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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告诉我,你会阻止我么?\"
修突然对着维纳转过了头,绿宝石里仿佛沉甸甸地坠上了刀尖:\"如果我想离开这里,你会阻止我么?\"
维纳一瞬间就明白了\"离开\"的含义,他急忙伸手握住修的臂膀:\"别开玩笑了,你逃不掉的!\"
\"我不是想逃\",修正色道:\"如果我想离开,希尔不会阻止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
\"你们、你们······\"
\"这是我接受科尔维亚分部任务的要求。\"
修把自己的手臂从维纳的掌心里拿开:\"事情总该有个了结的。\"
\"所以,你要带着心智如此不稳的诺顿离开?如果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怎么办?如果他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行动怎么办?这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这关系着——\"
\"——所以,你要阻止我吗?\"
修突然打断了维纳的话,绿宝石瞳仁儿里光华流转,线条几乎眯成了猫科动物般的一线:\"你要怎么阻止我呢?\"
维纳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他在奥兰多面前可以口无禁忌无理取闹,但在修面前,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的决定,这个认知让维纳非常沮丧,但也只能嗫嚅着表达意见:\"如果诺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他不会出现什么状况的\",修正色道:\"在他恢复正常之前,我们不会再次出现在你们面前。\"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你做出什么?\",维纳的火气马上冲上了胸肺,注意力也因此立即转移了:\"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误,也不需要你付出一切去挽回你的愧疚感!\"
\"那就保佑我吧。\"
修话锋一转,对话开始沿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了:\"保佑我会顺利地控制住诺顿,保佑诺顿能对我有一点感情,保佑我们不会被希尔列入危险人物的黑名单里。\"
\"被列入黑名单会怎么样?\"维纳喃喃道。
\"我不说,相信你也会知道。\"
修扬扬手,看了看腕上的电子钟:\"时间差不多了,谢谢你特意来与我告别。\"
维纳简直被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折腾晕了,他不知第几次焦头烂额地扣住修的肩膀:\"你就准备这么走了是不是?还有奥兰多达芙妮,还有中将和莫兰,你都不准备告别么?怎么说也要摆一桌酒宴,大家把酒言欢几轮之后再走也不迟啊!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样的毛病,我--\"
\"——你比以前更加喋喋不休了呢。\"
后颈骤然传来一点刺痛,维纳的话刚说一半就接不下去了,他的眼前昏黑一片,迷茫的如同大片大片的墨色云朵绽开后团在了一起。
居然用这种手段。
这是维纳晕倒前最后的一个想法。
修将晕过去的维纳慢慢放倒在了地上,他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在临走前和维纳说了这么多也已经是他的极限。此时月黑露重,他却也并不担心维纳的身体状况,因为有个人一直站在某层楼的窗棂边,默默地凝视这里。
\"谢谢。\"
修抬起了头,目光在夜色里绽放着华辉,融化了的碧色如同光晕般掩成了薄膜。
他用口型表达了他的意思,他相信那个人一定能够看到。
因为那个人抬了抬手,做了个非常公式化的送别动作。
那个动作似乎经过了精准的计算,和教育片或者宣传片里做出的幅度别无二致。
修再次点点头,转身进入了他的蜂窝飞艇里。
飞艇的身影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小点,在墨沉的夜色里几乎看不清前行的轨迹。
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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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日光洒在空荡荡的床边,黛青的斑驳影子画出了深深浅浅的圆点。
维纳旁边的枕头和被褥叠得十分整齐,为了保持完美的长方块形状,叠好的被褥上甚至还淋上了几滴水。
捧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思索了良久,维纳才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他直接从床上跳起,来不及穿好鞋子就冲出了房门。
只是刚一出门口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那个人帮他把棉鞋套在了脚上,才将他放回了地面。
刚一对上奥兰多的眼睛,维纳的脸就立刻红了起来,他眼球乱转,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张口,不过奥兰多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抬眼示意他往楼下看。
古斯塔和莫兰正和达芙妮说话,古斯塔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莫兰则依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眼睛甚至不敢直接投射到古斯塔身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用目光扫射他们,古斯塔抬起头就对着维纳行了个礼,蒲扇似的大手险些刮起小旋风:\"弟妹!我们走了啊!这段时间多谢款待啊!祝你们早生贵子!\"
\"等等!\"
维纳当即就想飞奔下楼,却又被奥兰多拉住了后襟,而后者也对着他们脚边努了努嘴:\"把你的视线向右下方挪动八十五度角,视距172厘米。\"
维纳于是低头看去,他们的脚边也一样停放着几包行李。
而奥兰多也同样是一副装备齐全准备出发的模样,好在他终于放弃了在这里时颇为喜欢的一件卡通睡衣,而是换上了笔挺的深蓝色防护服,袖章被细细密密地缝在肩膀上,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地成熟内敛。
不过维纳还是偷偷地想了想那件橙黄色的小白熊睡衣,虽然幼稚的可以,不过奥兰多还是对它投注了百分之百的热情,并且根本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喜好果真是······与常人不同。
\"我们也要走吗?\"维纳感到那种名为不舍的感情在心底发酵增长,而且很快就密密麻麻地缠满了心脏。
而奥兰多则是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心情:\"那两个人离开之后,就不能在某个和他们有所联系的空间有具象化的可以被察觉的联系了。\"
维纳无奈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是很快又察觉到了什么:\"等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要走的?\"
奥兰多怂了怂肩膀,用动作表达了他不屑于回答的决心。
在他们两人说话之间,达芙妮已经快步迎了上来,楼梯被踩踏得蹬蹬作响,而维纳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位有着馨香气息的母亲便搂住了维纳:\"真舍不得你,好不容易才见你们一次,我这个不通人情的儿子也就罢了,小维纳这么好骗又这么容易冲动,真是好想让你们多呆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了之后一定要回来玩儿啊,要带着孙子一块儿回来······\"
维纳僵硬着任她搂抱,心里却在挣扎着咆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还有孙子之类的为什么听着这么奇怪!\"
好在达芙妮并没有听到维纳的心声,她转过身去看着奥兰多,而后者终于在她殷切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奥兰多僵硬地扯着嘴角后退两步,努力地露-出一个非公式化的笑容,甚至对达芙妮张开了双臂:\"过来吧。\"
于是达芙妮欢呼着如蝴蝶般扑进了他的怀里,零星的几条银丝似乎被这种喜悦给涂抹上了墨黑的色泽,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不知几岁。
维纳在一旁摸摸鼻子,视线已经飘到了楼下,古斯塔和莫兰已经走近了蜂窝飞艇,古斯塔不费吹灰之力地坐进了主驾舱,而莫兰则是摇摇晃晃地攀着飞艇的边缘试图用自己的力量爬上去,不过古斯塔确实是没什么耐心,伸手就将他直接扯到了副驾室里。
远远看着,维纳的肩膀都替莫兰感到了一阵阵的疼痛。
好在莫兰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他抱着肩膀锁进了座椅,从维纳这里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瑟缩的发丝在椅背上蹭来蹭去,试图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一股大力忽然袭来,莫兰感觉头皮一痛,他已经被人按着脑袋压在了某个坚硬的肌肉群上。
古斯塔狠狠吐出一口烟,烟圈在眼前飘荡了一会儿就散去了。
维纳忍不住笑出声来,古斯塔远远地对他们挥了挥烟卷,烟雾在空中划出了个\"BYE\",莫兰也挣扎着想向维纳他们告别,却被古斯塔的巨掌给牢牢压在了原处。
蜂窝飞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很快就在天空中消失不见了。
而直到他们两人也同样坐进了飞艇,维纳仍感到这发生着的一幕幕如同梦幻般在他眼前飘过,让他眼花缭乱,对这来去的速度和画面表达出了难以言喻的无奈之意。
\"在你的脑海里,我们应该摆上两米长的酒席,挂上三米长的横幅,然后捧上大约六十壶的青甘酒--抱歉,这个六十是估算后的数值,因为古斯塔的酒量和心情有关。除此之外,还应该用飞禽走兽的肉体之躯所烹制出的化合物和酒精发酵后的产物共同作用于你的脑干神经,让你拥有昏昏欲睡的感觉,这样就可以冲淡离别时的化学反应,是这样么?\"
维纳飞速地提取了他这番话中的重点词句,然后忙不迭地点头:\"没错。\"
于是奥兰多很快就给他盖棺定论了:\"可笑。\"
\"哪里可笑了?\"
奥兰多斜斜瞟了他一眼,然后给飞艇转换了方向:\"以下的解释我会尽量用你们的语言来让你理解--今后这样的事会经常发生,我们可能随时会搬家,可能随时会改头换面地到另一个地方定居,可能会因为某个不可控的胚胎而焦头烂额。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离开,这是最简单也是最轻松的能让你抽离开这个让你难以理解的现状的方法。\"
不知为何,维纳感到自己把握住了成功的钥匙,他弹弹领子上不存在的土,头顶上的几根呆毛即使没有摩丝的打理,也依旧高高翘了起来。
他好整以暇地撇过脸去,眼底的笑意掩也掩不住:\"如果我真的想抽离——你会答应我吗?\"
奥兰多马上感到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这让他的眉峰恶狠狠地挑了起来:\"——想都别想。\"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心情,蜂窝飞艇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风驰电掣地向远方行去。
只剩远远一个光点。
有如星辰。
淹没在成千上万的芒彩辉尘里,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晕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