有十六元钱,我知道完了,没钱怎么回浙江?于是我去库尔勒火车站旁一待就是三个小时,我要先看看有无追捕的。确信没有了,我不能在这座城市待长,必须尽快离开。我又不能坐火车,十六元钱只能坐到吐鲁番。但我心想到吐鲁番也比在库尔勒安全,于是就上了吐鲁番的车。到了吐鲁番已经只剩一块钱了。
下了火车,我用这一元钱买了一个大饼充饥,就身无分文了。此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找钱,又不能偷和抢,这样太危险。刚跑出来,吃尽人间的万般苦,如果再次铤而走险又被抓住,我不仅不能解决张春林的家庭问题,对不起朋友,而且那么多苦白吃了,死都干不得。我坚定了信心。
我顺着吐鲁番街市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怎样找钱。这时我发现街市上有人讲浙江话,我的思想豁然开朗。我找了一个浙江人开的商铺,用浙江话给他们重复一遍在那个河南民工家讲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关注,对我的遭遇他们比较同情。但要借那么多钱(我一开口五千),他们一是怀疑,二是舍不得,怕我不还,打了水漂。于是我就在一个温州老乡开的商店借宿了几天,打电话让我在上海做生意的朋友电汇五千元来,我才离开吐鲁番。
已经是十月份,北方飘起了雪花,我从乌鲁木齐坐上到郑州的列车——到浙江、上海,只能去郑州转车,没有直达列车——我的心才松口气。回想经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种种苦难,想到张春林被狼群撕碎,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心中十分悲痛。大沙漠是逃出来了,九死一生,但今后又怎样过躲躲藏藏的日子呢?看来只有隐姓埋名、颠沛流离地生活了。回想起这一切,我这个在大沙漠和食人鹰搏斗过,孤胆吓跑沙漠独狼的人也凄然泪下。
车到郑州晚点四个小时,当我们走到大厅,整个郑州火车站戒严。我先以为是针对我来的,后来一分析不可能。我手握匕首,又没有任何证明,搜查时被抓无疑,心想如果被抓就自杀。在沙漠没有死成,在郑州火车站自杀。正想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公安和武警在大厅中一个个搜查。我身披大衣,手握匕首就等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在我们这一排的前三名有一个男生用大衣裹着在座位上睡觉,当公安查到他时,与通缉令一对正是他,立即上来几个武警,把他铐上手铐带走了。我虚惊一场,也可能是运气好,上天该惩罚我的都惩罚了。
到了上海,我找到朋友开口向他借了八万元钱,我们是铁哥们,他现在是大老板,也不在乎这几万元钱,更不问我有何用途,很爽快地给了我。我来到温岭市找到张春林的妻子,说明了张春林的想法,对张春林的死当然是隐瞒着。告诉她张春林对她改嫁给谁都没有意见,只要对娃娃好。如果她不要娃娃就送回张春林的父母处;如果要娃娃就带好她,好好培养让她成才。我给了张春林的孩子五万元钱,算是履行了对张春林的承诺,也算是朋友一场,同时也是对我心灵的一丝安慰。
为了逃避法律的惩罚,处理完张春林家中的一切,我不敢在浙江久待。因每天都提心吊胆,怕遇见监狱来追捕的干警,夜晚老做噩梦。有家不敢回,心中恍惚。我心想只有远离浙江,才能脱离追捕警察的视线。于是我辗转来到云贵高原,心想这地方边远,山高坡陡,人烟稀少,追捕警察找不到我。但我身上的钱用完后,生存就是一个严重问题,我不得不去盗窃,又走向再犯罪的道路。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在盗窃一个工厂电机时东窗事发,又锒铛入狱。我只能如实招供,从而被以盗窃罪判处十三年,脱逃罪被判三年,加上余刑九年,数罪并罚合并执行二十年,投入这所高度戒备型监狱服刑,再没有回到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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