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曾经往事(1 / 1)
第三日,也就是与昭帝“约定”的宴会日,当天下午才刚到酉时(17~19点),宫里就来人了,还送来一套华丽的礼服,及五套样式各异、当时宫里及玉城里流行贵妇装,还有两套漂亮贵气的少女装。这样精心的准备,面面俱到,甚至连每个人的喜好的颜色都顾及到了,那给人的感觉就不只是表达关心之意了。
领头的公公有些发福,顶这个微凸的肚子,在男人面前微妥着腰,姿态恭敬而有礼,略显尖细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嗔意,面白无须的圆脸上笑得眼角褶子都露出来了。
“皇上甚是念想侯爷,特派奴才过来候着,这点小心意还望侯爷不要嫌弃,若是不中意了,倒是皇上还得说奴才在耳边出瞎主意呢,回头还得挨顿训!侯爷大量,可别跟奴才一般见识!”
齐北侯心里虽转了不知多少圈了,但向来少表情的脸庞上却是略带敬意,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金色折子,“福公公这是说哪里的话,本侯还得感谢皇上的厚爱呢。”
官场上的话总得会几句,虚情与假意,谁知其中有几分真心?!
齐北侯对身旁的周叔打了个眼色,周叔立即让几个侍从端起装着衣服的托盘,带了下去。
见福公公还站着,齐北侯就知道这是特意等着的。伸手请人落座,“来人,看茶!”
福公公客气了一句,坐在了主座之下的左边,很快便有侍女奉上茶水,眼角余光瞥到上座的男人手中的茶盏,是专门饮茶用的小瓷杯。心里有些微愣,借着喝水的动作偷眼看着,那茶水还带着热气,看来喝茶的人是刚走,但现在主要的问题不是在于喝茶的人,而是在于刚刚陪男人喝茶的人的身份!
这皇差是难办的,又是这样的境况下,不多留点心眼,还真是不好过活。
回想了一下,这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有可疑面孔出入,那么,就是说是侯府里的人了,只是……据他所知,府里没有爱品茶的人吧,那几个夫人中没有,两个小姐也不感兴趣,大公子夫妇也排除了,看了一眼正喝着茶的男人。侯爷,有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福公公心思溜了一转,轻轻的喝了一口嘴边的茶后,移开手中的茶杯,同时将所有心思收起。
这些事儿还是回去和主子说吧!
府里的几个主子除了安然和齐征,都有送礼服。安然没有,尽管他也没有特意的被掩藏,可是也仅限于在内府,稍偏一点的下人或者是侍卫都不一定能知道他。更何况少年的身份一到那两人面前要不了多久就明了。
而齐征本就是朝廷正四品官员,这样的宴席自然也被宴请在内,有相应的礼服。
这边两人继续客套,而另一边几套女装分别送到几个女主子手里,各人的表情却是各色不一。
一家之主常年在外,即使是在府里,对那些官场上的宴会是能拒的都拒了,不能拒的也仅是去打个照面,更别说是带着内眷一起去了。
大夫人在早些年就不怎么出席贵族间的宴席了,这次专门送来礼服,就想到很久没有进宫看看那两个表姑了。人年纪大了,就愈发念想这些了,离得近的就这两人了,其余的要么魂归安乐了,要么远去别地了。少女时这两个表姑待自己还是挺好的。
拿着艳丽的礼服,彤姨兴奋的脸都有些红了,保养得很好的皮肤,四十多了还像是三十出头,精致的妆容配上这身礼服,更艳丽夺目了,有种再现当年琼都四大名妓之姿。
她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找那细微的瑕疵,笑得一脸艳色。
齐瑶换好衣服后就急切的去找她娘,冲进门一转就看见这么这么一美妇临镜图,睁大眼睛,啧啧的称赞道:“娘,你真漂亮!父侯肯定会移不开眼的。”
彤姨闻言,娇叱一声:“小妮子,嘴真甜!”脸上却是笑得更得意了。这么多年来,她每天都在悉心保养,在男人回府时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是男人并没有因为这而在自己这里过多停留,对她们每个人都是那般不冷不热的,对大夫人时倒是多了一分亲厚,可她却不会嫉妒。因为那不是因为爱,只是愧疚!
她从十七岁第一眼看见男人时就知道这人是她想要的,利用男人的责任心,用药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献上,并成功的接下珠胎,然后入住侯府,仅次于先自己半年进门的原配心莲郡主,一切都那么顺利。可是,在得到地位富贵之后,看着男人将另外的两个女人带回来,她却是想得到更多,想得到男人的心。
二十五年过去了,她也就死心了,那个男人没有心。可是她不甘心!既然得不到那人的心,也要得到他最后的关心与宠爱吧……可是她仍然失败了,那个男人的关心与宠爱几乎全都给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
一想到这些,彤姨美艳的脸上就有些扭曲,眼里浓深的嫉妒与不甘将一身的雍华之气消弥殆尽,活脱脱一个身着华衣的善妒妇人。竭力转移压下自己的嫉妒,瞧见镜中自己依旧美丽的身影,心里好过了一丁点。她还有资本继续争下去不是?!
齐瑶走到彤姨身边,帮她理了理后面的衣服,也顺便将自己发育得很好的身影映进镜中。
两个美人,一大一小,都艳丽非常,眼里的神色也差不多,六七分相似的鹅蛋脸,让人一看就了然。
“芸儿,要不娘就不去了吧,你跟着大夫人她们去参加就好了!”
柳姨捧着淡绿色的华服,柔美的脸上满是犹豫与忐忑,皇家宴席,自己只在很久很久之前参加过一次,也是因为男人的庆功宴,那么多贵人在场,吓得她一直紧跟在大夫人和英娘后面,回来后被彤姨嘲弄说丢齐北侯的脸。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之后有什么宴会,她就委婉的拒绝了,她在府里的地位本来就低,别人请她也只是客气为之,去不去倒也没什么。
齐芸看了一眼面前唯唯诺诺的妇人,将自己眼里的一丝忿然深深埋起,可是眼里的不甘却怎么也没法消散。是的,她厌烦这样胆小懦弱的母亲,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个作为她母亲的女人争取过什么,受了别人白眼,嘲弄或讥笑,只是一味的退让、哭泣、求饶,怎么也想不到她是那个男人的女人!明明有一张惹人怜爱的脸与一副细柳扶风的柔弱身子,最容易引动男人的保护欲,偏偏不知道利用!
她受够了这样的低人一等、看人脸色过活的日子了,以前因为这个女人的拒绝与胆小,自己就很少接触外面的圈子,这次说什么也不容错过了,自己从十三岁开始苦学各种礼仪,四年后的今天正好可以去试试了,十七岁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不想自己沦落成家族利益的附属品,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娘保护不了她!
所以,她要自己去抓住机会,自己把握机遇。
“娘,这可是皇家宴席,皇上都派人送礼服来了,咱们要是不去不是抗旨吗?而且啊,这是皇上特意为父侯准备的庆功宴,咱们就更应该去了!”
柳姨不知自己女儿的心思,听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看了看面前比自己高上半头的柔美少女,这个女儿从小就懂事有主见,如今都长大了,出去见见也好,将来找个好婆家。
柳姨温柔的笑着点点头,伸手拉住少女的手,“芸儿,你今年十七了吧,娘对不起你,让你从小没少受气,如今,你也长大了,出去看看,若是瞧见中意的,就跟娘说,娘去找你父侯,到时风风光光的出府过日子!啊!”
齐芸本想抽出的手,听着面前女人的话后,心里顿时一揪,眼睛也酸涩起来。别开了眼。这个柔弱的女人的性子再怎么软也是自己的娘啊,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啊!
伸手抱住女人,齐芸声音有些哽咽:“娘,芸儿错了。”
“芸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有什么错的!乖,不哭!”
柳姨的一声“乖”,让齐芸扑哧一声笑了,“我没哭!”感觉多年的抑郁消散了不少,知道她娘说的跟自己说的不在一块儿,但心里还是轻松了不少。
侍女将送来的礼服放在一旁,坐在梳妆台边前的英娘看着铜镜里成熟了的面容,昔日的英眉如今也成柳叶了,眉间的英气也几乎不见了,反而透着一丝忧愁。她从当初决定要男人带她回府,甘心成为男人的妾侍时,军营与沙场就与自己绝缘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军营里英姿飒爽的美娇娥了,她只是个爱上了“神”的女子,只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而且是弃了一个、失去一个、仅剩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一直都不明白,怎么当初不得已选择弃掉的儿子会长成如今最得男人真传的出色青年,而自己当初选择的两个孩子,一个入军营鲜少联系,一个不顾一切的爱上不该爱的人,然后生死不明。
这些是不是上天在怪她当年一不该故意用身体去挡那只不太可能会伤到男人的箭,二不该在几年后看见自己的儿子在危险中、而自己有可能救得了时没能伸手?!
她真的错了吗?!当时她只是不想舍弃再看见男人的机会,不想丢下那对还小的儿女!
——这样的选择,到底还是自私了。
往事回首,却是各人心酸。